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逢03
從酒吧請假回來之後，李繼書就一直在院子裏修臺階，他腳上穿着一雙不太合腳的黑色靴子，褲腿挽到膝蓋以上，用破舊的鐵鏟子和弄水泥，因為不怎麽熟練，水泥石灰弄了滿身，渾身髒兮兮的。
但他沒錢請專人來弄，前幾天下雨，臺階太滑，老太太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傷了腰，直接送醫院去了。他就想着請假去醫院照顧，順便把家裏所有臺階重新整修一番。
他家裏是那種老式的庭院，兩進的院子，紅瓦灰牆，裏面的裝修也是古樸清幽。但這房子在這裏并不值錢，中不中，洋不洋的，只是個老房子而已，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淘汰了。
而且兩位屋主也已經不在了，剩下一老一少在這，全當是作伴兒。
他忙完了家裏，下午就去了醫院，老太太腿腳不方便，又記性不好，身邊随時都要有人照顧。
病房的小護士一見他來，先是笑了下，接着就開始打起了小報告：“小書哥，老太太今天又跟人吵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說話的小護士名叫劉芸，平日裏對老人也是多有照顧，李繼書不知道說什麽好，連忙道了兩聲謝謝就往裏走。
他進去的時候，老太太正在那哎喲叫喚呢，李繼書忙走近了，伸手在老人腿腳上輕輕按摩。
“祖母？”
他叫了一聲，老太太聽見動靜偏過頭來：“小書啊？”
萬幸，還認得他。
老太太患有阿爾茲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癡呆，前兩年的時候就有些不認人了，出個門回來就不知道路往哪走，真得時時看着才放心。
但李繼書平日裏要打工，老人的醫藥費加上平日裏的開銷，真不是一筆小錢，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在人身邊，所以總是有意外的情況發生。
“祖母，您又跟誰吵架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不怎麽高興：“沒吵。”
那就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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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繼書嘆氣：“祖母，您身上還沒好呢，就別跟人鬥嘴了，您這樣不是讓我擔心嗎？”
老太太明顯不聽人說教，年紀越大脾氣越古怪，還說自己沒有錯，下次見了人她還要動手呢！
說完了又氣得嘴唇發抖，這可把李繼書給愁壞了，氣性這麽大，又有誰招惹她了？
老太太不說，他只能從別人那裏打聽，一問才知道是隔壁那位嘴太碎，閑着沒事就往各個病房溜達，明知道老太太晚年喪子，還專門在這上面刺激人，這不是故意是什麽？
李繼書氣不過，可又不能找人去理論，他哪說得過人家，再說這裏是醫院，不是吵架的地方。
沒辦法，只能忍着。
醫院的小護士看不下去，說你這脾氣也太好欺負了吧，換了我早忍不下去了！
她是真的為他擔心，在醫院工作這麽長時間，什麽樣的病人家屬她沒見過？天天的烏煙瘴氣，不是這個吵就是那個鬧，好像他們醫院欠了人錢似的！
可憐她年紀輕輕就差點被醫鬧弄得職業倦怠。
同事都說她這是心态失調，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大部分病人不都乖乖的嗎，誰還惹着你了？
小護士還真就不相信，直到她認識李繼書後，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純粹的人。
她為他打抱不平：“你就這麽任人欺負吧，誰可憐你呢？”
李繼書真覺得沒什麽，他說：“我沒事，實在不行就轉院。”
小護士情緒激動：“你上次也是這麽說！那大媽是腦子有問題，故意找軟柿子捏呢，你還讓着她？”
說着又提到他工作的事兒，前兩天酒吧的老板給李繼書打電話，說什麽請假太頻繁，影響他們正常營業，讓他別來了。
李繼書接電話的時候她就在旁邊聽着呢，男人再三懇求都沒用，那老板被煩得沒辦法了，就說：“我知道你有難處，可我們也得正常營業啊，你這麽三天兩頭的請假，讓我們怎麽辦？再說你好歹是重點大學畢業的學生，還是找個正經工作吧……”
李繼書默默聽着，肩膀突然就垮了下來。
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因為表現優秀，很多企業都争着要他，尤其一些大型國企，提供的待遇很好，是他一直向往的，但最後卻選了一家壓力大的私企，只是因為工資高。
他那時候急着用錢，很多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來，白天上班，回家要照顧老人，都這樣了還是被領導挑刺，遭同事冷眼，堅持了沒一年就被辭退了。
被公司辭退對當時剛剛畢業的人來說實在是個很大的打擊，李繼書甚至還為此偷偷買醉過。
只是時隔三年面臨同樣的境遇，他卻只是沉默。
但好在現在情況并沒有那麽糟糕了，他安撫激動的小護士，說：“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小護士驚訝，問是誰給介紹的。
李繼書笑笑說，是一位姓封的先生。
自從四年前那場車禍之後，李繼書就搬到了鎮上陪着老太太，一開始叔伯姑嬸還都結伴來看望過，掉那麽幾滴眼淚，說什麽以後有什麽困難就來找他們，不要怕開口。
可到底都是普通人家，出那麽兩個錢已經是不容易了，李繼書沒法開口再要什麽。過了頭三年，親戚朋友們漸漸地不來往了，也就他兩位叔伯過年的時候來看了老太太兩次，給他留了點生活費。
盡管已經成年，李繼書還是比同齡人更早地體會到了生活的艱辛，有的時候他是真的感覺撐不下去了，孤立無援的感覺讓他常常在深夜流淚。
他多麽希望有個人能站出來幫幫他啊。
也許是聽到了他的心願，沒過多久就有一位姓封的先生來找他。
開門的第一眼，看上去還有些眼熟，直到對方自我介紹完了，他才猛地想起來，這是他表姑家的兒子，小時候過年的時候還來他家住過一段時間。
這麽多年沒見，他險些要認不出他了！
他高興地叫了聲表哥，對方打量着他說：“好久不見，請我進去坐坐？”
多年不見，說沒有生疏那是假的，但小時候的感情還在，聊了兩句也就熟絡了。
封少恒進去之後沒看到老太太，問她怎麽不在家？
李繼書支支吾吾把老太太進醫院的事說了，封少恒的表情就沉了幾分，說：“我前幾年在國外，你父母出事的時候沒能回來，請你不要怪我們。”
李繼書仰頭說：“我都知道表哥，你也不容易。”
那時候他們就已經不怎麽來往了，再加上當初的聯系方式也換了，怎麽回得來。
“對了表哥，表姑的病好些了嗎？”李繼書忽然想起來問。
“做了手術，正在恢複中。”說完又笑，“你先別擔心我們了，我聽說你最近工作不順，想好接下來要幹什麽了嗎？”
李繼書先是驚訝，接着赧然：“表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那當然，我是誰？”封少恒笑了笑，接着提議說：“你要沒什麽打算的話就先來我這兒吧，劇組正好空一個角色，我覺得你很适合。”
“但是我沒有演戲的經驗。”
“演技都是慢慢練出來的，重要的是他們正好缺人。”說完又怕人有壓力，放松語氣，“我也是沒辦法了，之前的演員出車禍住院，劇組一直拖着不是辦法，你就當是幫我個忙，去試幾天，要是實在不适應，再拒絕也行。”
話說到這兒，已經是給足了餘地，李繼書猶豫之後點了頭，他雖然對演戲一竅不通，但也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見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