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10年3月1日

我有辦法擁有妳嗎？

游璐逸滑動着新鼠标滾輪，看着女孩在網絡上上傳的每一張新照片。每一個表情跟笑容都萦繞在游璐逸的生活上跟夢裏，但如果你要說這帶給游璐逸溫暖，那是挺有違的。

她關掉了視窗打開另一個程序，扶正了眼鏡，她邊看書邊操作着計算機。視窗底下閃的橘燈她一直沒空去理會，媽媽一個小時半前放在她桌上的雞湯不止涼了還一口都沒動，上面已經結了一層油膜。

直到她聽見牆上時鐘搭的一聲停在午夜十二點，她才摘下了眼鏡用手掌抹去臉上油膩，起身幫自己再泡一杯咖啡。

回到座位上她戴好眼鏡邊啜飲咖啡邊點開MSN對話窗，就見到柯以芃是以鬥大的字眼寫着：「妳為什麽不接電話！小類出事了！」每一個驚嘆號後面都跟着好幾個驚嘆號。

留言時間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前了，游璐逸先是一怔，接着放下咖啡杯趕緊沖到床邊拿起她忘記解除靜音的手機，有十八通兩個小時前的來電，通通來自柯以芃。

她緊張的回撥過去，三聲後柯以芃就接通了，游璐逸着急的問：「發生什麽事了！？」

「妳為什麽現在才發現！妳為什麽現在才打來！」柯以芃難得失控的發出尖銳聲，那音調聽起來甚至象是哭過。「快點來小類家！」

游璐逸聽了趕緊起身将手機放在口袋，抓了件衣服就沖出去外面，拿了錢包往外頭走去。

司茗類因為跟家裏鬧不合所以一個人搬到外面住，原因自然在于她搞的樂團，父母覺得她很沒出息。

那是一間很便宜又簡陋的雅房，但是司茗類将它搞得有模有樣，至少她把牆壁裂縫畫成軌道并且黏了自己做的紙火車上去，周圍畫了世界各地的城市讓房間感覺上不再陰沉。

游璐逸也黏了好幾個火車上去，說這是她們要去的地方。

一停在司茗類自租的公寓前，游璐逸三步倂做兩步的踏上碎裂階梯，來到司茗類的房前焦躁敲打起來。

開門的是柯以芃，她果然有哭過，連到現在都還抽抽噎噎的，游璐逸的眼睛随着門敞越開而睜大。

她搖晃幾步走進去顫着唇說：「發、發生什麽事了？」說完她看了一眼牆壁，紙火車墜在地上，跟桌子一樣肚面朝天。

屋內一片狼藉，像有人闖了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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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茗類縮在牆腳抱膝哭着，除了披頭散發格外狼狽以外，她的衣服上有血漬。

游璐逸感到暈眩的只手扶着牆壁問：「是、是遭小偷嗎？」

「小類她……」柯以芃說。

「不要說！」司茗類突然尖叫出來，柯以芃和游璐逸同時吓了一跳。「回去！回去！」司茗類發尖音的喊着像瘋了一樣，這從來不會是游璐逸認識的司茗類。

游璐逸後退了一步看着像受到重大創傷的司茗類，她突然覺得自己并不認識這個人。看看她，突然的又抱頭大哭了。

司茗類不會這樣歇斯底裏哭的，她只是會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的哭，而且都會抓着游璐逸硬要游璐逸給她安慰。可是她現在在趕人，她像瘋了一樣的變了一個人。

像嗑藥。

游璐逸環視了淩亂的房間，柯以芃則走到游璐逸身後小小聲說：「璐逸……小類嗑藥……」讓游璐逸定睛在司茗類身上。

她不相信，除非讓她看到證據。所以她更仔細的看着司茗類的房間，很不幸的就被她看到一包躺在雜物裏的白粉末。但游璐逸還是偏執的相信那只是糖粉之類的，或者是學校要用的東西，也可能是司茗類想煮東西跟鄰居借來調味的鹽巴。

她小心翼翼走過去，踩到了碎一地的臺燈燈泡，拾起了那一包粉看。其實她也看不出來，她又沒碰過。

可是她有聞過，高中時學校幾個壞仔就大勒勒的在樓梯間抽K菸，當時她跟司茗類還嫌惡的瞪了她們一眼。

司茗類是嫌惡的。

但曾經，游璐逸也超讨厭喝咖啡。

她抖着雙手打開來聞了一下，馬上被K粉的塑膠味給逼退，她幾乎快要站不起來的挺直雙腿直視身體不停發抖的司茗類。

「妳為什麽要嗑藥？」游璐逸冷靜的問，司茗類只是一直發抖哭泣，那再也不符合青春美少女形象的樣子讓游璐逸越看越氣的将K粉握緊在手上說：「妳為什麽真的幹了這種事！我一直都相信妳不會碰這種東西，也相信妳說妳待的那間酒吧不是像我看的那麽有問題，更相信妳是因為很努力的在經營妳的樂團才會精神不濟，妳為什麽要騙我！」

「對不起……璐逸……對不起……」司茗類軟弱的靠在牆邊說。

「妳這個毒蟲！妳這個沒用的家夥！妳說要跟我一起努力，結果妳看看妳竟然先搞砸了自己的人生！」

「我也不想要搞砸我的人生！但我的人生是不可能美好的啊！」司茗類大哭大叫出來。「我一直被嘲笑！我爸也笑我、我媽也笑我！就連我的大學同學都把我的夢想視為糞土一樣，我們的團甚至連一間酒吧都不想請出場！這讓我意識到我本來就不該那麽蠢，我為了這個離家出走一點意義都沒有！」

「那妳為什麽要吸毒！」

「那我能怎樣？我能怎樣！我很痛苦！我想到我的未來就很害怕！我看到妳越來越進步，我們說好的似乎要被我毀了！我很害怕啊！」

游璐逸咕嘟的吞了一口口水說：「妳為什麽都不跟我說？」

「我要怎麽跟妳說？妳已經很辛苦了，妳也有妳的事要做，難道我還要像以前高中時依賴妳嗎？」游璐逸感到茫然的晃了晃頭，站在身後的柯以芃用雙手遮着嘴巴又哭了出來。「我沒有未來……璐逸……我追不到……我只會打鼓，我什麽都不會了……也什麽都不想要，我注定一敗塗地了……」司茗類說完又萎縮起來，将頭埋在雙臂裏。「我好想跟妳一起走上雲端啊……可是我辦不到……我辦不到啊！」

游璐逸輕顫着雙唇垂下頭看着掌上的白粉說：「沒有妳……我也辦不到啊……」便難過的閉上開始酸澀起來的眼皮。「我其實也好想告訴妳……我好害怕……可是我不想讓妳看到我很沒用，因為是我當初義正嚴詞的拉妳陪我一起努力……可是我怎樣都學不好我現在所學的……」讓司茗類擡起了頭。「但是我們只能一直走下去，只能一直走下去啊！」

「璐逸……」

「對不起……我竟然為了一個很愚蠢的目标而忽略了妳，我都不知道……天啊……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意義在哪了……

可是游璐逸說不出口，閉上眼睛吞了好幾口口水。為了那女孩，她拒絕了幾段感情錯過了多少可能、推辭了朋友的邀約，錯失了聽司茗類的心聲。

其實她不認為追求更美好的人生有什麽不對，但如果不是為了那個女孩，她會這麽努力嗎？或許她還是會，但她絕對不會放過與司茗類多相處的日子。

當司茗類還有表演時，她只去過一次。

她已經開始分辨不清楚到時候若成了一場空時，真正失去的是什麽。而她現在害怕的，究竟是什麽？

「小類，不要放棄。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在努力，可是如果沒有妳陪我走，我也快崩潰了。」游璐逸說完便走過去蹲下抱住了司茗類。「小類，妳是我這一輩子的好朋友，我永遠都不會嘲笑妳的！我也不會放妳一個人，我會陪妳啊！」

「璐逸……對不起！」司茗類又哭了出來說。「是我太懦弱了……對不起……對不起……」

「天啊……我不敢相信我會遇到這種事……」柯以芃哭着走過去抱住兩個女孩說：「不要害怕失敗啊！難道妳們要像我一樣連追的勇氣都沒有嗎？小類，就算最後妳什麽都沒有，但是還有我跟璐逸知道妳有多努力過啊！我也不會笑妳的！」

「對不起……」司茗類靠在兩個女孩的懷裏痛哭出來。

原來最遙遠的，是明天。

當隔天早晨的陽光灑進司茗類房間裏時，游璐逸失魂的看着紗窗外充滿希望的光芒。

但她卻感到迷失。

她是否該腳踏實地點？不再想着是為那女孩努力，是為了自己。可是如果是為了自己，她根本，就提不起勁。

可是追得好苦。根本追不到。不追了行不行？

游璐逸低頭看着睡倒在她懷裏的司茗類，想着自己就選擇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便行了。有司茗類、有家人還有柯以芃，未來可能還有一個不錯的女孩陪在身邊，也許這樣就夠了。

耳邊突然響起了WARRANT的《Heaven》。

I don’t need to be the king of the world

As long as I’m the hero of this little girl

Heaven isn’t too far away

Closer to it every day

No matter what your friends might say

We’ll find the way

是司茗類的來電鈴聲。她揉了揉眼睛看着來電者，懊惱的搖着頭。

「是誰？」游璐逸問。

「……債主。」

「什麽債主？」

司茗類吐了一口氣回：「我需求越來越多……可是我一直賒毒品的帳，昨天就是他們來要錢要不到才打了我又弄亂我家。」

「天啊……妳是欠多少？」

「三萬多……聽起來意外的少，但我真的付不出來……我又不敢跟家人要。他們說今天一定要拿到，根本就是要殺了我。」

游璐逸吞了口口水說：「妳會跟我發誓永遠不再碰這鬼東西了嗎？」讓司茗類疑惑的轉頭過去看着游璐逸。「我有三萬塊。」

「那不好吧！」

「妳當然要還！但重要的是妳不準再嗑藥！」

司茗類低下了頭說：「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會變成這樣……」

「我也沒想過我竟然一個禮拜都可以不玩電動。」

「我們真的會因為年紀的增長跟環境而變嗎？當然……妳是變得更好，我是更糟。」

「我們不會變的，妳也沒有變。我不可能變得永遠都不再玩游戲，而妳還是那個會叫我感到頭痛的小類－只是這次比較痛。」

司茗類笑了出來重新躺回游璐逸懷裏說：「我真是一點都沒有長大。」

「有啊。妳有。妳一個人承受壓力都不敢跟我說，妳以前才不會這樣。」

「但我卻用了錯誤的方式去逃避。」

「妳看妳還知道自己是用錯的方式。」

司茗類這時候又擡起頭看着游璐逸說：「璐逸。」

「嗯？」

「那妳可以再借我一百塊讓我去吃飯嗎？」

游璐逸苦笑了出來，摟緊司茗類說：「妳來我家吃飯吧妳！」便不由自主的緊抱住司茗類。

司茗類在游璐逸懷裏磨蹭了幾下說：「謝謝妳……璐逸。沒有妳，我要怎麽活下去？」

「妳會好好活下去的，因為我們一輩子都會在一起。」沒有妳，我也會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真的可以成為很厲害的人嗎？」

游璐逸眨了幾下眼摩娑着司茗類的肩頭回：「我們不一定要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但我們至少要成為某個人的心中第一。」

「那我在妳心中第幾？」

游璐逸笑了一下将司茗類摟緊親吻她的額頭說：「第二。」

「耶！」司茗類發出了嫌棄語調。「這不公平，妳在我心中是第一的。算了，不管它，這沒什麽好計較的。」讓游璐逸又笑了出來，小類還是小類，與青春活潑形象開始有違，但依舊慷慨大方。

也許真的這樣就夠了。

作家的話：

絞盡腦汁回想的....

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