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潔癖因
顧玄啓夜裏回到承恩殿, 見宋蝶不在,一問才知她午時便将包袱拿走了。他不禁有些頭疼,昨晚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好, 她今天又在同他鬧什麽脾氣?
“今日祝良媛可曾刁難于她?”顧玄啓問張海。午時暗衛來報說是祝良媛找宋蝶麻煩,他當時正與朝臣議事,也不好親自出面, 便派了張海過去看看。
“回禀殿下,老奴趕過去時祝良媛已經走了,宋掌園當時看起來并無大礙,說是太子妃娘娘幫她解了圍。”張公公答道。
既然無礙, 又為何要同他鬧脾氣?難道是怪他沒有第一時間去幫她解圍?
顧玄啓捏了捏眉心,還是又去下人房走了一趟。
見屋裏點着燈,而宋蝶正躺在床上發呆,顧玄啓走近前去, 卻見宋蝶看到他後一下子背過身去。
顧玄啓只好上了床, 從身後摟住她, 溫聲問:“又在同孤鬧什麽脾氣?”
“我沒鬧脾氣。”宋蝶語氣平靜。
“那就陪孤回承恩殿。”顧玄啓說着便要将她抱起來。
宋蝶用力掙脫開來,面對着他坐在床上, 聲音冷淡道:“這段時間妾身就住在這,殿下以後不要再來這下人房了。”
顧玄啓見她似是認真的, 不由頭疼道:“你是在怪孤今日沒去給你解圍?”
宋蝶搖搖頭否認。
“那是為何?”顧玄啓問。
宋蝶抿了抿唇,猶豫了下才道:“太子妃、是個好人。”
“太子妃為人正直, 确是心善之人。”顧玄啓贊同了句, 又有些不解:“但這同你我之間又有何關系?”
宋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太子妃這般好,你做甚要來招惹我?我們這樣,未免太對不起太子妃了。且今日太子妃分明認出了我,你讓我在她眼皮子底下與你‘偷情’, 我、我做不到。”
Advertisement
顧玄啓聽明白了症結所在,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解釋,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孤與太子妃失和已久,她不會在意這些。”
“就因為太子妃沒有元紅?”宋蝶沖口而出。
顧玄啓聞言蹙了蹙眉:“你從何處聽說的?”
“就、聽宮女們議論時聽到的。”宋蝶小聲答。
顧玄啓沉默下來,他倒沒想到,宮女們連這種事都知道了,還敢私下議論。
宋蝶見他沒否認,便猜到可能是真的,她遲疑了下,幫太子妃說話道:“我聽說習武女子新婚夜不一定會有元紅,就算太子妃沒有元紅,也不代表她婚前失貞吧。”
顧玄啓猶豫了下,說:“新婚夜之後,她親口同孤承認,婚前有過情郎。”
“啊?那那位情郎呢?”宋蝶很驚訝。
“戰死在了沙場。”顧玄啓答。
宋蝶糾結了下說:“那既然太子妃的情郎已經戰死在了沙場,太子妃又嫁給了您,殿下又何必計較那些往事呢?為何不好好同太子妃過日子呢?”
顧玄啓瞥了她一眼,沉聲道:“孤本來也沒打算計較,還讓張海取了雞血來假作元紅,也同太子妃恩愛過一段時間,但……”
宋蝶驚了下,原來雞血是真的,原來太子和太子妃也恩愛過,那後來又為何會失和?
顧玄啓沉默了許久,才繼續道:“那日,孤聽說她有了身孕,欣喜之下第一時間趕過去,卻聽到她同嬷嬷說……”
“說什麽?”宋蝶追問。
“說終于不用再侍寝了,說她覺得惡心……”顧玄啓艱難地将這句話說出口,這也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将這件事說出來。
宋蝶震驚了,按太子的話說,他不計較太子妃婚前有過情郎,也同太子妃恩愛過一段時間,得知太子妃有孕他還第一時間去看她,卻聽到了這麽句話!以太子的高傲和自尊,他當時該有多麽受傷?
“殿下當時一定很傷心吧?”宋蝶心疼道。
“孤當時很生氣,甚至想要廢除她的太子妃之位。但葉家滿門忠烈,除去幾個垂髫小兒,就只剩一個葉老将軍鎮守西南。當初父皇是為彌補葉家,才下旨封她為太子妃。太子妃本來是葉老将軍麾下一員猛将,她是為了家族榮耀,為了守護葉家後輩,才聽旨嫁給孤。孤若将她休棄,葉氏一門恐将榮耀不再。孤敬她葉氏一門忠勇,這才忍了下來。”
“那後來呢?太子妃知道你聽到了那句話嗎?”宋蝶小心翼翼地問,如果太子妃知道太子為了保住葉氏一門的榮耀忍下恥辱,應該會感到抱歉,并想辦法同太子修好關系吧。
“她不知道。孤也沒有立時冷落她。而是等她生下孩子,才漸漸疏遠了她,只留給她太子妃的尊榮。她大概至今都以為,孤終究還是嫌她婚前失貞,才冷落了她。”顧玄啓沉聲道。
宋蝶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沒想到太子和太子妃之間會有這麽深的隔閡,其實太子妃說那句話,應該并不是對太子有何不滿,而是對那位死去的情郎用情過深,偏偏為了家族榮耀又不能不聽旨進宮。而太子敬葉氏一門忠勇,才假裝沒聽到那句話,繼續給太子妃該有的尊榮。
兩人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宋蝶覺得誰都沒錯,怪只怪聖上當初亂點鴛鴦譜将太子妃賜給太子為妃。
想到太子知道太子妃婚前失貞還和她恩愛了一段時間,甚至育有長女。這是不是說明,太子的潔癖是婚後才加重的?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因為聽到太子妃那句話才加重的?畢竟太子妃是他敬重的結發之妻,乍然聽到那句話,受到刺激,倒是極有可能加重潔癖。
“殿下是從那以後才起紅疹的嗎?”宋蝶試探道。
“在那之後偶然發現的。”顧玄啓淡然道。
宋蝶一時心疼不已,記起之前蕭大人說太子幼時經歷過一件事有了潔癖,年少時和及冠後不知又發生了什麽才加重了潔癖。現在看來,及冠後發生的應該就是太子妃這件事。
“妾身聽蕭大人提起過,說殿下幼時經歷過一件事才有了潔癖,不知是什麽事?”宋蝶小心翼翼地問。
顧玄啓見宋蝶這副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只是一件小事,告訴你也沒什麽。那還是孤五六歲的時候,有一日孤在東宮午休,冷宮一位萱嫔不知怎麽溜了進來,蓬頭垢面的,還當着孤的面脫衣服,拉着孤的手求孤寵幸她。後來孤才知道她是父皇潛邸時的舊人,失寵後犯了錯被打入了冷宮,得了失心瘋,以為自己還是年輕時在東宮得寵的萱良媛,這才悄悄摸進了東宮。”
宋蝶聽完更心疼了,他父皇打入冷宮的妃嫔跑回東宮騷擾才五六歲的他?還蓬頭垢面的,難怪殿下從那以後就有了潔癖,束發穿衣都自己來,到如今承恩殿連個近身伺候的宮女也沒有。
“那殿下年少時發生了什麽才加重潔癖的?”宋蝶又問。
顧玄啓斂起笑意,徹底沉默下來。
宋蝶有些心驚,他連幼時被騷擾,婚後被太子妃那句話傷到這兩件事都願意同她說,唯獨年少時那件事不願意同她說,這只能說明那件事更嚴重,給他的刺激更大。
“殿下不願意說就別說了。”宋蝶主動抱住他,輕聲道:“殿下帶我回承恩殿吧。”
顧玄啓有些訝異:“剛才不是還說以後都不回承恩殿了?”
“這張床太硬了,還是承恩殿的床睡着舒适,也更好……”
“更好什麽?”顧玄啓追問。
宋蝶紅着臉附到他耳邊把話說完,顧玄啓放在她腰間的手陡地收緊,他嗓音低啞道:“孤今晚本打算饒你一回,你偏要主動招惹孤,待會兒可別後悔!”
說完他片刻都不願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帶她回了承恩殿,帶她感受承恩殿的床有多舒适……
往日情動之時,宋蝶因為害羞總是咬着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那些羞人的聲音,但今夜她主動摟住他的脖頸,嬌柔婉轉地回應着他,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其實,每次與殿下歡好,妾身都甚是歡愉。”
而他回應她的,是更猛烈的動作,以及一波更比一波上湧的海浪……
被折騰到筋疲力盡時,宋蝶不免後悔自己剛才少說了一句話,那就是“如果能少幾次并且溫柔點就更好了”。
翌日,不可避免的,宋蝶起晚了,她匆匆趕到園子裏時,翠蓉已經把今日的活兒幹了一大半,她連忙向翠蓉道了歉。
“宋掌園您也太和氣了,您是掌園,我就是個小宮婢,就算您讓我一個人把全部的活兒都幹完,我都只能照做,不能有任何怨言的。”翠蓉笑嘻嘻道。
“那行,那剩下的活兒你也一個人幹完吧。”宋蝶開玩笑道。
翠蓉瞬間垮了臉:“別呀宋姐姐,我就這麽一說,您還真讓我一個人幹完啊,我的腰都快累斷了。”
“逗你呢。我要是真讓你一個人幹完,指不定你要在背後怎麽罵我呢。”宋蝶笑道。
“我才不敢呢。”翠蓉連忙搖頭。
宋蝶心想這丫頭連太子妃的閑話都跟議論,還有什麽不敢的。想到太子妃,宋蝶有些沉默,只和翠蓉一起将剩下的活兒都幹完了。
剛忙完,北溪苑的一個小宮婢就過來喊翠蓉去幫忙除雜草,宋蝶見翠蓉累了,就讓翠蓉留下來休息,自己跟着那個小宮婢去了北溪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