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蘇有甜瞪大眼看着他。
袁維收回手, 整理了一下領子, 然後慢慢地坐了下來。
蘇有甜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臉, 輕聲問道：
“你是不是打架了？和習一飛？”
袁維垂下眸子, 道：“不是打架，是教訓。”
蘇有甜聽他承認, 趕緊問：“那他豈不是知道你不是成年人了？”
袁維挽了挽袖口, 垂着眸子道：“無所謂。”
“無所謂？”
蘇有甜炸了：“如果他亂說怎麽辦, 你的工作還要不要了？”
說完, 她就急急忙忙站起來：“不行不行, 我得去找他。”
袁維手一伸, 就拉住她的手：“不用，我辭職了。”
蘇有甜：“辭職了？為啥？”
袁維的手一個用力, 她就坐了下來。
他把書拿出來, 道：“累了。”
蘇有甜不信，不過看袁維什麽都不肯說的樣子, 她嘆了口氣，決定不問了。
期末考試之前，蘇有甜去看了翁思月，翁思月在家裏休息了幾天, 臉色好了些，體檢報告也下來了，翁思月是過度勞累加上營養不良, 還沒有到蘇有甜想象的那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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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 也更加擔心。
翁思月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個不□□,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倒下，到時候，被她所波及的，肯定是離她最近的袁維。
期末考的前一天，袁維考完她最後一單元的單詞，然後把她的書本一合，道：
“差不多了。”
蘇有甜深吸一口氣，道：“考試沒有差不多。”
袁維聽後，嘴角突然一動，蘇有甜莫名：“你笑什麽？”
袁維道：“現在的你反而像老師。”
蘇有甜失笑。
她伸了個懶腰，然後道：“要是......咱們兩個沒有分到一個班怎麽辦？”
袁維垂下眸子：“沒有可能。”
蘇有甜驚道：“你就這麽相信我的實力？”
袁維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怎麽想？”
蘇有甜低下頭，抿着了一下唇：“我會盡我所能，就算不能分到一起......我也不會放棄的。”
半晌，袁維的胸膛輕輕地起伏了一下，他偏過頭，瞳孔如通湖水般微微顫抖着。
期末考的一大早，蘇有甜就起來了，她剛起床，臉色突然一白。
半晌，她才不敢置信地低下頭，自己的小腹微微顫抖着，一股一股的痙攣像是一只手狠狠地揉搓着她的腹部。
她呲牙咧嘴地下床，然後去了一趟衛生間。
出卧室的時候，羅婉芸打着哈欠走出來：“今天怎麽走得這麽早？”
蘇有甜慢吞吞地換鞋：“今天是考試。”
羅婉芸地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她道：“那.....你好好考啊，加油。”
蘇有甜點點頭，出了門。
她知道羅婉芸是什麽性格，因此對于她的粗心一點也不意外，更談不上失望。
到了學校，離得很遠就看到袁維站在門口，蘇有甜一愣。她直接走過去。
袁維和她并肩走着，蘇有甜道：“雖然這句話對你來說是廢話，但是你要加油。”
袁維點了點頭：“你也是。”
兩個人走到樓梯口，袁維突然在她手裏塞了一樣東西，蘇有甜接過，差點被燙得脫了手。
“熱水袋？”
她下意識地看向袁維。
袁維偏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應該能用上。”
蘇有甜的臉色爆紅，溫度似乎比熱水袋還高，她抖着手把熱水袋放在懷裏，半晌說不出話來。
袁維咳了一聲：“總之，加油。”
蘇有甜擡頭，看着他紅紅的耳朵，突然之間也不害臊了，甚至生出了揶揄的心思。她撞了撞袁維的胳膊：“哎，你是不是一直都記得我的日子啊。”
袁維垂眸，看了她一眼。
蘇有甜不怕他，依然笑嘻嘻的。
袁維抿了一下唇，轉身走了。
蘇有甜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
考試之後，班級裏的人想到可能會分到不同的班級，于是決定聚一次。
聚的地方在學校周圍的小飯館。
飯桌上，所有人舉杯，蘇有甜剛想往自己的嘴裏灌，袁維的手一伸，穩穩地按下她的手。
蘇有甜瞪他：“幹啥？”
袁維道：“不能喝。”
說完，他執拗地看着她。
蘇有甜撇撇嘴，不甘願地放下。
甘雯雯坐在她旁邊，揶揄地在她耳邊說：“這麽聽話啊，像個小媳婦。”
蘇有甜難為情地推她一下，嘴硬道：“我只是給他個面子而已。”
兩個人說笑着，蘇有甜忍不住道：“都快分班了，你不打算和井磊表明心意嗎？”
甘雯雯道：“我早就準備好了。”
說完，她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盒子，蘇有甜記得這個盒子，是甘雯雯一直以來放手疊星星的那個，沒想到一直都沒有送出去。
甘雯雯拍了拍井磊的肩，井磊一愣，就看到她指了指外面，兩個人就走了出去。
蘇有甜和衆人一起哄，半晌，她發現馬慧悶悶不樂，一直沒有說話。蘇有甜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馬慧搖着頭，眼眶微濕。
蘇有甜趕緊問：“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告訴我！”
馬慧吸了吸鼻子，笑道：“沒事，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我一會兒再跟你說。”
蘇有甜皺了下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時，有人嘆了口氣：“以後大家夥都會被分到不同的班級，會有新的同學，新的朋友，可能以後咱們會變得越來越陌生.....我也不求別的，只要你們遇見我，和我打個招呼就行。”
這一句話，就像是戳中了所有人的淚腺。全班人都低頭，男生們眼眶微紅，女生們已經抹着眼淚了。
蘇有甜心髒一緊，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他說得對，人在每一個階段都會遇見不同的人，去迎接新的挑戰，有的人會是你的同伴，有的人會是你的過客，雖然都會有新的同學，會迎接新的生活，但是曾經熟悉的人變得越來越陌生，也是一種遺憾......
有人道：“怎麽可能？咱們班的關系這麽好，以後要是連話都不說了，多寒心啊。”
那人笑了一聲：“那你還記得幾個初中同學？”
所有人都沉默了。
錢利遠猛地灌下一杯酒，他迷迷瞪瞪得站起來，對着袁維舉起杯子：“袁維！過了今天可能沒那麽多時間相見了，以前.....我對你有偏見，在這裏我給你道個歉。”
說完，他喝了一杯酒。
袁維也站起來，沒有作聲地也喝下一杯酒。
錢利遠笑道：“好，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小白臉！喝了這杯酒，咱們以後還是兄弟！”
高一誠坐在旁邊，想要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然而似乎是想到什麽，他也嘆口氣，悶不做聲地一罐。
蘇有甜的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此時此刻，她感受到了分離的痛苦，和時間的可怕。
她知道，時間是可以磨平一切的。因為她現在的記憶裏，哪有幾個自己的高中同學，可能有一天，眼前的這些人也會在她的記憶力慢慢褪去吧.....
她看着袁維，無法想象自己和對方形同陌路的場景，他們可能會越走越遠，甚至相遇時，一個點頭都是奢侈......
想到這裏，她覺得心髒就要炸開了一樣，眼前一陣陣發黑，她苦笑一聲，也喝了一杯酒。
這時，甘雯雯回來，她臉色陰沉，大步往蘇有甜的旁邊一坐。
蘇有甜回神，發現她的身上沒有帶着那個盒子，而井磊也沒有。
井磊坐了回去，臉色也有點不對勁。
蘇有甜深吸一口氣，皺眉問：“怎麽了？”
甘雯雯呸了一口：“想要專心學習個屁啊！當初和我暧昧的時候怎麽不這麽說？要拒絕我就直說，拿學習做什麽靶子！”
蘇有甜一驚：“你被拒絕了？”
她雖然知道甘雯雯以後和錢利遠會在一起，但是也是一路看過來甘雯雯和井磊的暧昧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沒戲了。
甘雯雯深吸了幾口氣，她擺了擺手道：“行了，不說這個了，我又不是離了他不能活。”
說完，她看向旁邊，馬慧趴在桌子上默默流淚，臉色蒼白得很。
她一驚：“這是怎麽了？你們都哭什麽？”
蘇有甜剛想解釋，馬慧就輕輕地道：“我下個月就出國了......”
蘇有甜的頭皮一炸，她猛地瞪大眼。
半晌，她低頭，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來。
半夜，所有人都喝多了，尤其是蘇有甜，她捂着頭哭得不能自已。
似乎在哭即将逝去的友情，又似乎在哭不确定的愛情。
馬慧即将遠走，她知道，此後再也不能相見了，即使是後來，也沒有她的消息，而袁維，他的态度不甚明朗，以後也許會越走越遠，這一切都像是一個個重錘，捶在她的心尖兒，讓她的胸膛血肉模糊。
馬慧和甘雯雯被送回了家，高一誠喝得也多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着舌頭道：“我，我送盛夏回家。”
袁維一把将蘇有甜扯到身後，低沉着聲音道：“不用。”
高一誠晃了晃頭，指着一個電線杆道：“袁維！你別以為要分開了我就不敢打你！我告訴你....我告訴你......”
錢利遠看不下去了，勉強把他拽走：“別他娘的當電燈泡了，趕緊走。”
高一誠被錢利遠拽着，他突然痛哭流涕：“袁維！袁維！你要是對盛夏不好.....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帶着哭腔的聲音漸漸消失，袁維回過頭看着幾乎要扒掉他褲子的蘇有甜。
蘇有甜坐在袁維的腳下，她扒着他的大腿哽咽：“我不想分開.....不想分開。”
不知道她是不想和同學分開，還是和他.....
袁維嘆了一口氣，雙手伸在她的腋下，一個用力就将她提了起來。
“走吧，送你回家。”
蘇有甜一聽，趕緊搖頭：“不回家！不回家！”
袁維抿着唇，就拖着她走。
蘇有甜開始撒潑打滾，就是不走：“我不回去！”
袁維拎起她的領子，将她提了起來：“要去哪裏。”
蘇有甜瞪大眼睛，道：“學校。”
半夜，學校早就關門了，袁維先把她挂在牆上，然後自己先翻過去。
沖她張了張手：“下來。”
蘇有甜搖頭，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我怕。”
袁維一抿唇，幸虧這個牆不高，他把手放在她的腋下，直接把她薅了過來。
蘇有甜跌進他的壞裏，哼哼唧唧道：“疼....”
袁維低頭：“哪裏？”
蘇有甜仰起頭：“鼻子。”
袁維一斂眉，看着她紅紅的鼻頭，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放在她的鼻子上：“用力。”
蘇有甜一皺眉，一用力。
袁維将紙巾扔進垃圾箱裏，然後問：“去哪兒？”
蘇有甜靠在他身上，臉上的淚被風吹幹了，她忍不住皺起了臉：“操、操場。”
于是，袁維就帶她去操場。
到了升旗臺前，蘇有甜累得不行，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
袁維半蹲下來，看着她半垂的眸子，問道：“好了嗎？”
蘇有甜嘟着嘴搖頭。
袁維嘆口氣，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頭上，為她擋住風，半晌，他低聲道：
“人的一生，要經歷過很多風景，也會遇見各種各樣的人，你不能貪心，所有的都想要抱在懷裏，必要的時候，要扔掉一些.....必須要扔掉的，才會走得更遠。”
蘇有甜仰着頭，夜風輕撫她的劉海。
她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此時還是無法接受。
她低聲問：“那....我，是你必須要扔掉的嗎？”
袁維沒有說話，遠處，樹葉被夜風吹得嘩啦地響，像是一陣陣擾人清心的舞曲。
蘇有甜執拗地看着他，眼底比星光還要明亮。
袁維慢慢地擡起手，捏住她的下巴。
夜色下，他的眸子低垂，瞳孔盈滿了面前的小身影。
那人瞪大眼，似乎自己的世界只有他。
袁維的眸子似乎被一陣陣的夜風拂過，蕩起一陣陣的漣漪。
蘇有甜感受到撲面的暖意，她的唇一抖，就像是被夜風輕撫般，慢慢地閉上了眼。
袁維的眼神一暗，他慢慢地低下頭。
風，拂過。
雲，流過。
熱度越來越接近，氣息越來越糾纏.....
“那邊那兩個，誰！”
袁維猛地一睜眼，忍不住從舌尖射出一道氣音：“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