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個人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

在以前那無憂無慮的時光中,父親是愛我的,他費盡心思找到了異色水晶,只是為了那個能護身的傳說,但是他卻終究沒能保護我到最後。他的死,反而給了傷害我的人以契機。

哥哥也說他是愛我的,他的寵愛甚至世人皆知。他親手将水晶鏈子挂在我的脖子上,但是當面對暴怒的母親時,他還是松開了手。

即使是父親在世時,即使是我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之時,母親讓我看的永遠是她蹙起的蛾眉,再多點,就是她高高揚起的手腕。

潔白的手腕從寬大華麗的袖口處裸露出來,像白玉似的好看。腕上的金镯子,金燦燦的,耀眼得奪人心魄。然後,就是母親清麗的聲音穿過了空氣。

“賤人!你根本不配做楊家的人!”

接下來,随著“啪”的一聲,母親細嫩的手掌就貼上了我的臉頰。每次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養尊處優的手的細膩觸感。

哥哥總是沒有辦法拒絕母親。所以在父親怒吼著為我争執的時候,他只能怨恨的敲打著樹幹,落下一地殘紅。

但事後,總是他揉著我的臉,一遍又一遍,細細的揉著,然後他就嘆氣。

他愁苦著,我知道。所以我仍然是喜歡他的。也許他是自責自己在家裏無法保護我,在外面,他總是緊張得過了頭。

這樣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父親終於不能一直保護我了。當他死的時候,我只感受到母親投在我臉上的紮人目光。

“娘……娘……為什麽?我是你的兒子啊……”

每一次,我都想這樣問,最後,我終於悲苦的問了出來,而那時,我卻連看都看不太清楚了。

我依稀只看見母親染血的臉龐依舊精致,卻是第一次看見她笑得開心:

“你說什麽呀!你這個讨厭的私生子,你是什麽身份?你才不是我的孩子呢。你這個楊家的污點,我終於要消滅掉了!”

她的笑容就像她手上的刀子一樣鋒利,也是那麽的充滿生機。

在我住的小院裏,我是最小的,其他的傭人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所以,當母親的刀子明晃晃的反射著太陽的光線的時候,他們都驚恐的撲上來保護我。而我,只嗅到了他們血液的味道。

我軟軟的無力的倒在地上,手無力的垂下,指尖就接觸到了濕濕的東西。那是他們,保護我的人。

但是,這些都是無能為力的。母親的刀子已經插進了我的肩膀,我重重地吐了口血,卻嗆進了喉嚨裏。血腥味讓我想嘔吐,可是,我已經吐不出來了。

“母親!”這是哥哥的聲音。

於是母親丢下了刀子,離開了我。

“阿緣,看!楊家沒有污點了!”她開心的聲音像飛舞的蝴蝶,輕輕巧巧的充滿了快樂。

“母親!他是弟弟!”

“不是。”我能感覺到她的聲音沈了下來,“他是下賤的私生子。阿緣,現在是你當家了,你應該知道家裏的一切。現在娘已經給她喂了毒,也刺傷了他,看,他已經死了。來,把他身上屬於楊家的東西拿下來,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楊家的醜聞。然後,我們就又是完美的一家人了!”

我已經有點意識不明了。我想,當時母親說的也許不錯,我是應該已經死了的。但是那個時候,我還差了一口氣,茍延殘喘。

於是,我能聽見哥哥的腳步聲,無措的腳步聲。他摟上我的肩膀,手顫抖著,然後,他伸向我的脖子,解下了他親手戴上的鏈子。

“阿青,異色水晶會保護你哦!”

當時的他們都笑著告訴我。

現在,你要收回你的保護了嗎?

“母……母親……”

“阿緣,太好了,這個水晶和你最配了。我早就知道這應該是你的……那個東西,就把他扔出去吧!”

細細簌簌的聲音,是腳步聲。再沒有聽到哥哥的聲音,他們都走了。

我氣若游絲。

我呼吸微弱。

我想,細細的吊著一口氣的我,哥哥恐怕是沒有發現吧。就算是發現,他也知道,與其讓我在瘋狂的母親手下半死不活的煎熬,比起那未知的更痛苦的災難,現在讓我死去會更加幸福吧。

因為他,總是無法拒絕母親。

就這樣,我被丢在了陰暗的小巷子裏。我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只聽見零星的腳步聲。

父親、哥哥、鏈子,都保護不了我。我不該依賴他們的。最喜歡我的哥哥,不是仍然放手了嗎?感情是最容易被背叛的,因為人的性格是那麽的頑固。

母親執著與仇視我,而哥哥又無法拒絕母親,在他們不會動搖的這種性格下,給犧牲的注定是對我的小小感情了。

我想我就要死了。

周圍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音。

就在我以為我已經死了的時候,我聽見了一個說話聲。

“哎?一個小孩子呢。”聲音充滿了好奇。

“主子,我們來是有正事要辦。”一個冷然的聲音。

“我知道。但是,這個孩子中的毒好厲害啊,是少有的毒呢。嗯……有意思,我要救他。”玩笑似的話語中,卻是不容否定的強勢。

於是我殘破的身體被抱起,不知何時,我睜開了眼,一切都不一樣了。

救了我的神秘人,行事匆匆,不久就要離開京城。但是,作為他最成功作品的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於是他問我想要在這裏幹什麽。

我沈吟。

世界上沒有什麽能相信的,也沒有什麽可依賴的,身份什麽的更是一個笑話。我想,世界上唯一能讓人類實現願望又不會背叛的,就只有真金白銀了吧。

母親說過,我身份低賤,我不配。可是,我就是要扮演任何身份。我要在任何人生中如魚得水随心所欲。不再拘泥於一種身份,不再一心一意地看著特定的人,不再小心翼翼的維持著一份情感,我要讓別人都求著我,都随著我的心意喜怒哀樂!

“那麽,你有沒有興趣當老板?”他笑著。

我迷茫著眼,卻堅定的點了點頭。

他走了,我留下了。

楊銘青死了,青陽誕生了。

在這個城市都在哀嘆著神童楊銘青的早夭之時,青陽那間神秘的美人坊開張了。

日後,美人坊就像當時的楊銘青一樣,一代傳說,天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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