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品相關(21)

作品相關(21)

轉身,下意識地沖上前去,将她緊緊抱在懷裏,身子微微顫抖。

“你……”

狄安娜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落。

“我忘了……對不起……”

忘了?什麽叫做忘了?

阿波羅解下外袍,緊緊包裹着她幼小的身體,驀然發現那雙水藍色的眸子裏滿是迷茫與困惑。

“她透支了千年的生命。”

路西法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卻帶着一絲壓抑的後怕。

自此千年,她都必須維持着初生的模樣,懵懂無知,稚嫩而弱小。

“狄安娜……”

阿波羅撥開她擋在眼前的銀色碎發,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心間翻滾,到頭來卻只剩下了一句話,“我們回家。”

狄安娜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地點頭。她的目光越過阿波羅的肩頭,看向書桌後的路西法,依舊是一副困惑的表情:“我好像認識你。”

“你欠我一個人情。”路西法說。

“哦。”狄安娜支着腦袋,點了點頭,“我會還你的。”

“等千年之後再還吧,月神殿下。”路西法從旁邊的書櫥裏抽了一副紙牌,嘩啦啦地洗了一遍,在面前擺成一排,“過來抽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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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将她抱得更緊,背對着路西法,冷硬地說道:“沒這個必要。”

“我需要占蔔她的命運。”

命運。

阿波羅将懷中小小軟軟的女孩抱得更緊,随後一點一點松開,拍拍她的後背,低聲說道:“去吧,抽了就回來。不過,魔王陛下,我需要提醒你,塔羅牌不是這麽用的。”

“我也需要提醒你,這裏不是埃及,我有我的抽牌方式。”

七十八張牌整齊地擺在書桌上。

狄安娜伸出手,輕輕抽出一張,翻開。

大阿卡那牌,死神,逆位。

60外卷:夢裏不知身是客

“絕境中的一線生機……”

路西法看着狄安娜手中的牌,呆了半晌。

狄安娜眨眨眼,臉上依舊滿是困惑的表情。阿波羅走上前來,牽起她的手,柔聲說道:“我們回去吧,狄安娜。”

***

奧林匹斯之巅,金色流光降落。

衆神看見阿波羅抱着一個縮小版的狄安娜,齊齊吓了一跳。

阿波羅緩緩掃了衆神一眼,疲憊地說道:“沒有別人會來打擾了,諸位還是把自己分內的事情給做好。”

“等等!”

“等一下!”

清脆的童音與粗豪的男音同時響起,卻是狄安娜與阿瑞斯。狄安娜忍着頭疼,一字一頓地說道:“人間洪水尚未完全褪去,我們不應該做點兒什麽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番話來,只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阿瑞斯上前一步,大聲說道:“要我奉一個才出生的女神為王?辦不到!老規矩,打。誰贏到了最後,誰才衆神之王。”

阿波羅只想一劍砍死這個莽撞的家夥。

狄安娜好不容易才換取了片刻的安寧,他竟然還要把局面攪得一團糟?

“我同意。”阿芙洛狄忒出聲說道。

“沒意見。”雅典娜亦開口。實際上,她很早就想這麽幹了。

“好、很好。”阿波羅冷笑一聲,将狄安娜輕輕一推,穩穩地推到了月神殿裏。下一刻,他踏上半空中,手執長矛,身着戰甲,擺出了迎戰的姿态。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混戰。

稍微有點手段的神都加入了戰局,整座神山都在微微顫抖。狄安娜趴在窗臺前,一眨不眨地望着阿波羅。她知道,他便是她要尋找的人。可現在的她太弱太小,貿然加入戰局,只能給他添麻煩。

他是誰……

他到底是誰……

一體雙生,朝夕相伴,熾熱的陽光散做漫天箭雨,如水月華濯濯滌蕩……

驀回首,天馬嘶鳴,日月同升。

阿波羅……

她的……哥哥……

“啊——”

狄安娜驟然尖叫起來,從窗臺上滾落。阿波羅心下駭然,從戰局中抽身,飛回月神殿中,将她抱了起來。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她抱着他的脖子,他的汗珠與她的淚珠滾落在一處,滿是濕鹹。

“哥哥。”她擡起頭來,眼裏帶着深深的歉疚,“我想不起來,我什麽也想不起來,頭很疼……可是我記得。你是我的哥哥……我……很沒用……”

“好了,狄安娜。”阿波羅攏她入懷,輕輕撫拍着她的背,“想不起來,就別再去想。忘了……其實也是一件好事。乖乖在這裏等我,好不好?”

狄安娜點點頭,“嗯”了一聲。

阿波羅低頭親親她的額,縱身飛出月神殿外,再次加入了戰團。

狄安娜透過朦胧的眼,依稀可見混戰中的景象。

阿瑞斯敗像已生,阿芙洛狄忒正在拼命挽救;零散的小神們不小心被阿波羅的金箭射中,都慘叫一聲倒了下來,捂着傷口去找人馬喀戎醫治。令人奇怪的是,雅典娜似乎并未盡全力,手上的勁也是軟軟的。她似乎是在等,等阿波羅筋疲力盡之後,再給他全力一擊。

狄安娜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來。

她隐約有種直覺,外頭唯一能與阿波羅抗争的,便是那位肩上停了金色貓頭鷹的女神。倘若一個精疲力竭,另一個卻幾乎沒有消耗什麽力氣,那麽……

不,不能這樣。

她左手一抓,努力想抓住什麽東西,可最終只握住了空氣。

她努力想抽調一絲神力,可指尖卻泛不起一絲微光。

絕望,從未有過的絕望。

“哥哥……”

這場架足足打了三年。

沒錯,是三年。

花兒開了又謝,神山不知大震了幾回,戰意滔天的兩位主神卻沒有絲毫停手的打算。

海浪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隐約帶着海水的腥鹹。狄安娜瞳孔一縮,頭又開始隐隐作痛。她看見一支三叉戟自空中落下,分開了劇烈交撞的光團,轟然擊碎漫天金色箭雨,阿波羅狠狠撞在了神山上,唇邊滲出絲絲血跡。

“哥哥!”

狄安娜驚叫一聲,跌跌撞撞地跑出神殿之外,撲到阿波羅懷裏,輕輕拭去他唇邊的血絲,淚眼盈盈。

不,狄安娜,你不該哭的。

她狠狠閉了閉眼,轉過身來,拼命抽調着神力。可每每都是清光一閃,便驟然消逝,頭痛卻愈發劇烈起來。

“別……狄安娜……別……”

阿波羅長臂一攬,将她攬在胸前,擡眼望着波塞冬,還有同樣身負重傷的雅典娜,臉上竟然浮現了一絲笑意,只不過是冷笑。

波塞冬大步走來,向狄安娜伸出了手:“給我。”

“什麽?”狄安娜茫然地看着他。

“神王權杖,給我。”

神王權杖?是衆神之王所持的權杖嗎?能溝通天地、鎮壓寰宇……她緊緊抿着唇,軟軟的小手攥成了兩個小團子,手背上陷下了十個淺淺的渦。

[神王權杖,我召喚于你。]

[倘若你果真在我手中,那麽請你出來。]

[神王權杖,我召喚于你,以狄安娜之名,以衆神之王之名!]

她仰起頭來,呼吸有些艱難,只覺得全身骨骼幾乎要被碾碎。漸漸地,一支閃耀着光芒的權杖出現在她的手中。她感覺到,權杖中蘊藏了無盡的力量。

“給我!”波塞冬伸手要抓。

阿波羅揮劍隔開,卻不小心牽扯了傷口,又是喉頭腥甜。

她合上眼眸,一絲絲地抽取着權杖裏的力量。

她感覺到自己在漸漸長大。

束縛在腰間的裙擺滑落下來,卻只能勉強遮住腳踝。六只巨大的黑色羽翼在她的背上緩緩張開,黑羽間流淌着暗金色的光芒,神秘而強大。

她抿緊了唇,臉色蒼白若雪。

“波塞冬,你是嫌我封印你的時間太短嗎?”

輕柔一語,卻驚了諸神。

她睜開阿波羅的懷抱,高高舉起手中的權杖,牽引着徹骨的冰寒,化做紛飛的鵝毛大雪。六只羽翼密密地将阿波羅遮擋在其中,不讓他遭受嚴寒的侵蝕。

波塞冬駭然。

她劃破心口處的肌膚,以最純粹的黃金血脈和最冷的冰,将波塞冬再次封印。波塞冬根本來不及抵抗,更來不及逃離。只因為她是光,是迅捷無倫的光。

雪覆神山。

阿芙洛狄忒驚叫出聲:“她是泰坦!!!”

阿芙洛狄忒出生于衆神的黃金時代,在場諸神中,唯有她清楚地知道,黃金血脈代表了什麽。

狄安娜掃了她一眼,目光中帶着森然冷意。

“你……阿爾忒彌斯……”阿芙洛狄忒不可置信地搖頭,接連後退幾步,撞在了赫斐斯托斯身上。

狄安娜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宛如當日在最高天,爆體而亡的那一剎那。

她抿了抿唇,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問道:“還有不服的麽?”

一如争奪神王那日,冰冷而矜驕。

衆神垂下了頭。

狄安娜身子晃了幾晃,驟然跌倒,直直摔在阿波羅懷中,合眼睡去。神王權杖在她的懷裏消失,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

漸漸地,她的身體開始縮小,只有常人的膝蓋高,細如白瓷的肌膚帶着幾分虛影,竟像是剛剛從一團月光中凝聚成形一般。

阿波羅只覺得心都揪了起來。

她變得更小了,簡直就像是……像是還在勒托的子宮裏,與他朝夕相伴的時候。他甚至懷疑,如果她再次強行抽取神力,是否會化為一團月光消散。

“咳、咳咳……”

赫爾墨斯輕咳一聲,打了個圓場,“看來阿爾忒彌斯需要一段時間來休養,大家散了,散了吧。”

阿波羅望了雅典娜一眼,神色中滿是深深的戒備。

雅典娜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帶着金色貓頭鷹離開。

一只金角鹿從林子裏跑了出來,睜着濕漉漉的眼睛,要蹭蹭狄安娜,卻被阿波羅攔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狄安娜,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踉跄着走進月神殿中,吩咐侍從準備藥浴。

他是醫藥之神,自認為對如何養傷還有幾分把握。

***

水汽袅袅。

阿波羅細心地替狄安娜洗淨了血污,又用神力牽引着一絲藥性,緩緩注入她的體內。片刻之後,狄安娜微微皺眉,不安地在他懷裏動了動。

唔……

阿波羅順手抓起一塊浴巾,将狄安娜嚴嚴實實地包裹住,順手扯過一團雲絮,将她放在中央,輕輕一推,推到了床上,自己則繼續在藥水中泡着,順帶抛開腦子裏一些邪惡的念頭。

她太小了,這種時候與她交歡,絕對是禽獸不如。

狄安娜醒了。

她睜眼望着天花板,腦中一片空白。隐約間,她只記得身邊有一團灼熱的光,與她相伴許久,而後牽着她的手,與她一同來到這個世界上。

腳步聲響了起來。

她歪頭看他,眼裏滿是好奇:“你是誰?”

又忘了嗎?

阿波羅心頭微酸,卻笑道:“忘了?你看這個。”

他坐在床沿上,松松地披着外袍,掌心托起一團熾熱的陽光。狄安娜輕輕“咦”了一聲,驚叫道:“是你!……可是,為什麽你這麽大,而我卻這麽小?”

沒頭沒腦的發問,幼童一般的稚語。

阿波羅又笑,另一只手在袖子裏緊緊攥拳,青筋暴起:“因為我是你的哥哥。”

“哦……”狄安娜迷糊地眨眨眼,因為他是哥哥,所以他就能長這麽大?

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又困了。

才出世的時候,狄安娜也是這麽容易疲倦的。

阿波羅輕笑出聲,在她身邊躺下,替她理了理零亂的碎發:“睡吧。多睡一會,才能長大呢。”

狄安娜點點頭,卻不肯睡,伸出手來,輕輕碰了碰阿波羅的眼角。

“我喜歡哥哥的眼睛,像大海一樣,很漂亮……”每每溫柔地注視着她,總有種醉人的心動。

“嗯?只喜歡哥哥的眼睛麽?”

她搖搖頭,細細的指頭劃過阿波羅高挺的鼻子,停留在他溫熱的唇上,頑皮地點了點:“還有哥哥的……哥哥的一切,我都喜歡。”

61外卷:夢裏不知身是客

“睡吧,狄安娜,我陪着你。”阿波羅耐心地哄着,抓起她搗亂的小手,輕輕攏在手心裏,細細摩挲。

“狄、安、娜……”她将這個名字重複了幾遍,粲然一笑,“我記住了。那,哥哥的名字呢?”

“阿波羅。福玻斯·阿波羅。狄安娜,記着,你正式的名字,是福柏·阿爾忒彌斯。”

“好複雜。”

“是啊,好複雜。在那個時候,必須這麽複雜……”阿波羅伸手蒙上了她的眼睛,感覺到她的兩扇睫毛掃過掌心,有些酥酥的癢。

狄安娜是真倦了。不過片刻,便沉沉睡去。

阿波羅俯身親親她的額,起身下床,攏了攏衣袍,走出寝殿,命手下取來人間界的公文。衆神都知道狄安娜一個月幾乎有二十天都在沉睡,心智也似乎不大成熟,阿波羅又是此間最強的所在,便默許了他這種僭越的舉動。

最近,阿波羅發現了一件大事。

人間征戰連綿,從尼羅河畔到大西洋邊,從愛琴海到地中海,幾乎大半個人間界都被攪入了戰局。如果說,當初的特洛伊戰争是人間的大亂,那麽這一次,簡直就是鬧翻了天。

羅馬鐵騎踏上馬其頓荒原,直指希臘的心髒雅典。

赫梯王子帶兵跨越紅海,橫掃埃及;埃及法老王不甘示弱,厲兵秣馬,意圖反擊。

此外還有塞薩利、阿戈斯、波斯……

能攪進來的,都攪進來了。

耶路撒冷成了戰火的最中心,無數士兵在那裏丢了性命。

但是,最令他驚訝的是,整個羅馬帝國,只信奉一位尊神,便是月之女神狄安娜。羅馬每奪下一塊土地,信奉狄安娜的人便多上一分。信奉狄安娜的人每多上一分,狄安娜清醒的時間就越長,心智也越穩定。

阿波羅決定,他要不惜代價,扶植羅馬。

狄安娜睡醒了。

她揉揉眼睛,搜尋着阿波羅的蹤跡。令她失望的是,阿波羅并沒有陪在她身邊,已不知去了哪裏。她掀了被子,跑到桌邊,抱起一杯調好的“神液”,咕嘟咕嘟地喝光。

頭又開始疼了。

狄安娜捶捶腦袋,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了回去,跑出寝殿之外,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黑色的衣裙、黑色的長發、黑色的眼睛、深沉如暗夜的眼神……

“狄安娜?”

她彎下腰來,向狄安娜伸出了手,“來,母親抱抱。”

狄安娜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她。

勒托感到很無奈。

不過幾年不見,狄安娜便回到了幼年的模樣,而且除了阿波羅誰也不認,此時竟連她這個母親也不記得了。

阿波羅大步走來,曳着長長的影子。狄安娜吧嗒吧嗒地跑過去,抱着他的小腿,仰起頭來,委委屈屈地喚了一聲哥哥,直将阿波羅心中的負罪感拉到了頂峰。勒托苦笑,無奈地看着淚眼汪汪的狄安娜:“這才像個孩子。”

幼時的狄安娜太老成,也太冷漠了。

阿波羅心神微震,想起狄安娜曾經經歷過的那場驚天巨變,依舊心下駭然。他俯下身來,直直望進了她的眼睛,卻只能看見一片空白。

幹淨得像一張空白羊皮卷,沒有一絲一毫的沾染,宛若新生兒一般純粹。

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狄安娜現在這個樣子究竟是好是壞。

“哥哥。”狄安娜扯扯阿波羅的袍角,不滿地嘟哝道,“又不理我。”

勒托忍不住噴笑出聲,埋怨道:“她竟連我也不認得了。”

狄安娜擡頭看着勒托,又看看阿波羅,緊張地絞着手指頭。看樣子,那位溫柔可親的女神确實是她的母親,而她剛才居然對母親無禮……

她一點一點地挪過去,輕輕喚了一聲母親。

勒托将她抱了起來,笑道:“你哥哥最近正忙着,我們別打擾他,去各地散散心,好不好?”

“母親!”阿波羅急急開口,“我……”

狄安娜扁扁嘴,嘟哝道:“我不打擾哥哥,絕對不打擾。”

“你們……”

罷了罷了,他們哪一次不是這樣一唱一和的?

勒托将狄安娜往阿波羅懷中一塞,像是放下了什麽大包袱,自己到人間散心去了。

公文依舊堆積如山。

狄安娜乖乖坐在阿波羅的膝頭上,看着他筆下優雅的字跡,看着他認真工作時專注的模樣,忍不住又發起了呆。

頭隐隐作痛。

她往阿波羅懷裏靠了靠,努力想抓住腦中閃過的一絲影像。漸漸地,她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神力緩緩流淌,一些破碎的片斷赫然呈現在腦海之中。寧靜的海島、柔軟的沙灘,她撲倒阿波羅,張狂地笑……

她抱着頭,臉上浮現了痛苦的表情。

阿波羅隐約感覺有異,低頭一看,狄安娜正擡起頭來,藍寶石一般的大眼睛裏滿是痛苦、不解和掙紮。他大驚失色,将狄安娜的身體轉過來,面對着自己,柔聲問道:“怎麽了?不舒服麽?”

狄安娜搖搖頭,吃力地擠出幾個字來:“哥哥……明明和我一樣大……”

阿波羅身子一僵,指尖微顫,輕輕拂過她的臉頰,話語中帶着一絲緊張:“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哥哥……母親……金色的海灘……珍珠後冠……”狄安娜努力想抓住那些記憶片斷,頭卻更痛了,臉色蒼白若雪,冷汗也涔涔而落。

“殿下!!!”

神使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手中捧着一張薄薄的紙,“羅馬大勝馬其頓,已逼近了希臘北境,雅典娜殿下她……”

狄安娜張開了手,一絲清光淌瀉在指尖。

信仰之力越強,神力提升的速度便越快。

阿波羅揮手讓侍從下去,抱着狄安娜來到寝殿裏,端了一杯清水,吟誦着古老的咒文,縷縷陽光注入杯中,帶着純粹的能量。他将水杯湊到狄安娜唇邊,哄道:“喝了它,狄安娜。”

狄安娜抱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吞飲。溫暖的感覺充盈着身體,頭痛減輕了不少。不知不覺中,她又記起了幾個零碎的片斷,這回卻是小小的阿波羅與她滾成一團,恣意笑鬧。

她仰起頭來,問道:“哥哥,是不是我永遠都長不大了?”

阿波羅一愣。

“我記得,哥哥原本是和我一樣大的。可是現在……”她痛苦地用頭去撞他的肩,借着撞擊帶來的痛楚,讓頭痛不那麽難受,“……哥哥長大了,可我卻依舊是才出生時的樣子,沒有絲毫變化。”

她的思維清晰了一些,不再像前幾天那樣迷迷糊糊。

阿波羅心下一松,反而笑道:“長不大了又怎樣?你再小,也依舊是我的妹妹。”他伸手揉揉狄安娜被撞紅的額頭,将她放在床上,勸道:“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阿波羅走了。

狄安娜托着腮,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

要不要聽哥哥的話,乖乖躺在床上睡覺呢?

……睡太多會長黴的。

她跳下了床,費力地爬上窗臺,從窗子跳了出去。

窗外是柔軟的雲團,狄安娜并沒有受什麽傷。她習慣性地捶捶頭,四下打量,發現右邊的神殿很是眼熟。走近了才發現,神殿巍峨而恢弘,底部的浮雕上刻滿了放射狀的光線。輕輕觸摸上去,隐約有陽光的感覺。

這是哪裏?

她手腳并用,爬上高高的臺階,吱呀一聲推開大門,從打盹的侍從腳邊溜過,穿過近乎奢靡的主殿,來到後殿之中,意外地發現了月牙形狀的飾品,似乎是個額飾。

月牙額飾上殘留着一絲熟悉的氣息。

她爬上椅子又爬上桌子,踩着一疊又一疊的書,才勉強從牆上取下了那枚額飾。純淨的月光隐隐從額飾中透出,與她産生了強烈的共鳴。恍然之中,她看見自己一步步踏上蒼穹的最高處,雙臂劃出優美的軌跡,口中吟誦着古老的咒文,一輪明月從體內緩緩升起,帶着來自遠古的力量,向人間抛灑澄澈如水的光華。

這是……

頭痛愈發劇烈,腦中隐隐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狄安娜!”

狄安娜身子晃了幾晃,從書堆上跌落下來。卻在落到地面之前,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她緊緊握着月牙額飾,任由尖端刺破了她的掌心。影影綽綽的場景浮現在眼前,神情冰冷的少女戴着額飾穿過大街小巷,手中握着柔軟的羽毛,天空中響起了太陽神的聲音……

“哥哥……”

“我曾經是長大了的,對不對?”

她擡起頭來,茫然地看着阿波羅的眼睛,湛藍如大海,帶着滿滿的寵溺和擔憂。漸漸地,她的目光穿透了阿波羅的視線,來到他記憶的最深處。

他們一同出生,一同成長;

他們驕傲地屹立于奧林匹斯,各司晝夜,享萬載榮光;

他追着她來到另一個世界,透過她的記憶發現了令人驚恐的現實;她自未來回歸,帶着滿心的悔和恨;

叮當!

額飾從她手中滑落,帶起長長一串血珠。阿波羅嘆息一聲,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細細吮去,卻發現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了一絲變化。

“哥哥,我想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極低,卻帶着壓抑不住的驚喜。額飾中殘留的影像被她捕獲,而後又從劇痛之中勾起了殘留的記憶。只可惜她的神力依舊微弱,身體也支撐不住如此強烈的痛苦,即便想努力想起所有的事情,也只能勉強抓住一些殘缺的片斷。

阿波羅無奈,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別鬧就好。”

她輕笑,勾着他的脖子,舔了舔他唇角殘留的血跡。

阿波羅眼中帶着不可置信的狂喜,抵着她的額,低聲問道:“想起來了麽?”

她搖搖頭,卻道:“想不起來,但我可以推測出來。看樣子,我的推測是對的。”

雖然記憶未曾恢複,心智卻在一點一點地補足。

阿波羅“嗯”了一聲:“別急。”

她笑出聲來,指尖在阿波羅的唇上輕輕按壓,慢慢地說道:“我在想,急的人會不會是你?”

幼年的身體,卻有着成年之後的思維……

阿波羅狠狠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深深吸氣,轉身踹開了浴室的門,随後是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她托着腮,忍不住有了不好的念頭。這家夥,該不會是憋壞了吧……

62上一章被吃掉了

狄安娜在羅馬人的祈禱聲中漸漸長大,記憶卻始終不曾恢複。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再像孩子一般行事,她重新學會帶着微笑拒人千裏,學會了在沉寂中愈發沉寂。

不,或許可以用另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死寂。

諸天諸界宛若死去了一般,再也看不見天使們飛來飛去。而地中海卻也果真成了羅馬的內湖。阿芙洛狄忒曾說,她才該是羅馬人的神,狄安娜笑笑,只道:“若是你樂意,降下神谕便是。何必羅嗦。”阿芙洛狄忒自此閉口不談。

當恺撒和屋大維一同越過馬其頓荒原,來到希臘的土地上,雅典娜終于忍不住爆發,如同當年特洛伊戰争中一般,向狄安娜宣戰。結果卻是兩敗俱傷,雙雙陷入沉眠之中。

阿波羅抱着狄安娜來到虛空的盡頭,以陽光為幕布,與外界完全阻隔。

曾聽說,大夢初醒,便已是千年。

***

她是在阿波羅的懷中醒過來的。

神力已然複蘇,記憶已然複蘇,六只黑色的羽翼緩緩舒展,淌溢着暗金色的光芒。阿波羅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微笑道:“歡迎回來,狄安娜。”

她亦笑,卻突然想起了勒托。

阿波羅捧起她的臉,直直望進她的眼睛,低聲說道:“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你透過我的記憶去看,可好?”

竟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她心尖微顫,點點頭,直直望進那雙海藍色的眸子裏,他帶走了勒托,又将她帶回奧林匹斯,他為她挑戰諸神,他看着她沉睡千年,看着人間滄海桑田風雲變幻,看着羅馬帝國強盛不可終日,随後分崩離析……

她站起身來,将目光投向大地。

十字軍揮師東進,巫女在火刑柱上活活燒死,天空中隐約飄落雪白的羽毛,卻再沒有福音天使降臨人間;奧林匹斯一片荒蕪,大半神殿積滿了灰,諸神們大多遁走于人間,留下的寥寥無幾……缪斯女神祈禱阿波羅的降臨,口稱“黑鐵時代已經降臨”,卻不過徒勞。

黑鐵時代?

她記得,秩序女神的絲線上,的确記載了這個時代。

“回奧林匹斯麽?”阿波羅問她。

她笑笑,道:“自然是要回去的。不過,在回去之前,我想先去拜見混沌神卡俄斯。”

“那……我陪你去。”

“好。”

***

在時間與空間的盡頭,混沌神卡俄斯仍舊在沉睡。

狄安娜與阿波羅雙雙上前,自靈魂深處淌瀉出大束大束的陽光與月光。驕陽似火,明月濯濯,玄奧的遠古咒文緩緩吟誦出口,帶着神族特有的烙印,萦繞在無盡的虛空之中。

卡俄斯睜開了眼睛。

“請原諒我們再次将您驚醒。”狄安娜提裙致禮,阿波羅已在她身後半步單膝跪下。

卡俄斯驚訝地“噫”了一聲:“你的力量……”

他停頓片刻,道:“我知道你的來意。不過,你介意我借助你的力量蘇醒麽?我想到這個世界走走。”

狄安娜微怔,回頭看阿波羅,阿波羅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您可以借助我的力量。”

月華如瀉,六翼舒展,黃金血脈在肌膚之下湧動。

卡俄斯命狄安娜走上前來,抽取六翼上的力量,注入他的身體裏。

狄安娜照做了。雖然此時此刻,卡俄斯的身體不過是一團灰色的薄霧。

片刻之後,薄霧凝聚成人形,依稀是位身材颀長的青年男子。他朝狄安娜點頭微笑,說了聲謝謝,指着人間說道:“你不打算毀滅這些人類,再造一批麽?”

“什麽?”狄安娜大吃一驚。

“克洛諾斯創造了黃金時代的人,宙斯創造了白銀時代與青銅時代的人,而諸神則創造了英雄時代的人……英雄末路,即是無盡的灰敗與頹唐。你應該設法創造新的人類了,衆神之王。”

狄安娜沉默。

卡俄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阿爾忒彌斯,我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不到我的肩膀高,卻有着一往無前的鋒銳。怎麽,如今你竟然怯懦了?”

狄安娜咬咬下唇,問道:“若是放棄了人類,諸神又如何為神?”

“你倒是好心。”

“不,我只是不忍。”她上前一步,道,“至少我還沒有對人類徹底失望。混沌之神,不如我們以千年為約如何?倘若千年之後,凡人果真無可救藥,我自當重造人間;倘若……他們還留着一絲天性,我便不能輕易放棄他們。”

“重塑可比修補簡單多了。”

狄安娜又笑,低聲說道:“在此之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一直心懷疑惑。

即便暗之箭吞噬了神之禦座的聖光,她依舊不能肯定,耶和華已經消失了。況且,耶稣還在,米迦勒還在,梅塔特隆還在,拉斐爾還在,天使軍團還在。若是他們有心複仇……不,他們一定會複仇的。

混沌神與日月神共同降臨奧林匹斯,直教衆神驚掉了下巴。

卡俄斯就像是個心智未曾長開的少年,胡亂訓了幾句,就溜到人間游玩去了。赫柏紅着眼睛走上前來,在狄安娜面前跪倒,痛哭失聲:“求您讓母親蘇醒好麽?我願意代替母親,陷入永恒的沉眠。”

“阿爾忒彌斯,我必須闡明一點。”阿芙洛狄忒倚着樹幹,忿忿不平地說道,“我決定了,這輩子只認宙斯為神王。要麽你打敗他,要麽他正式傳位于你。否則,你這個神王,永遠是名不正言不順。”

若是千年之前,狄安娜一定會打到她跪地求饒為止。不過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你們這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我喚醒赫拉,再從她口中問出宙斯的下落,再來一場諸神之戰?”狄安娜輕笑出聲,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也好。”

***

赫拉早已被赫柏帶了出來,就安置在奧林匹斯山上。狄安娜再次以黃金血脈為引,消解了赫拉身上的沉睡印記。

赫拉醒了。

她吃力的撐起身子,看着眼前的狄安娜,一巴掌甩了過來。狄安娜輕輕隔開她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只需輕輕用力便可擰斷。

“這裏不是特洛伊戰場,‘前’天後殿下。”

她永遠記得上輩子赫拉帶給她的羞辱。不過,那也是她自作自受。說起來,上輩子她還真的有那麽一點不堪呢。

“阿、爾、忒、彌、斯!”赫拉雙目圓睜,幾乎要噴出火來。

赫柏怯怯地喚了一聲母親,又怯怯地問道:“父親他……”

“夠了!”赫拉甩開赫柏,表情愈發猙獰,“若還認我這個母親,就不要跟我提宙斯!他已經死了!”

看來她果真是恨透了宙斯。

不過,如果狄安娜沒記錯的話,在特洛伊戰争爆發之前,宙斯曾經把赫拉捆在金椅上,用繩索吊在半空,狠狠抽了一頓。若是赫拉對他沒有半點怨氣,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議呢。

狄安娜松開了手,轉身離去。赫拉一躍而起,手中竟然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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