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喜歡他
陸筱揚只是一個勁兒地跑着，身旁的風呼呼地吹過，雖然是在夏天，如此炎熱的季節，陸筱揚心裏卻跟結了冰似的寒冷。各種場景片段都沖了出來，顧夏的話一直在耳邊回蕩。
“讓我來猜猜？你這麽做的理由是？錢？”
“不對啊，照這情形，蘇柏晨比較有可能繼承家業吧。”
“我們來偷偷交往好不好？”
“啊！蘇柏晨已經碰過你哪些地方了呢？”
……
這一字一句幾乎把陸筱揚撕裂了。
這麽多年來，除了傅梓蒙，顧夏可以說是她最親近的朋友，但今天的如夢境般的一切又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那是顧夏沒有錯，但那又不是顧夏。
“呲……”強烈的摩擦聲把陸筱揚從虛幻的場景中拉了出來。扭頭時，卻正好看見一輛已經逼近自己的車子。
車裏坐着的是扈墨。
當然，這個人，陸筱揚并不認識。
“你沒事吧？”扈墨很紳士地問道。
陸筱揚茫然地搖了搖頭，剛要走，卻腿一軟，倒了下去，穩穩地落在扈墨懷裏。
“小姐，你怎麽了？”看着倒在自己懷裏的陌生女子，扈墨好看的劍眉皺成了一團。他本來要去找蘇柏晨的。
醫院裏，經過一番檢查之後，醫生說陸筱揚只是受了什麽刺激，心理壓力過大才會暈倒，并沒有什麽大的問題。聽到這話，扈墨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再扭頭看着病床上的女子，這才注意到原來那還是個長得不錯的女子。可心裏卻在嘀咕着，這也許是個騙子。
這時，陸筱揚也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了。
“這裏是？”
“醫院。”一想到她可能會是個騙子，扈墨的語氣就變得生硬起來，仿佛他現在面對的是他商場上的敵人。
“我怎麽了？”
“哼……你覺得呢？”
陸筱揚滿臉的迷茫，似乎在努力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扈墨卻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也許，是被我撞到了也不一定。”
“是麽？”扈墨不說話，只靜靜地盯着陸筱揚，心裏卻滿是反感。
“啊！我記起來了，你差點撞到我！”聽到這話扈墨心底冷哼了一聲，道，果然是個騙子。
“我遇到一些事情，暈倒，應該是我自己的問題，你不用自責的。”說完這話陸筱揚的頭就低低地埋了下去。可扈墨卻是大吃了一驚，原來她不是騙子。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了很久，期間扈墨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這樣看來，還真是個纖塵不染的女子，好像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只是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上卻挂滿了憂傷，這樣的場景即便是扈墨這樣硬心腸的陌生人看了，也會莫名地有一絲心疼。
“你很難過？”扈墨看着陸筱揚，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馬上又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陸筱揚擡起頭來，臉上卻是笑着，蒼白的小臉上含有各種複雜的情緒。可即便是在那樣悲傷的心境下，陸筱揚的微笑也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就像顧夏一樣，扈墨也一下子就被那抹笑容給震住了。這些年的摸爬滾打，扈墨見過各種形形□的人，自認已經有很強的抵抗能力，可眼前的笑容還是讓他沉迷了。
“有一點，真這麽明顯啊？”
“也許，講出來會比較好一點。”
陸筱揚被扈墨的話震住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你知道把垃圾倒在哪裏是最好的麽？”扈墨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陸筱揚沒能明白他的用意，茫然地搖了搖頭。
“把垃圾倒在陌生人那裏是最好的！大家都不認識，倒完了苦水各自走人，也不會擔心這些垃圾會影響到對方。你說呢？”
“呵呵……”恍然大悟的陸筱揚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于扈墨而言根本就是毒藥，他從沒試過這樣，每說一句話都要去看別人的表情，沒辦法，他就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眼前的人有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開心起來。這一刻，扈墨都變都不像自己了，仿佛那個傳聞中的手段狠戾的曼城ＣＥＯ只是個虛設的存在。
“好啊，可是，你會是個很好的垃圾桶麽？”陸筱揚臉上還是那種溫暖的笑。扈墨是真的醉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唔……其實，只是跟朋友吵架而已。”
“朋友？”
“對啊！朋友，額不，之前的朋友！”陸筱揚的表情又變得落寞起來，“他好像變了，完全變了。以前，他也算是個真性情的人，現在，他跟他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也可以。”
“是個男人？你的朋友。”
陸筱揚點了點頭，有些詫異地望着扈墨。
“你喜歡他？”這個問題讓陸筱揚怔住了。一瞬間，她滿腦子都是剛才扈墨的那個問題。
“你喜歡他？”
“你喜歡他？”
“你喜歡她？”
……
喜歡嗎？陸筱揚記得自己很久之前也問過自己，突然間，很久之前的那些慌亂好像都湧上了心頭。
在經過一番掙紮之後，陸筱揚皺着眉頭弱弱地說道，“應該……是沒有。”
“那就是有咯！”扈墨定定地說。
“如果你喜歡他，就告訴他啊。相信我，只要你告訴他了，一切問題就都沒有了！”
陸筱揚還是很蝸牛地埋着頭，什麽話也不說，只是細細想着扈墨的話。這會兒，扈墨的聲音再度響起。“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家應該沒問題吧？”
扈墨轉過身準備離開。
陸筱揚愣了一下，大聲說道，“我說了我不喜歡他。”
“嗯，我知道，你喜歡他。”扈墨并沒有轉身。
“诶，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陸筱揚突然想到什麽，開口問道。
“不用了，我得當個稱職的垃圾桶啊！好了，我走了。”
就這樣，扈墨離開了病房。
“扈墨，連我都想抽你兩耳刮子！”走出病房的扈墨一臉氣結地說。“這麽好的機會，這麽難得的人！也許再也遇不到這樣讓你動心的人了！唉……她有喜歡的人了。呵呵……萍水相逢而已，還是清醒一點好！”那個颀長的身影終于消失在醫院走廊的盡頭，只有那聲無奈的嘆息仿佛還萦繞在空氣裏，揮之不去。
陸筱揚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病床上，醫生說等她覺得好一點就可以出院了，至于醫藥費，扈墨當然已經付了。
外面的天空很晴朗，陸筱揚呆呆地望着外面，眼神沒有焦點，只胡亂地掃視，好像在尋找着什麽。陸筱揚在這樣混亂的思緒裏沉浸了很久，她一直努力思考，希望能想明白一些事情，卻只是徒勞。她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喃喃自語道，“我真的喜歡顧夏？”她細細回想着過去的點滴，和顧夏一見如故，和他漫無邊際地說着話，一切都自然得太過徹底，就好像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一樣。就連看到蘇柏晨的時候，也會看到顧夏的影子，這一抹影子，就能讓她産生莫名的親切感。
這會兒，陸筱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梓蒙？什麽事？”
“陸筱揚！你跑哪兒去了啊？我們不是說好一起吃飯的麽？”電話那頭是傅梓蒙不依不饒的聲音。
“我在醫院，可能趕不及跟你吃晚飯了。”
“醫院？你發生什麽事了？很嚴重嗎？有沒有通知伯父啊？你……”傅梓蒙一聽陸筱揚住院，心裏一下就慌了，剛才的責備也頓時煙消雲散。
“梓蒙！梓蒙！你冷靜點，已經沒事了，只是有點頭暈。”
“那，我來接你吧！”
“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一個人能行的！你放心。對了，梓蒙，我，遇到顧夏了。”陸筱揚頓了頓，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傅梓蒙。
“什麽？夏？你遇到夏？”
“恩。”
“那你跟他說了嗎？”
“什麽？”陸筱揚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笨吶！跟他說，你喜歡他啊！”這句話讓陸筱揚徹底頓住了。
“什麽？”
“別不承認啊，我還不了解你，喜歡不喜歡，或許你自己不清楚，可我都看在眼裏了。”
聽到這話，陸筱揚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是嗎？”對于感情，陸筱揚一直處于很困惑的狀态。友情亦或是愛情，在她，都不過是感情而已，沒有什麽差別，她也從來不去擔心這個問題。這下，“愛情”這個課題終于被提到桌面上來，卻一下就讓陸筱揚慌了，就她自己所了解到的，也許自己和顧夏之間真的有些什麽，至少在那些煙火般絢爛的日子裏，顧夏帶給了自己從未有過的溫暖。
可是，一個人的日子太過惬意，陸筱揚并不想去打破，即便那一絲溫暖真的是很誘人，讓她有蝕骨的疼痛與歡樂。這樣真實的存在感，她以前從未體驗過。她只記得在那些渺遠的日子裏，父親是如何教導自己，要想不受傷害，就必須要以局外人的姿态端詳這個世界。于是，冷淡的性子就形成了。對人冷淡，對陸筱揚來說就應該是順其自然的事，相反，那些溫暖的場景才是她不敢奢望的，或者她也曾經幻想過有一個溫暖的家，有一個愛自己的媽媽，和藹的爸爸，但是都沒有。那些希望在某個不知名的日子裏最終被她深深地埋葬了。
“我，竟然是喜歡他的麽？”陸筱揚還在喃喃自語，“喜歡？”她的手撫着雙唇，眉頭緊皺，她心裏亂成了一團，有很多問題糾纏着她。
“如果……”，頓時她又猛烈地搖着頭，兒時父親的話語在腦海中不斷盤旋，“如果你真的投入了感情，他們就會毫不留情的傷害你，那個時候你就沒有一點退路，你躲都不知朝哪兒躲！”那些尖銳的話語像一把把尖刀直插她的心房，霎時間，性格裏所有的劣根性都跑了出來，她其實還只是個18歲的女孩兒，還沒有太多人生經歷，怯懦大抵是必然的吧。
此刻的陸筱揚仍然呆坐在病房的床上，靜靜地看着窗外，天色似乎不太好，好像是要下雨的樣子。陸筱揚的眸子沉了下來，她不喜歡下雨的天氣，那些所有不好的回憶好像都聚集在一個個雨天裏，每到這個時候，所有的懼怕與晦暗都湧了出來。
突然間，她的頭擡了起來，眸子裏還閃爍着異樣的光，似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他是錯的！”眼神無比堅定，語氣裏透出的是堅信不移，這表明她不是在詢問。“他錯了！所以我才會這麽難過的，是他灌輸給我錯的觀念。”陸筱揚想着過去的種種，那些讓她難過的經歷，她的朋友很少，因為害怕被傷害，所以才會在那幾千個日夜裏幾乎被寂寞吞噬了。“如果不按他說的做，會不一樣嗎？”
其實，在父親往日的教導與那些溫暖的情愫面前，她動搖了，在那些掙紮的瞬間裏，那句“你喜歡他？”一直萦繞在她心頭，她懼怕，懼怕如果自己真的喜歡，卻錯過。那樣的傷痛她是了解的，她實在不想再經歷了。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每當自己喜歡上一件東西，就會開始擔心失去的那種讓人瘋狂的心境，因為這樣，她錯失很多，包括每一個可能的朋友。現在，她害怕再次失去，顧夏——朋友，抑或是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