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藺氏雙壁

殿內稍微上了點年紀的大臣都知道藺氏和聶氏老一輩之間的交情,當初的大司徒聶淄和大司空藺纮,一起去過北疆和肅慎人打過仗,一起在雒陽胡作非為,更是一起拜在顯學門庭下習文練武。

可以說比親兄弟還親兄弟!

當初聶淄去世,藺纮直接哭暈了過去,緩了大半年才好。

沒想到,現在因為一紙婚約,導致藺氏和聶氏翻臉。

其實仔細想想,是個人都不能忍受這種事情。雖然禮官大夫藺祈說的好聽,他不止一個女兒。

可問題是他只有一個嫡女!

難不成讓聶氏這樣的貴庭少君,未來娶一個庶女回家當正妻?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是在侮辱人!

聶抗的反應,情理之中!

鄧亥和柳齊對視一眼,他們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喜悅。

藺祈,你這個小東西,可真是個人才!

當此時,鄧亥都想誇獎藺祈了,藺氏這個人才,他怎麽都不知道,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藺祈臉色略微陰沉,他也不是全傻。今日的事情傳出去以後,對他藺氏的名聲絕對是一次重擊。

‘說什麽至交,這點小事情都不能原諒!’藺祈在心中腹诽。

鄧亥當即朝着天子拱手,說道:“陛下,廷尉所言,臣以為可以答應。陛下乃是天子,自當娶藺氏嫡女!”

“臣附議!”柳齊笑着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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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忍不住了,他太想笑了。

“臣等附議!”殿內三分之二的官吏紛紛出聲。

見狀,姒召忽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他玩過火了!

看着聶抗平靜的臉色,姒召很清楚,自此以後,廷尉聶抗将會徹底倒向鄧亥!

他有些懊悔,原本他只是想借此逼迫藺纮同意,讓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可是現在,聶氏和藺氏翻臉。

事情不妙了!

想到這裏,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太常姚旃。

姚旃有些迷惑,不懂宗正為什麽要突然瞪他。

藺纮只覺得兩眼發黑,心跳加速,腦子有些混混沌沌的。

天子姒泓看了看群臣,又看了看宗正,最後看了看聶抗,無奈道:“聶卿所請之事,只要禮官大夫同意,朕無意見。”

“臣無意見!”藺祈立刻跳出來答應。

聶抗忽然想大笑,不過他忍住了。

旋即,他轉身看向百官,說道:“諸位且在此做個見證,今日,聶氏與藺氏之間的婚約就此解除!”

“老夫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這是真的!”柳齊笑眯眯道。

鄧亥笑嘻嘻道:“我也聽見了。”

“我們都聽見了!”群臣笑着回應。

藺纮只覺得一股逆血直沖髒腑,胸膛像是要爆炸一樣。

“啊——!”

一聲痛嚎,藺纮吐血暈厥。

“父親!”

“藺公!”

“大司空!”

“藺卿!你們快傳太醫!”

聽政殿亂成了一團。

半個時辰後,聶抗走出聽政殿,他感覺今日的陽光真是美好啊。

“幼節,等等我。”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聶抗回頭,瞧見鄧亥快步走來。

“大司徒。”他抱拳一禮。

鄧亥拉着他的手,故作不高興道:“幼節,以前你都是叫我兄長的,怎麽現在反倒是生分了!”

聶抗苦笑道:“兄長。”

“唉,這就對了,你我兄弟,當年一起在老師門下聽學的那段日子,為兄我是至今都沒有忘記啊。”鄧亥唏噓回憶。

說起這個,聶抗捏着鼻子道:“兄長,家父臨走前,讓我離你遠一些。”

聞言,鄧亥呵呵一笑,拍了拍聶抗肩膀,“幼節啊,老師走了十幾年了,有些事情早就變了。你不要拘泥于老師說的話,十幾年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聶抗稍作沉思,旋即道:“讓我再想想吧。”

鄧亥笑着點點頭,旋即手指前方的藺祈,“看看,這是未來的國舅爺。”

聶抗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做評價。

鄧亥接着道:“幼節啊,華陽郡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放心,只要你将家眷接來雒陽,為兄一定給你安排妥當。對了,到時候你也找個機會,帶着你家那個小子來見見我。”

“我記下了。”聶抗說。

記下了,不等于他一定會做。

這是說話的藝術。

倆人分手,聶抗徑直離去。

柳齊走到鄧亥身邊,笑着道:“咱們拉攏了好幾年都沒成功,萬萬沒想到,竟是姒召助了我們一臂之力。此次天子大婚,咱們一定要好好的操辦,感謝姒召的助力!”

“哈哈哈。”鄧亥拍拍他,“你可別說了,我早就忍不住了。哈哈哈......”

柳齊看着遠處被宗正等人包圍的藺祈,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國舅爺?

真是個人才啊,藺祈!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聶抗還有些擔心藺纮的傷勢。看來過段時間,他還是上門去看看為好。

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聶抗無奈的笑笑。

他想到了所有人,卻獨獨沒有想到藺祈這個大才!

不過這樣也好,姒召早就盯上了藺氏,如此,惡人便讓藺祈去做,他也好抽身事外。

“藺兄,國舅爺可不好做啊。”聶抗一嘆。

頓了頓,他掀開馬車布簾,對着車夫問道:“怎麽樣,華陽那邊回信了嗎?”

“回了,已經送回府去了。”

“好,立刻回去!”

大司空、藺氏府邸。

不知道過了多久,藺纮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兩個孫兒正在榻前侍奉。

這讓他頓時感到了些許安慰。

藺祈那個逆子是他一輩子的痛,對于藺纮來說,藺祈這個兒子最大的功勞就是給他生了兩個好孫子。

兩個孫子,時人稱之為藺氏雙壁!

長孫藺珀,字伯玉,英姿勃發。

次孫藺琅,字仲柔,挺拔俊逸。

“你們怎麽都回來了,不用進學嗎?”藺纮語氣十分虛弱。

他是真的被氣傷了!

藺珀道:“事情已經傳遍雒陽了,咱們藺氏悔婚,讓聶氏不得不在陛下面前退婚。眼下,咱們藺氏成了攀附天子的小人。”

“大父,你千萬不要動氣,不然我和兄長都沒辦法和你說明情況。”藺琅提醒道。

“咳咳咳!”藺纮劇烈咳嗽,緊跟着吐了一大口痰出來,這才感覺胸腔內的氣順暢許多。

“我盡量不動氣。”他緊了緊布裯,虛弱的說着。

藺珀點頭,說道:“事情的經過,我和仲柔都已經知道了。大父,你真的打算讓父親将浔妹嫁給天子嗎?”

“不然呢,我現在說話還算數嗎?”藺纮反問。

藺琅道:“大兄,現在木已成舟,再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依我看,眼下我們的首先任務是安撫聶氏才對,畢竟這次,是父親主動毀約的。”

藺珀眼皮子擡了擡,“你打算怎麽安撫,将庶妹嫁給那位聶氏少君嗎?”

“這當然不行。”藺琅道:“其實我覺得,聶世叔現在指不定在偷笑呢。”

“怎麽說?”藺纮不解的看着他。

藺琅解釋道:“宗正費盡苦心的讓父親把浔妹嫁給天子,無非是想借此拉攏我們藺氏。其實,眼下朝中兩派明争暗鬥,誰也不能置身其外。”

“大父,你與聶世叔只能一時兩邊不沾,可是不能一世不能兩邊不沾。此次父親算是徹底表态,藺氏投向天子。而聶世叔,則能趁此機會,徹底與天子拉開距離,他也能順理成章的和鄧亥以及柳齊合作,您說說,聶世叔此時此刻是不是在偷笑。”

聞言,藺纮笑罵,“小滑頭,就你聰明!”

藺珀道:“仲柔說的其實也沒錯,這次惡人都讓父親做了,聶世叔倒是撿了便宜。不過說到底,終究是我們藺氏有愧于人。”

藺纮道:“此次朝堂之事,非一日之功。仔細想來,從那望氣士的言論開始,這就是針對我藺氏的陰謀。白凰落雲,人皇臨世,此言一出,你們浔妹還能嫁給誰?”

“如此說來,這是宗正等人所為了?”藺珀猜測道。

“八九不離十。”藺纮冷笑道:“眼下朝中兩派勢力漸成,僅僅幾個人抽身事外。你們聶世叔身為廷尉,九卿之一,位高權重,遲早會被人盯上。”

“父親這次沖動了。”藺珀嘆道:“雖然天子占據大義名分,可是鄧亥與柳齊二人也不是什麽易于之輩,他們在朝中黨羽甚多,就是大司馬趙無傷也是偏向他們,如此一來,天子的處境很不妙。”

藺纮冷笑道:“何止如此,宗正和太後的打算,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麽。他們今日提出選後納妃,無非是想讓天子盡快生有子嗣,而後親政!”

“你們的父親,就是被此蠱惑。我猜測,姒召一定和他說,他日細君若是誕下男兒,将會被冊封為太子,以此拉攏你們父親。”

藺琅點頭,“大父你真聰明,父親剛剛就是這麽和我們說的。”

“蠢貨!”藺纮大罵,緊跟着又是劇烈咳嗽,而後吐痰。

藺珀責怪的看了一眼弟弟,要是大父昏過去,他們可沒辦法商量辦法了。

待藺纮喘氣順暢,他說道:“仲柔剛剛說的很對,我們要安撫聶氏。幾十年來,聶氏和藺氏都是共進退的,決不能就此決裂。”

藺珀道:“此事只怕不易,畢竟是父親先讓聶世叔難堪的。雖然我們都知道,聶世叔此時此刻可能并不是很生氣。”

聞言,三人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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