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畢竟是初戀……

謝和風強迫自己不去看黎夏離去的身影。他轉身面向連江,垂下深沉的眸子安靜地望着波濤翻湧的江面。

前面不遠處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酒樓。

黎夏說得沒錯,他們确實很有緣,有緣到不僅他和她短短一個月內在不同場合不同情境下偶遇了三次;甚至他昨天下午還與她舅舅一起在飯桌上相談甚歡。而在昨天以前,他和她舅舅還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

認識她舅舅的契機也與酒樓那晚有聯系。那晚劉總讓他改的系統他花了兩周時間改完,昨天上午去交接,展示測試結束,會議室裏的人對新系統贊不絕口。劉總主動跟他談起了他日後計劃拉投資的項目。

劉總那邊來了一個朋友,看過他改的系統後,毫不吝啬地誇贊他年輕有為。

劉總介紹兩人認識,朋友姓喻,是C市一家上市互聯網科技公司的老總。到了飯點,喻總邀約他一起去吃飯,盛情難卻,并且他此時正是需要廣結人脈的階段,便應邀了。

去了A市最奢華的餐廳,等菜期間閑聊時,他發現這位喻總的性格和他溫潤的氣質很符合,喻總是他見過的老板老總中最有親和力的一個人,聽了他項目的完整策劃後,喻總對他進行了鼓勵。

喻總是一個健談的人,心态也很年輕,席間他們聊了很多,從行業發展趨勢聊到娛樂生活。到了尾聲他才知道喻總沒喝酒不是因為不會喝,而是因為吃完飯後他要親自開車去找外甥女。

“這個點你還要返回C市?”劉總疑問道。

“黎夏這會兒在A市。”喻總說。

當時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該怎樣形容,但能确定的是,他腦海裏冒出來那個最明顯的詞,就是黎夏今晚挂在嘴邊的“很有緣”。

提起自己的外甥女,喻總的神色變得有些無奈與心疼,他對劉總說:“這孩子和爸媽吵架了一個人跑來這邊。”

劉總問為什麽吵架?

本來喻總都要走了,聽到劉總的問題後又放下了車鑰匙,語氣不悅地說:“我那前妹夫給她安排了聯姻對象,她不樂意了。”

聽得出來喻總對黎夏的爸爸很是不滿,提起來時挺生氣。

“黎夏不是今年才高考?哪有做爸爸的這麽急着把閨女嫁到別人家去。”劉總似乎很不理解那位父親的做法,“若是我有個女兒,我恨不得把她留家裏一輩子養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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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夏望潮選女婿的眼光真不行。”喻總毫不掩飾對前妹夫的不滿,“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給女兒選女婿還是在給自己選親家,他看重的門當戶對,看重的聯姻利益,全在把夏夏往火坑裏推。黎夏那孩子你也有所了解,觸犯她底線她絕對會反抗。她瞞着所有人修改了志願,連她媽媽都沒告訴。婉菱知道後生氣地去質問,這母女倆都是不會好好說話的主兒,和她媽媽吵了一架後黎夏就徹底搬到A市來了。”

喻總嘆了一口氣有些懊惱地說:“我也是剛知道這些,早點知道也能攔着點,不會讓她受這麽多委屈。明天要返回C市了今晚去看看她。”

“那你趕緊去吧,我們一會兒也散了。”劉總說。

喻總拿起車鑰匙,走之前對他說:“若以後去了C市,歡迎去我們公司找我,以後有什麽困難也可随時聯系我。”

他跟着喻總一塊兒起身,送了喻總一程:“去了C市一定去拜訪您,多謝喻總擡愛,我送您出去。”

把黎夏的舅舅送出餐廳,他返回去與劉總做了別。

回家剛洗完澡,就接到了黎夏的電話。

他從她舅舅口中大致了解了她的家世和家庭氛圍,她和父母的關系與他所猜無甚區別。

可他沒猜到她離家出走的原因會是逃避聯姻。他有一個和劉總一樣的疑問,她爸怎麽會舍得讓女兒才高考完就去談婚論嫁。

他怎麽會察覺不出她的心思。他答應來與她吃飯,就是打算來找機會跟她說清楚。

他很輕易就聽懂了她那一段關于“緣分”敘述背後的暗示。

拒絕別的女孩子他都是直入主題,快刀斬亂麻是他一貫的風格,和黎夏說的時候他還繞了個彎。不過這彎繞的有點卑鄙,戳着她的痛處。

她毫不猶豫說她愛她的父母。所以他就希望她能盡快明白,至少她爸不會同意她和像他這樣家庭裏出來的男生在一起。

她愛她的父母,那麽堅定。他自認為比不過她的父母,就如他一直把家人放在首位一樣。

日後來自至親的反對和阻撓,會讓她痛苦不堪。

所以何必開始?

所以才要趁她的興趣或喜歡剛萌芽,就把它扼殺,避免以後出現更多的麻煩。

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在事業成功之前,他不會考慮感情的事。在他眼裏,談戀愛遠沒有寫代碼做程序重要。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臉倒是可以。但保不齊她在開學後遇到比他更帥的男生。

她問他是不是覺得她不矜持的時候,他差點就把“不是”說出了口。最後沒說是因為既然要讓她放棄,就應該心狠一點。

他沒覺得她不矜持。

他其實被她驚喜到,她漂亮活潑跟他以往遇到的女孩子都不一樣。每個人都有優缺點。在他看來,黎夏的缺點就是太不懂得防範危險。他看出了她的很多優點,只是覺得沒必要跟她說。

她的自信和驕傲不會因為一個他被挫壓或擊碎。她身邊有足夠多足夠亮麗的鮮花和掌聲。

謝和風在原地站了将近有十分鐘,褲腿和鞋子早被雨水打濕。第一次在拒絕女孩子的示好前與後思考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覺得自己的情況有些不對勁,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危險。

好在不管是哪一種,都将在今晚過後,恢複如初。

ˉ

今晚的雨太大太應景,盡管打了傘,黎夏還是被淋成了半只落湯雞。

打車回到公寓時,姚蓓蓓正窩在沙發上吃零食看綜藝,正播到高能搞笑片段,愉悅的笑聲徑直傳到玄關。黎夏被快樂感染,終于輕輕勾了勾唇。

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才不難過,難過久了影響康複。

姚蓓蓓笑完才發現黎夏回來了,一眼望過去挺狼狽的,她“哎呀”了一聲,趕緊關了電視跑過去,鞋襪盡濕的閨蜜看上去情緒不高,但她以為是淋了雨凍到了的緣故。姚蓓蓓邊接過黎夏手裏的傘撐開晾在陽臺邊說絮叨:“這麽大的雨你們怎麽不找個地方躲躲等雨小一點再回來,也不買件衣服穿上。快點去洗個熱水澡,明天感冒就糟了。”

黎夏一聲不吭地進了浴室,細膩的熱水流兜頭淋下,霧氣漸濃,纏繞着她,驅走了滿身的寒氣。玲珑有致的身體漸漸回暖。

壞蛋,真忍心讓她一個人走了,雨天車難打,她在瓢潑大雨裏等了很久。中途忍不住回頭看,他竟然還在原地,只是變成了側對着她。江邊的燈火被雨水暈染成朦胧的團狀色塊,讓他的皮膚看起來愈加冷白,隔着茫茫白的雨幕也能看出他薄唇緊抿,側臉線條是一道冷冽的弧度。

意識到自己到了那個時候竟然還被他的臉誘惑住時,她氣哼哼地嗤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漠然收回視線,盯着腳下的積水默默惆悵。

浴室待了太久姚蓓蓓擔心地過來詢問。黎夏趕緊擦幹被熱氣蒸得緋紅的身體,換上睡衣出去,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裏,接了杯水喝了兩口才去啓動洗衣機,坐在中島臺邊看着滾輪滾動。

“夏夏,發生什麽事了?”姚蓓蓓溫柔地問,黎夏回來後太安靜了一點也不像她。

“我和謝和風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黎夏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失落的影子,姚蓓蓓太震驚了一時不知道問什麽。

黎夏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聲音聽起來比剛才積極了一點點:“本姑娘第一次動心,連白都沒表就被拒絕了,一世英名毀于一旦。”想當初一直都是她拒絕別人。

姚蓓蓓還是沒說話,這次是想問的太多又怕問了無意間再在黎夏心上補一刀。感覺夏夏這次挺認真的,挺認真地因為謝和風開心,又挺認真地因為謝和風難過。

“你知道他想得有多長遠嗎?”黎夏到現在依舊感覺到吃驚和不可思議,不等姚蓓蓓回答又自顧自說道:“不過他說的挺有道理的。可是,”她把水杯重重擱在中島臺上,“過程再艱辛我也願意努力的呀,即使不為他,我也會努力的呀。”

姚蓓蓓聽得暈頭轉向,這什麽跟什麽啊?她猶疑地安慰道:“那個夏夏,你別太難過啊,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沒有了。”黎夏搖搖頭,眼皮耷拉着,極像一只正在等人摸頭的小狗,過了會兒,變成一只傲嬌的小貓咪,“他說他對我沒感覺。我看他哪裏是對我沒感覺,簡直就是覺得我是個麻煩是個包袱。沒感覺就沒感覺吧,不喜歡他我照樣可以胃口很好心情很好!今晚讓我emo一晚,我保證明早起來我就好了。”

小狗給自己打了氣。

姚蓓蓓摸摸黎夏的腦袋,柔聲安撫她:“夏夏小公主,會遇見更好的人。”

黎夏伸手捏了捏姚蓓蓓帶點嬰兒肥的柔軟臉頰,展顏一笑,輕聲細語地問:“你想不想談戀愛了?”

“本來想。”姚蓓蓓有些遺憾地說:“本來看你前幾天那麽開心是想的。”

“這是很正常的。兩情相悅的概率其實只有三分之一甚至更低。只是我被他前兩天的溫柔和體貼沖昏了頭腦,忘了而已。你別因為我就對這個不憧憬了,今年的生日我還沒有許願,管它還靈不靈。我許願你早點遇到一個讓你開竅的男孩子,體會心動和喜歡的感覺,但是那個人一定也要比你更喜歡你。”

姚蓓蓓幸福和感動地笑了笑。

剛才颠三倒四說了一堆,黎夏的情緒高漲了不少,跟姚蓓蓓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今晚的經過。說到最後眼角帶起淺淡的暖意:“他最後面朝江水站了好久,我坐上車時他還在那裏站着,仍舊是一幅波瀾無驚拒人千裏的模樣,可我就是覺得他傻乎乎的,有點兒讨厭還有點兒可愛。”

姚蓓蓓睨着她:“我怎麽覺得你明天早上起來并不會好呢。”

黎夏沉默下去,直到洗衣機傳來叮的一聲,提示她們衣物已經清洗完成。她這才輕而緩地嘆息道:“畢竟是初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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