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肉票

聖食日是光明神信徒的七大盛事之一,于每年春月即将結束時舉行,總共要齋戒二十七天。在聖食日其間,光明殿會派出聖女、主教等巡視其教區,歌頌光明神的美好。而原伊麗莎白現薛知舒的教區,當然是利坦首都,光明殿總部所在的奧蘭凡。

馬車車窗敞開着,薛知舒不想提她離開神殿前被從頭洗到腳的悲慘經歷,也不想提身上繁瑣得她都脫不下來的衣服,光說在馬車後半部分坐着的那個人,就足夠令她絕望了。

薛知舒一邊揮着手,一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動作機械僵硬。按照要求,她用光明魔法的力量籠罩住全身,從遠處看她,估計會是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形雕塑。

“不要在意我。”梵亞輕聲提醒。

不要在意……她怎麽不在意啊!背後打量的目光如芒在背,薛知舒嘴唇微動,不着痕跡地吐出一句:“兄長大人,我的表現有什麽問題嗎?”

因為她早晨準備衣服時帶錯了冠冕,權杖上忘記了加持祝福力量,梵亞發現後,劈頭蓋臉就訓了她一頓,如果不是出行前不方便揍她一頓,可能鞭子就要抽上來了。就連她邁出神殿後,登上馬車的動作顯得不夠優雅,梵亞在扶她上車時,都瞥過來一個“秋後算賬”的眼神。

“回去再說,先不要說話。”車窗視野無法看到的地方,梵亞不輕不重地拍了薛知舒的後腰一下,“把脊背挺直,禮儀老師教的你都忘了?”

薛知舒繼續微笑,不情願地坐直了身子。

要保持這個姿勢一天,她想一想都覺得要死了……

“聖女大人!”

突然,從神殿直屬的聖白騎士團防線中,沖出來一個瘦弱貧苦的男人。他惶恐地跪在神殿馬車隊伍旁,涕淚交加地哀求道:“聖女大人……救救我的妻子吧,我的妻子前些日子從山坡上摔下來,至今昏迷未醒……”

這是之前演練過的突發情況,梵亞對此訓練了薛知舒幾個時辰。

薛知舒的笑容溫柔而平和,語氣舒緩:“請起。願光明神平等地照耀在你與妻子上,我會為她祝福的。”說完,她示意馬車外的騎士去把男人的妻子帶過來。

男人從層層人群中,抱着妻子,在騎士護衛下回到馬車前。馬車隊伍停下,周圍民衆都注視着他們心中的聖女,睜大了眼睛等待那傷者康複的奇跡時刻。

“光明神啊,你的仁慈與我們同在,無論喜樂與悲苦……”

光明魔法的特點有兩個,一是對亡靈生物效果特別好,二是廢話連篇。每個光明魔法的吟唱都和贊美詩似的,啰啰嗦嗦一大堆,随着等級的提升情況越演越烈,根本不适合戰鬥時候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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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吟唱響起,薛知舒讓體內的光明力量溢出了更多,做出使用魔法的樣子。

而她身後真正用魔法的人,把吟唱聲壓得近乎耳語:“……不再有苦難,普照萬物的光明,請聆聽我的呼喚,我願用我虔誠的心靈作交換,安寧、喜悅、歡樂……”暖洋洋的聖光充斥了整個馬車,薛知舒一對比,覺得自己這個冒牌貨的力量果然是不行。

澎湃的光明力量籠罩了男子和他的妻子,也迷住了民衆的眼睛,爆發出璀璨的神聖白色。當聖光褪去,男子驚喜地看着懷裏的妻子,女人緊閉着的雙眼,微微顫動了一下。

慢慢地,女人睜開了那雙眼睛,擡頭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古恩……”

“感謝聖女大人的祝福!”

“聖女大人,願光明神同樣祝福你!”

民衆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聖女的聲望在這一刻達到了最高。

薛知舒長出了口氣,臉上還要一副“這都是我該做的”的樣子,揮手致意。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她悄悄問梵亞:“防線有這麽弱嗎?怎麽會讓一個普通人突破?”

“……”梵亞似乎嘆了口氣,“剛剛那個人,是我們準備的。”

準備的?

回想起男人闖出來時,也沒有什麽騎士過分阻攔,像是有意放水,薛知舒恍然。至于目的,可能是為了推動聖女的聲望作的一場秀,或者是警示其他不懷好意的家夥,聖女已經是能使用聖治愈術的十二級魔法師了。

神殿隊伍準備再次行動時,又是一群人突破了騎士防線。這回有的騎士甚至被推倒在了地上,身上不見明顯傷口,卻表情痛苦地在地上掙紮着,像是精神魔法。

他們團團圍住了薛知舒所在的馬車,兇神惡煞地舉起了手裏的砍刀,身周冒出無形鬥氣。

薛知舒嘴角一抽:“這個……也是你們安排的?”

“不。”梵亞若有所思地觀察那群人的鬥氣,只是最低級的無色鬥氣而已,最多不過四級,但騎士團的人都吃了虧,“他們不是騎士,是魔法師。這麽擅長精神魔法……或許是魔神殿的人。”

看着這一群面目猙獰、肌肉膨脹的魔法師,薛知舒沉默了。

其中部分人劫持着幾名平民和貴族,一個領頭的大聲喊道:“聖女!不想讓這群家夥死了的話,就出來代替他們!還是說……聖女害怕了?不願意遵循光明神的教義,準備讓這些人承受苦難?”

好名聲對于聖女這個職業是非常重要的,哪怕他們故意找茬,薛知舒都得打破這種污蔑。

薛知舒拽了拽梵亞的袖子,用眼神問他怎麽辦。

“我不能讓民衆看到。”梵亞說,“騎士團的主力都在神殿戒備,一時趕不過來。你……”他停頓了一下,鼓勵似的說着:“你想要怎麽做?”

又把問題抛給我了,薛知舒頭疼。為了裝作教皇還在光明殿,騎士團頂尖戰力都沒帶過來,畢竟聖女說到底只是精神象征,和掌握實權的教皇戒備等級自然不同。不過這趟出來的騎士也頗有些能打的人,沒想到一個照面就被放翻,這群人武力值絕對不低。

薛知舒讓他往後躲,自己則走下馬車,大義凜然道:“且慢,不要動他們。”

民衆們竊竊私語,群情激奮,若不是有倒地騎士痛到抽搐的威懾,可能就沖上去了。反過來,看着聖女的時候,他們的表情都是無限感動。

領頭人顯然也無意在無關人士上花時間,見聖女走過來,守信地放過了人質。刀刃抵在脖子上,因為上面濃郁的黑暗氣息,薛知舒難受地呼吸急促起來。

能讓一個魔法十一級的神職人員都抵抗不住……薛知舒有點擔心自己的命運。

梵亞肯定是不會出手的,剩餘的騎士倒是能沖上來,但是一群九級騎士,沖上來也就是送死。要真的九級騎士能打得過他們,她自己作為魔法師就能解決了。要是魔神殿,那他們可真是大手筆。

後頸一痛,她的思緒戛然而止。

……

“把他們變回去。”

耳邊隐隐約約,響起了冰冰涼涼的低沉男聲,略有些沙啞,聽起來卻相反的極清冽。

“我、才、不、要!”随後是俏皮的女聲,少女不相讓地發脾氣,“肌肉魔法師軍團,聽起來不是很有趣嗎?你真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無趣的男人最讓女孩子讨厭了!”

“其中有冒險者協會的人,不要任性。”另一個聲音毫無波動。

少女跺了跺腳,重重地哼了一聲:“不管你了!我要去找維丹特玩,你就自己頭疼去吧!”門砰地一聲摔上,少女似乎已經離去了。

留下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你醒了。”

薛知舒偷聽被抓包,倒是不尴尬,幹脆地睜開眼睛坐起來。地面是粗糙的紋路,手腕和腳踝上捆着沉重的鐐铐,她試着動了動,鐐铐卻紋絲不動地拖在地上。調動光明魔法的時候,也受到了阻礙,十分艱澀。

壁爐中火焰熊熊,前面擱着一把鋒利的長劍,對面整個牆壁都挂着各種工具和武器。站在她前面的人,烏黑發亮的長發流瀉在漆黑長袍上,肌膚宛如陶瓷人偶般雪白,明銳又平靜的天藍色雙眼俯視着她,在火苗的映照下,瞳中躍動着一絲橘紅色火光。

薛知舒淡定問:“這是重要人物?”

“是。”斯菲瑞肯定。

多餘的話一個字沒說,知道自己是沒法在斯菲瑞這裏套到話了,薛知舒轉變攻擊目标,朝着青年善意地笑了笑:“這麽說話仰着頭很累,能否放開我再說話?”

青年走近,微眯起眼,俯身觀察了她一會兒。

然後,青年伸手拉開了她的領子,動作太迅速,薛知舒都沒反應過來。鎖骨稍下處有一片硬幣大小的紅印,是屬于光明殿神職人員的烙印,他問:“烙印時不疼嗎?”

薛知舒之前吓了一跳,盡力露出溫和的招牌笑容:“為光明神展示誠意,應該的。”

“哦?”青年挑了挑眉,冰涼的手指貼上她的喉嚨,“你覺得,如果我現在要殺你,光明神會來救你嗎?”

老套!

要不是被困着,薛知舒真想吐槽一番他的行為,這種話簡直弱爆了,難道他以為信仰瘋子只憑這句話就能擊碎嗎?她絲毫沒被威脅到,話中充滿了對光明神的尊敬。

“人各有命運。光明神會守望他的信徒,卻不會幹涉他們的成長。這是命運給我的磨難,所以我無意祈求光明神施以援手。”薛知舒直直地對視着青年,看到他微微一怔,“你是不會殺我的。”

“……是啊。”

青年表情恢複如初,眸中厭倦之色一閃而過,他收了手,“你還有用,我不會現在動手。”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寫到魔法師都會想起“二十五歲的童貞魔法師”,心情頓時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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