第47章
晚上的元京城其實很熱鬧,小攤小販叫賣什麽的都有,盛昔微卻沒精力瞧了,她剛坐上馬車沒多久就覺得身子乏了,畢竟今日不僅破了哥哥們的財還知道了一個驚天大事,她的腦子都轉累了。
馬車噠噠的行過熱鬧的大街,盛昔微軟着身子更往蕭熠懷裏靠了靠,邊靠邊嘟囔着:「殿下,我累了……」
蕭熠摟着她,聞言垂眸看了一眼,就見這姑娘累得好像眼都睜不開了似的,微微眯着,像是要睡了。
他低低笑了一聲,輕輕拍她的背,溫聲道:「困了就睡吧,等醒來了就到東宮了。」
「唔……」盛昔微模糊的應了一聲,聽着蕭熠這句話像是有個開關似的,下一刻便閉上了眼。
蕭熠怕她這樣歪着脖子睡一會兒會不舒服,索性将人抱到了腿上整個摟進了懷裏。
盛昔微生得嬌小,他輕輕松松便能将她圈進懷中。
口勿了口勿姑娘的臉,蕭熠不再動了。
馬車到了宮門口,福全遞了他的牌子給守在外頭的皇城衛看,皇城衛便馬上放行了。
宮中這時候已經是萬籁俱靜,跟外頭街上的車水馬龍天壤之別。
等到了東宮的白玉階前,馬車停下,福全下車撩開了簾子等着,沒多久便見自家殿下抱着太子妃下來了。
他多看了一眼,原來是太子妃睡着了,殿下都沒舍得将人叫醒呢。
就這樣蕭熠一路抱着盛昔微回了寝殿,只不過将她放到床上時他微微有些為難了。
盛昔微今日雖然回門但未施粉黛,只塗了薄薄的口脂,這都好說,只是她挽的發蕭熠卻不是很會拆。
他怕會弄疼了她,到時候還是會将人弄醒。
盛昔微靠在她月匈前睡的其實挺沉的,他想了想,将盛昔微的兩個丫鬟召了進來,低聲吩咐道:「你們就在這處給太子妃拆發吧,輕些,別弄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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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見蕭熠将盛昔微摟在懷裏,兩個丫鬟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開始給她一點一點的将發髻上的珠釵都拿下來,又松了發髻,輕輕給她們太子妃順好長發,這才得了太子殿下的準,讓她們将屋裏的燭燈熄了,就留了床邊的一盞。
然後又洗了帕子遞給太子殿下,看着他親自給太子妃擦過手和臉後,方才退出寝殿。
蕭熠給盛昔微将外衣都脫了,把人放倒在床上,這姑娘像是有所感似的,很快就卷着被子翻了個身,繼續睡她的了。
站在床邊的蕭熠輕輕笑了一下,去耳房梳洗了一番後也上了床。
他将盛昔微撈回來摟進懷裏,憐愛的口勿她的唇,盛昔微在睡夢中還不忘伸出一點舌尖給了他回應,弄得蕭熠差點沒忍住要弄醒她。
最後到底還是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這姑娘今日應該有些累了,就讓她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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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門這日過了,盛昔微嫁入東宮之後的生活便真正開始了。
倒是與她想的有很大不同。
之前在瑞國公府聽到那等子事,說實話,回宮後盛昔微是有些如臨大敵的,尤其是對着太後,畢竟知道了太後做過些什麽,她早前對着太後時的那種別扭感已經上升到了危機感。
加之她與後宮的妃嫔娘娘們和公主們其實都不太相熟,走動起來時難免是要先試探一番的。
這宮裏人心隔肚皮,她還得小心掂量。
只是後來盛昔微發現,她根本不需要走動……
除了宮中如今掌印的淑妃娘娘,她出於禮節去淑妃的宮裏交際過兩次,其餘的時候,都是這些娘娘們來東宮與她敘話的。
雖然知道在大胤國,太子的地位僅次於皇上,甚至在太後面前都不虛的,她這個太子妃自然是跟着沾光,品級甚至比後宮嫔妃們還高。
當然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皇上在後宮除了給了一個淑妃掌印之權,并沒有再升哪位妃嫔到高位,而淑妃的娘家并不在元京,皇上也并不擔心她掌印之後在後宮獨大。
妃嫔娘娘們都知道,如今皇上已無心後宮,給了淑妃掌印不過是需要一個人幫他管着這一大家子人而已,若是掌的不好,那他換一個人,也就一句話的事。
而太子最受皇上器重,連帶着太子妃皇上都喜愛有加,後宮的娘娘們也在這宮裏扌莫爬滾打這麽多年了,哪能不知道該怎麽做。
自然是緊着太子妃的關系來走動了。
於是盛昔微之前琢磨的那些笑裏藏刀、試探底線、打聽東宮事宜等等的,都沒太出現,就連蘭妃來了,也只是噓寒問暖幾句,說些宮中尋常的私話,半點不會提起東宮和蕭熠的事。
盛昔微因此還問過蕭熠:「殿下,我這日子是不是有點過於太平了啊?」
彼時他們正用了晚飯在夜裏散步消食,蕭熠聽了她的念叨,摟着人輕輕一笑:「父皇給了你那麽多賞賜,不是白給的,那些人再怎麽樣也都是要看着父皇的态度來做事,更何況我二十歲的生辰将近,大家近些日子自然都不會有什麽動靜。」
要有動靜,要打聽,那也是要壓到蕭熠二十歲生辰之後的。
誰知道他的這個生辰到底會如何呢?
這沖喜成沒成,也就是看這個一直被大家念叨着的坎兒過沒過了,雖然現在看來太子殿下好像已經沒事了,但也還是怕出個意外好歹不是。
盛昔微聽了倏然也無端的緊張了起來,她不禁問:「殿下的生辰是哪一日啊?殿下都沒告訴過我。」
蕭熠确實沒有提過日子,見盛昔微問起來,還是如實道:「是十月二十日,之前沒有特意與你說……其實也是不想你過得太緊張了。」
畢竟二十歲於他而言也不是什麽好日子,早在幾個月前,他也以為自己大限将至了。
「啊,」盛昔微低低的應了一聲,又想了想,「也就還有不到十日了呢殿下。」
「嗯。」蕭熠扌莫了扌莫她的發,輕輕問了一句:「笙笙是在擔心麽?」
盛昔微其實是有點擔心的,但她沒叫蕭熠看出來,而是軟軟的笑了一下:「沒什麽好擔心的,殿下只是過個生辰而已。」
蕭熠看着她晶亮的眼睛,也輕輕笑了。
嗯,一個生辰而已。
兩人慢悠悠的又晃回了寝殿,通常在這之後盛昔微會在寝殿裏看看話本子,而蕭熠會去書房處理事情。
等到他回來,兩人便差不多可以歇下了。
今日蕭熠去書房前想到盛昔微剛剛在院裏的話,又跟她說了一句:「後宮的娘娘們笙笙無需費心去分辨結交,禮數到了便可,不過容夫人那可以多走動走動無妨。」
容夫人是五皇子蕭燃的生母,在後宮裏的位份不高不低,但育有皇子,且蕭燃與蕭熠自幼親近,她在宮中不争不搶,過得也很太平。
盛昔微記得容夫人,一個文雅端莊的女人,像一朵淡雅的菊,相處起來叫人覺得舒服。
其實容夫人也是來東宮見過她,與她敘過話的,只是當時她對所有來東宮的娘娘都表現得很禮貌,盡管容夫人是五皇子的生母,她也沒有貿然近親。
於是蕭熠的這番話她點點頭記下了,日後便可以多與容夫人交談。
目送他離開寝殿的院子後,盛昔微回了屋裏,往軟榻上一躺,拿起一邊的話本子卻沒有翻開。
腦子裏想的都是:殿下要過生辰了啊……
二十歲呢,是及冠的年紀了。
她得給殿下準備生辰禮才是。
盛昔微想,上次給殿下送荷包她翻車了,這次她必要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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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熠的二十歲生辰,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十分重要。
各家各族都盯着這日,好像一定要過了這日,蕭熠還好好的那才能真正叫身子好了,叫人放心了,畢竟頭十九年,這個大限在他們印象裏已經是根深蒂固了。
宮中雖然一派平和,但背地裏卻還不知如何暗潮洶湧,不過盛昔微卻沒有在意這些,她現在覺得給殿下準備生辰禮才是最重要的。
在她看來,蕭熠的身子早就無礙了,所以她雖然也對這個坎兒有所擔心,但理智上,她知道這就是一個蕭熠的生辰而已。
而她作為太子殿下除了父皇外最親近的枕邊人,備的禮自然也是要能表明心意的,不能馬虎。
於是盛昔微偷偷的想了兩個晚上,然後在這日早晨用早飯時,她喝了一小碗粥,然後放下勺子,眼巴巴的看着蕭熠:「殿下,我今日能出宮麽?」
蕭熠自她入宮以來第一次聽到她想出宮的話,以為盛昔微是在宮中覺得悶了,自然沒有阻攔,只是細心問了一句:「笙笙要出宮,拿上我的月要牌便是了,只是阿辭和阿海要帶上,能告訴我要出宮去哪兒麽?」
阿辭和阿海是蕭熠放在盛昔微身邊的暗衛,那日回門後他當真撥了四個暗衛留在她身邊,個頂個的高手,其中又以阿辭和阿海的身手最好。
盛昔微捧着臉,只道:「自然是要帶的,殿下,你的生辰要到了,我想去恒安寺給你祈福,傍晚之前便回來。」
她如今是太子妃的身份了,出宮不宜太張揚,況且這次去恒安寺也不想大張旗鼓,是以不會帶太多人在身邊。
蕭熠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除了暗衛,身邊再帶兩個東宮的侍衛。」
暗衛通常在暗處,盛昔微帶四個下人出去也不會太顯眼,畢竟大戶人家夫人誰不是前呼後擁的。
得了蕭熠的準,盛昔微用了早飯後便高興的收拾了一番,拿上蕭熠的月要牌暢通無阻的出宮了。
她早晨的時候其實話沒說完,去恒安寺除了給殿下祈福之外,她還想跟明相大師學着做一個長生結的手繩,她今日給手繩誦經祈福後再請大師開個光,保佑殿下長命百歲。
長生結手繩可是明相大師除了醫術外的第二個招牌,往年裏都是許多香客求着要的。
明相大師這長生結的結法不外傳,但盛昔微還是想試試看,她想親手給殿下做這個禮物。
馬車從宮裏出來再到京郊的恒安寺要些時間,盛昔微在車裏小憩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便聽見巧珍的聲音。
「夫人,恒安寺到了。」
這稱呼也是在東宮說好的,出了宮,大家便喚她夫人,不要暴露身份。
「嗯。」
盛昔微在馬車裏輕輕應了一聲,坐起身理了理發髻,待馬車停下後,便戴上帷帽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馬車。
恒安寺一直香火鼎盛,這日也是。
盛昔微下了馬車後,巧珍和巧珠随侍兩側,兩個東宮的侍衛跟在後面,一行人上了臺階進了恒安寺。
她來恒安寺的次數其實不算多,但如今再一來竟然不知怎麽的生出幾分懷念來。
盛昔微想起自己和蕭熠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恒安寺呢。
思及此,她心下微微一動,讓一個侍衛去問問僧人明相大師現在何處,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三個人去了大雄寶殿後的右側回廊。
那裏有一個給香客解簽的屋子。
說來也是湊巧,她剛到回廊,最後一個在屋裏解簽的香客便走出了屋子,那間屋子裏只剩下了一個小沙彌。
而小沙彌瞧着眼熟,竟然還是盛昔微的半個熟人。
當日她拿着在恒安寺買的小簽筒找過來,當時可不就是這個小師傅麽?
沒想到今日一來,竟然還能遇上。
「小師傅。」
盛昔微走進屋裏,笑着與小沙彌打了聲招呼。
小沙彌正在整理簽筒裏的簽子,聽見聲音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站着的是一位錦衣華服還戴着帷帽的姑娘,他便将簽筒放在一邊,禮貌的笑了:「施主是來搖簽還是解簽?」
小半年過去,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小沙彌了,接待香客已經不在話下。
卻聽那夫人輕輕笑了一下,而後一只細白的小手将帷帽撩起一角,露出白淨嬌俏的半張小臉。
盛昔微:「小師傅,你不記得我啦?」
小沙彌看到這張臉,倏地愣了一下。
他怎麽會不記得?他可太記得了!這不是那個拿着簽筒說搖不出簽子來找茬的姑娘麽!
咦,她梳了婦人髻,看來是嫁人了啊。
小沙彌并不知道盛昔微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半年前那日她走的匆匆。
不過他倒記得她落下了一根簽子。
於是他還是笑笑:「小僧記得您,施主,半年前您來過我們寺裏,還落了一根簽子。當時您走得急,小僧沒追上,但幫您收着了。」
盛昔微不知道自己當時那個被她扔了所有下下簽,因此搖不出簽子的簽筒竟然還會落簽子在這,順着便問了一句:「啊,是麽?什麽簽啊?」
「施主稍等,我去給您取來吧。」
小沙彌朝她施了一禮,便去了屋子旁邊連着的另一間房,沒多久他便出來了,手裏拿着一根木簽。
他将木簽遞給盛昔微。
「施主,這便是您上次落在這兒的簽了。」
見盛昔微接過,小沙彌又繼續道:「是一根上簽,後來我給我師傅看了這個簽文,師傅說此簽出卦,是因禍得福之相。」
小沙彌倒是貼心的,連簽文也給解了。
「因禍得福啊……」盛昔微聽後喃喃了一句,「還真是呢……」
她可不就是因禍得福嘛?
當初大家都道她被一道聖旨賜到東宮給太子沖喜去了,日後搞不好是要守活寡的命,誰能想到太子殿下現在還好好的,她真的成了人人羨慕的太子妃了。
盛昔微輕輕撫過木簽上的簽文,淺淺的笑了一笑,然後對着小沙彌點了點頭:「謝謝小師傅了。」
小沙彌頌了一句「阿彌陀佛」,心裏卻是覺得這位施主與半年前他見到時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但她身上就好像透着一種平和溫潤的暖光,叫她整個人看着便熠熠生輝起來。
盛昔微将簽子收進了袖裏,又問道:「小師傅,您知道明相大師現在何處麽?」
小沙彌聽後有些詫異:「施主您是來找我師父的?他正在後院參禪。」
盛昔微點了點頭:「嗯,我有些事想請教大師,不知小師傅可否幫我去通告一聲?我姓盛。」
小沙彌想了想,出去找了一個師兄來幫他守屋子,然後又讓盛昔微再稍等,便快步朝後院去了。
盛昔微也沒有繼續在屋子裏待着,而是走到回廊下等,沒多久就見小沙彌回來了,笑着對她道:「施主請随我來吧。」
於是盛昔微便随他去了後院,見到了明相大師。
只是這長生結卻學的并不順利。
倒不是說明相大師不肯教她,雖然一直都說這個長生結是不外傳之法,但是聽了盛昔微說是想編一個誦經祈福後送給太子的,他覺得破一次例也不要緊。
只是盛昔微沒想到這長生結竟然這麽難!
難到她感覺自己好像從來都不會編花繩打絡子似的,這手編起長生結來就跟腳似的!
她從剛剛到現在,已經纏了十八個死結了啊!
盛昔微苦着臉看向明相大師,明相大師也一臉震驚的看着她……
沒想到他這長生結竟然這麽難的?第一個要教的人就學不會?
但盛昔微覺得她不能氣餒,於是一整個上午她都在打結中度過,別說去祈福了,她連大殿都沒時間進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不知道多少個死結後,盛昔微終於結出了一個能看的長生結!
她簡直快要喜極而泣,捧着就去給明相大師看了,明相大師看着這個醜醜的長生結還是頗為欣慰的,只道熟能生巧,再結幾次便會好看了。
於是盛昔微又乾勁十足的回去再編了一個時辰,終於叫她編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長生結手繩!
只是,手繩雖然是編成了,但今天的時間也是過的差不多了……
盛昔微之前與蕭熠說了會在傍晚前回宮的,那是她錯估了這個長生結的難度!現在盛昔微來一趟寺廟,反而沒有時間祈福了,叫她有些着急。
明相大師看着她糾結的樣子,笑着建議道:「施主,誦經祈福不拘時間不拘地點不拘形式,只要心誠,施主回宮後虔心誦經也是一樣的。」
盛昔微還是猶豫:「那樣會不會不靈啊大師?」
明相大師高深莫測:「施主,萬事心誠則靈。」
懂了,一句話,心要誠。
盛昔微最後還是被勸走了,畢竟她差點萌生了要在恒安寺住一晚的念頭,明相大師機智的掐滅了這個苗頭,大抵是怕太子殿下找來吧……
馬車上,盛昔微小心的将紅色的長生結手繩藏在了袖裏,這次可絕不能再讓殿下發現了。
回了東宮後,又趁着蕭熠還沒從書房出來,她先進了寝殿将手繩轉移到了自己的妝奁最下面的小抽屜,然後又開始捉扌莫着怎麽給手繩誦經祈福殿下才不會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