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巫女歡樂多
不知行駛了多久,馬車最終停在一座冒着寒氣的高塔下。高塔并沒有入口,接近百米之內就能感受到寒氣冰冷刺骨,直往腳踝裏鑽,塔身高大的讓人心生敬畏之情。
梵亞念了個基礎的光球術,砸在高塔外的結界上,引發空氣一陣波動。天空之上,不久就傳來了一個空靈漠然的清冷聲音,仿佛響在耳畔。
“光明殿?”
這并不是個問句,因為随後,從陽光刺眼下無法看清的塔頂,俯沖而下一只巨大雪白的鷹。白鷹寬闊的翅膀舒展開來幾乎要遮住塔下人的眼睛,扇動卷起的風流讓薛知舒站不穩腳。
白鷹停在他們面前,微垂着腦袋,意思昭然若揭。
薛知舒向後退,她曾經踩着烏鴉過了懸崖間的空隙,卻沒做好飛的準備。
梵亞不是第一回坐了,輕車熟路地坐到了白鷹的背上,示意她過去。薛知舒接到訊號,只好認命地爬上去,她也沒心思顧忌梵亞的評價了,姿勢差一點,反正這裏也沒有她的崇拜者能看到。
她低估了梵亞對禮儀的苛刻,顯然,梵亞并不希望看到妹妹緊緊扒在白鷹背上,曬被子一樣的姿态。
“……為什麽綁着我……好吧,這樣很安全,謝了。”
憑空冒出來的柔韌枝條纏繞上薛知舒的四肢和腰間,小葉片嫩綠的像是能掐出水來,枝條另一端,則是連在梵亞的左手腕上。早就知道神職人員大多會一門自然元素魔法,現在她徹底确定梵亞的輔修是木系魔法了。
越往上,魔力的壓迫感就越發強大,日光強烈地刺入眼睛,身周流過急速的風。薛知舒閉起眼睛,直到梵亞動了動手腕才睜開。
塔內只有一盞點着火的小燈,開着的窗口在兩人進來後就被遮掩住了,和外界日光形成了鮮明對比,一下子昏暗得薛知舒很不适應。這裏簡直可以稱之為簡陋,潮濕的空氣在石牆上湧動,唯一的木椅上,坐着一位冰藍色長發的年輕女子。
女子轉過頭來,不帶一絲感情的水色眸子劃過兩人,晶瑩的皮膚上泛着一種滲人的死氣,唇色嫣紅,別有一番冷豔之美。她的眼神古井無波,卻如同一瞬間,就看透了兩人的過去和未來——既是注視着面前的人,又是在審視他們的命運的感覺,令人産生被窺探的不快感。
“一如約定,光明殿前來補簽今年的互不幹涉條約。”梵亞對這種眼神恍若未覺,“可以開始了嗎?”
“……”
女子沉默了一下,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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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亞也不說話,無聲地望着她,笑容不變。
“最近,你有察覺到了吧?”女子以肯定的語氣說完,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抱歉,我不能多說,但是這次的條約,我想你對不能簽訂的原因也心知肚明。”
冰之巫女閃爍其詞,梵亞聽了卻似乎看透了什麽,他低笑一聲:“預言麽……”
大陸聞名的預言師冰之巫女忒拉絲妲,生活在遺忘大陸少說有五十年,真實年齡更是不詳,是觸摸到了魔法本質的強大巫女。傳聞中,她曾準确預言了百年前人類國度的戰争結果,也就是如今人類中利坦一家獨大。不止如此,在冰系魔法和藥劑的造詣上,忒拉絲妲無人能及。
即使她觸碰到了藥劑這根光明殿的敏感線上,光明殿也只能年年派人簽訂和平協議。
“嗯,可以。”梵亞幹脆地同意道,“不過作假的事還要你來,我無法模仿你的冰系氣息。”
忒拉絲妲有一丁點詫異地擡頭,随即就又恢複了“意料之中”的表情。
古老的羊皮紙上,留下了忒拉絲妲獨屬的魔力印記,與往年不同的是,這個印記只是标志着忒拉絲妲的聽聞,卻并沒有留下足以禁锢她的契約之力。
薛知舒不怎麽明白兩人的交談,她只明白一點——忒拉絲妲是個有名的預言師,她不肯簽訂互不幹涉條約,就證明她有意幹涉光明殿的行動,而這很可能是對光明殿不利的。
“哥哥?”薛知舒詢問地看向梵亞。
梵亞側過頭來微笑道:“不許和其他人說哦,說了……”他溫和地拍拍她的肩,一副好哥哥的樣子。
……她好像知道了當年唐元笛那對兄弟的奇怪關系了,曾經覺得有個哥哥挺不錯,有了才覺得真糟糕,她終于能體會唐元笛的心情了。
忒拉絲妲看着兩人的互動,遞回契約書的時候,輕聲說:“給你們兩個預言吧。”
“光明隕落之日,你沉睡于無邊靈魂中,遠方血系之人的呼喚也無法令你蘇醒。”
“注視放縱着命運的人啊,終究為命運所惑。”
她的聲線有種奇特的韻律,不高不低的話語聲緩緩擴散在空氣中,傳到耳朵裏的時候,竟然像是來自不知名的神祗之處,訴說着早已書寫在每個人命運中的必然。
梵亞嘴角微勾:“不說一下分別是哪個人的嗎?”
“你已經聽懂了。”忒拉絲妲嘆息道。
薛知舒沉默,按照她必須死亡的命運,兩個預言當中她大概會是前者。第一個預言說法很明确,她死了,即使是梵亞想做什麽也無法改變。
塔頂的氣氛陷入凝固的沉寂中。
“嘩啦!”
突然,窗簾遮掩住的窗口被猛地推開,明亮的日光撒入塔頂,相比之下昏暗的火光都失去了色彩。一個火紅色頭發的腦袋探進來,與此同時響起了元氣的聲音。
“喂,你在的吧,出來打一場!我這回歷練了一番,一定要一洗前恥,讓你明白我的實力!”
窗外爬進來一個個子高挑的美女,火焰般鮮豔的發色跳躍在小麥色肌膚上,一雙碧色大眼充滿活力。她習以為常地走到忒拉絲妲面前,揪住她的領口,偏頭示意去外面打。
忒拉絲妲淡定地撥開美女的手:“有客人。”
“咦,你這個冰塊還會有客人,我看看……”美女才發現兩人,摸着下巴打量後,啧啧道,“兄妹啊?這時候來找你……哦,光明殿的奇跡兄妹?”
梵亞點頭致意:“弗洛蕾閣下,日安。”
薛知舒則是在和斯菲瑞确定兩個美女都不算重要人物後,照着梵亞的臺詞問候了一遍。
“嗚啊,不要這麽文绉绉的,聽起來超級怪的好嗎!”弗洛蕾連連擺手,“是來簽那個什麽的吧?等我和她打完就和你們簽,你們先在這邊等着好了。”對付完他們,她立刻轉回注意力,不滿地拽了拽忒拉絲妲的領口,讓領口處露出了許些透明的白皙肌膚,“出去,在塔裏打施展不開啊!”
不是施展不開,其實是打完了會被要求收拾很麻煩。弗洛蕾對之前的大掃除心有餘悸。
忒拉絲妲興致不高,伸手整理好領子:“我不想打。”
“打上了就會想打了!打架是會越打越喜歡的!”弗洛蕾很有經驗地勸道,“活動活動身體不是挺好的麽,何況能和你對打的人又不多,你應該珍惜這種機會才是。”
“我很珍惜,謝謝,請你出去。”
弗洛蕾噎了一下,撇了撇嘴,高聲說:“你是不敢和我打?”
“每次都打贏的對手,确實沒有興趣。”忒拉絲妲冷冰冰地回道。她已經拿起了之前沒看完的書,繼續翻起頁來,再也不肯擡頭給弗洛蕾一眼。
“啊啊啊啊啊!”
兩人的交流最終以弗洛蕾的抓狂告終,她一臉鬧心地想要撤走。爬出窗戶前,突然看到旁邊站着兩個金發閃閃發光的發光體,才回想起來正事。
梵亞像是什麽也沒看到一樣,遞出一份契約書:“請,弗洛蕾閣下。”
“……”弗洛蕾挫敗地瞪了他一眼,她不是第一回要求對方放棄那個別扭稱呼了,但每年簽訂契約的時候,梵亞都我行我素地堅持,她又不能因為一個稱呼問題對小輩出手。
留下自己火系元素的契約力,弗洛蕾郁悶地從窗口出去了。沒有聽到魔獸扇動翅膀的巨大風聲,看樣子,她是用雙手雙腳從塔底下一點點爬上來的,巫女們總是很閑。
剩下兩位巫女的條約簽訂都很正常,沒有人拒絕,也沒有人突然爬上來說要打一場。巫女的戰鬥力不容小窺,可她們并不會輕易出手,熱愛廚藝的地之巫女甚至還邀請兩人吃她親手做的飯。雖然因為菜肴的顏色搭配太過詭異,氣味也相當刺激,兩人只能以時間不早來婉拒她的邀請。
中午時分,馬車回程。梵亞今日的心情頗為不錯,沒有因為薛知舒躺在車裏做什麽表示。
“今天發生什麽好事了?”薛知舒仔細回憶後,試探着問。
梵亞眸中閃動着亮光,笑意加深:“只是想起,其實管理圖書館是個好職業而已。”
“管理圖書館?”
“我小時候最憧憬的職業,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呢。”梵亞有些懷念又惋惜地感慨,“那時候每天都要冥想感受元素、堅定信仰,一年也見不到你一次。偶爾會想到自己的家人,可現在卻沒什麽意義了。”
身為“家人”範圍之一的薛知舒感覺有點不妙:“沒什麽意義,是指?”
這麽一提,這對兄妹完全就不是什麽牢固的關系。利坦的人都知道,教皇是十六歲登位,而她如今是十五歲——梵亞當了一年半的教皇,她才當了一年聖女。雖然之前兩人都在光明殿接受專門訓練,建立各自的威信和人脈,可地點分得遠遠的,見面機會應該甚少。
難道是說家人已經不重要了?
梵亞淺淺一笑:“因為家人不存在了啊,一定要說出來才能明白嗎?”
薛知舒一愣,立即明白過來,當下心中一顫。
作者有話要說: 嗯,發現了。
嚴格追究的話,日日朝夕相處的人忽然換了個人,性格還不是一個類型的,能猜出來是很正常的事,猜不出來只是因為世界觀中完全無法想象有靈魂轉移的事情。二十四小時僞裝原主性格做起來是很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