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七十九顆 戀愛順序

景玉最近的日程表又滿滿當當地排了起來。

之前在射擊俱樂部認識的那位名為“巴哈爾”的土耳其餐廳老板,和他原本的供貨商産生了一些争執。據景玉了解,他們雙方簽訂的啤酒供應合同,将會在下個月結束。

對于景玉來說,這是一個需要好好把握住的機會。

受到歷史因素的影響,德國之中有着不少移民過來的土耳其人。作為一個橫跨亞歐大陸的國家,土耳其至今只加入了北約,而沒有獲得準入歐盟的允許。

克勞斯曾經無意間和景玉提到過一句——

“一旦讓土耳其加入歐盟,只怕他們整個國家的人都會搬到博斯普魯斯海峽。”

景玉對國家方面的事情并不感興趣,她不在乎在國際新聞上頻頻出場的埃爾多安,也不了解土耳其那些好管閑事的“泛突厥主義。”

畢竟,在景玉生活中,她能夠接觸到關于土耳其的東西,是德國處處開設的一些土耳其烤肉店,土耳其人做的電式旋轉烤肉、像雲朵一樣包裹住堅果、甜到能令人牙齒發疼的土耳其軟糖,不停轉來轉去挑逗顧客的土耳其冰激淋,還有效仿某亞洲某小國瘋狂進行文化輸出的土耳其言情劇。

除此之外,景玉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啤酒、葡萄酒,如今能不能賣到那個土耳其人開設的餐廳中。

景玉在德國生活了這麽長時間,而她遭受過最嚴重的一次種族歧視,就來源一些土耳其裔的家夥。

有些人私下裏憤憤不平地稱呼他們為“土人”。

景玉并不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她清楚地明白,偶然出現的渣滓絕對不能代表整個民族或者國家。好在巴哈爾并沒有種族或者國家歧視,反倒因為曾經旅居過廣州的經歷,對中國人還是比較友好。

巴哈爾和景玉吐槽上一個啤酒合作商,對方來自于日本,但并沒有宣揚出來的“嚴謹”“有禮”,合作起來只覺着對方死板、墨守成規。

原本一件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對方硬生生地給拖了好幾天,直接磨到巴哈爾脾氣爆炸。

最令巴哈爾憤怒的是對方表面有禮,背地裏狠狠捅刀子,将原本給巴哈爾的一批酒優先提供給巴哈爾的競争對手。

“這不叫什麽合約關系,”巴哈爾憤憤不平地說,“這叫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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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深以為然地點頭:“是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剛剛在巴哈爾的店裏和他一同吃了晚餐。

今天是周六,晚上九點剛剛過去,店裏面擠滿了賭馬下注的客人,巴哈爾聘請的肚皮舞者正在跳着熱辣活潑的舞蹈,紅色的裙擺像大麗花的絢麗花瓣。

桌子上擺放着一條正宗的、撒着庫爾德和土耳其香料的魚,有着獨特的香味,還有烤羊羔肉和腌肉。

在土耳其,酒精飲料賣的很貴,因此很多人都選擇自己釀酒,什麽櫻桃酒、桑葚酒……甚至還有土耳其國酒Raki——這是一種使用葡萄和茴香釀出來的酒,有着濃郁的大料香氣。

一些土耳其人很喜愛這種味道,但顯然并不能夠被大衆德國人所接受,因此,巴哈爾還需要采購大量的啤酒和葡萄酒,用來供應給其他客人。

景玉捎帶了自己的産品,一瓶啤酒和葡萄酒。這兩種酒的味道令巴哈爾稱贊連連,但是在談到采購問題上,對方卻又微妙地避開了。

“你要知道,Jemma,”巴哈爾說,“我并不喜歡為其他人做宣傳,當初在我這兒售賣的啤酒,我要求對方為我的餐廳做了特殊的包裝。”

這并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景玉想,就像國內她喜歡吃的海底撈那款鮮奶油味道的玉米花,代工廠也專門訂制了海底撈的特殊包裝。

只是稍稍影響了一下景玉的品牌推廣計劃。

景玉說:“我能理解——”

“不,”巴哈爾說,“老實來說,因為上個家夥的問題,我被亞洲的合作夥伴傷透心。土耳其是亞洲的朋友,我沒想到竟然會被背叛。”

景玉沉默了。

她只吃了一點點烤魚,現在正冷靜地等巴哈爾繼續說。

“我之前去過廣州的很多餐廳,很喜歡你們那種可以旋轉的玻璃餐桌——哦,看起來簡直和電式烤肉的機器一樣美麗,不是嗎?”巴哈爾看向景玉,他的深色眼睛裏面有種別樣的光芒,好像狼在與另一個較弱小的種群談判,“還有你們餐廳的一些經營模式,我很欣賞。”

景玉問:“什麽?”

巴哈爾意有所指:“據我所知,在你們中國的一些餐廳裏面,很多飲料為了推廣自己,會為餐廳付一部分租金,租賃一小塊地方來擺放貨架,出售飲料。”

景玉明白了。

巴哈爾說:“我比較想要和Jemma小姐以這種方式合作。”

景玉沒有說話。

她喝掉了自己帶來的那些啤酒——最後一杯。

手指撫摸着杯壁,景玉禮貌地和他告別:“我想我需要和自己的夥伴商量一下,再見。”

巴哈爾熱情地笑起來,招待她品嘗土耳其特色美食。

但景玉只覺着那些香料的味道很沖,沖到她的胃部痛,甚至想要嘔吐。

尤其是,當離別的時候,巴哈爾給了她一個熱情的貼面禮。

景玉不喜歡他那過于茂盛的胡須,這個貼面禮令她毫不設防。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對方那好像又潮又悶的雜草堆、又像是三年沒洗澡的羊毛的胡須貼到她臉頰上,景玉差點嘔了出來。

她今晚約好了和克勞斯見面。

對方剛剛從米滕瓦爾德歸來,這個坐落在積滿白雪山峰下、慵懶迷人的小鎮因為擅長制作小提琴而聲名遠播,克勞斯歸來時候,給景玉帶了一把漂亮的小提琴作為禮物。

剛剛見面時候,克勞斯聞了聞她的頭發,皺眉:“有誰在吃完烤羊肉後擁抱你了嗎?”

他對氣味格外敏感,敏感到甚至能夠靠氣味來分辨人。

景玉自己聞不到,不過她說了晚上和巴哈爾那場并不愉快的談話。

以及,對方一些過分的商業要求。

克勞斯先讓她去洗個澡,衣服也拿去立刻清洗。

景玉發現了,克勞斯先生在這種時候表現的有些不悅。

就好像有人侵犯了他的地盤。

不過這并不是什麽大問題,景玉也不喜歡那個猝不及防的擁抱和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換上浴袍,開始興致勃勃地看這把新的小提琴。

她還告訴克勞斯先生一件趣事:“我之前和您說過嗎?其實小時候我一開始學的是二胡,二胡的弦也需要上松香。第一次上松香的時候,我沒經驗,不小心上多了,導致彈起來的時候滿是煙霧……那個時候快把我吓壞了,還以為把弦拉冒煙了。晚上我就告訴媽媽,以後再也不學二胡了……”

克勞斯顯然對她的話題很感興趣,問:“然後呢?”

“然後啊,”景玉有些遺憾地說,“後來發現小提琴也不好學……啧,早知道就學二胡了。”

克勞斯問:“為什麽?”

景玉撫摸着琴弦:“學二胡的話,五年前仝亘生做壽,我正好能給他拉一首喪樂助助興。”

克勞斯:“……”

景玉原本以為,克勞斯讓她洗澡是準備激烈戰鬥,但她預估失誤了,克勞斯先生并沒有這麽做。

他只是擁抱着景玉,手指撫摸着她的頭發。

克勞斯先生并沒有那種野蠻的氣味,他就像是香根草,像淡淡的苦艾,有着令人安心的氣息。

“關于上次的問題,”克勞斯忽然說,“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問你。”

景玉原本快要睡着了,又被他一句話拉出夢鄉。

她半夢半醒着,趴在克勞斯胸前含了含,才吐出來:“什麽?”

克勞斯已經習慣了她這種無意識的動作。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xp,雖然克勞斯無法想象自己在景玉的腦海中究竟充當着怎樣的角色,但這并不影響他繼續充當她的保護傘。

“我還不太清楚,中國人确定戀愛關系的步驟,聽說會比較慢?”克勞斯問,“我有一個朋友對此感到困惑,請問你能夠幫忙、做出解答嗎?”

如果放在平時,景玉一定很樂意幫克勞斯這個忙。

但今天不太行,她太困了,困到不用打哈欠就會分泌出眼淚。

“……嗯……是有點慢,”景玉無意識地說,“大概,先約出來吃飯?然後找機會牽牽手、一起壓馬路——”

克勞斯問:“什麽是壓馬路?”

“……就是手拉手逛街,閑逛,聊天,”景玉回答他,“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克勞斯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然後,”景玉的大腦快要停止運作了,“嗯……擁抱,然後羞澀地接吻……感情升溫後選擇一起睡覺覺……”

後面她的話并不太清晰。

景玉太累了,臉抵着克勞斯還挂着她口水的胸肌,睡着了。

克勞斯沒有選擇叫醒她。

景玉做了一個神清氣爽的夢,她夢到巴哈爾沒有提出那個過分的要求,而是追在景玉屁股後面,強烈要求和她簽訂大筆的訂購合同。

合同簽署後,天上大把大把地掉歐元紙鈔,還全是500面值的,景玉開心地扛着大麻袋、努力地掃啊掃,裝滿沉甸甸的一口袋。

景玉是在錢堆裏面笑醒的。

克勞斯先生并不在,她竟然睡到十點鐘。

雕師傅已經準備好早餐,大概是景玉不經常過來,對方感覺一身廚藝難以有用武之地;因此,每次景玉過來做客時,他都卯足了勁兒、變着花樣準備中餐。

景玉吃到一半,幫國內的三個高中同學砍了拼多多。

她正感慨着現在互聯網購物軟件為拉新用戶而無所不用其極,克勞斯先生回來了。

他問:“這個周末,你想要去基姆湖嗎?”

景玉放下筷子,她想了想,問:“黑倫基姆湖宮的那個基姆湖?”

“是的,”克勞斯颔首,他将外套脫下來,交給傭人,正在低頭摘黑色的皮質手套,“或許你想要在那裏度過一個周末?”

景玉說:“可以。”

她剛想喝粥,又問:“還有誰一起去嗎?”

克勞斯平靜地說:“射擊俱樂部的一些成員會去,還有巴哈爾?還是巴哈姆先生,抱歉,我記不清他的名字,就是那個胡須像羊毛的土耳其男人。”

景玉很快明白了克勞斯的意思。

她快樂地叫了一聲,跑到克勞斯先生面前:“你想要幫我嗎?”

“親愛的,”克勞斯糾正她,但綠色的眼睛裏存了些笑意,“這只是平常的射擊俱樂部成員社交。”

景玉抱住他,猛烈表達着自己的內心激動:“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心細如麻、體貼入微、善解人意……”

克勞斯淡然地承受着來自小龍的彩虹屁。

他還在摘手套。

小龍的彩虹屁來的過于激烈,眩暈了魔王。

他剛剛摘下時脫了手,沒拽動。

大魔王很享受這一點點失誤。

景玉還在不遺餘力地誇贊着克勞斯:“——你真的是太棒了,想必對待親生的女兒也不過如此吧?”

很明顯,其中有兩個字深深戳中了克勞斯先生的心髒。

他原本正在摘手套,聽到這裏,低頭看景玉。

克勞斯先生那目光,恨不得用剛脫下的黑色皮質手套狠狠地抽她屁股。

他問:“親生的?你怎麽不說是野生的?”

景玉撓了撓頭:“你這中文運用的,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收起你的誇贊,”克勞斯将皮質手套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提醒她,“老老實實地想想你剛才說錯了什麽,不然我很難保證等下我不會想用馬刀砍些什麽。”

景玉咳了一聲,謹慎地問:“如果你真想砍點東西來發洩的話,能不能幫我的中國朋友砍一刀拼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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