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伊川莫的話讓織田一頓，焦躁的神色逐漸沉澱出一種複雜，他目光幽幽的看着坐在沙發上的人。這個人是伊藤忍的弟弟，他本該遷怒憎惡的，但他沒想到的是總長和這人感情異常的好。

一開始他以為總長是因為伊藤忍的關系才如此，畢竟常言道愛屋及烏嘛。但漸漸的他才發現，這人非但沒有和伊藤忍一起欺負總長，還總是有意無意的勸解總長。這樣的發現讓他和戴維斯等人摒棄了偏見，開始重新評估這人，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真心接納了這人。

伊川莫是個天才，不，應該稱之為鬼才。明明之前還處在陽光之下，卻在短短時間內就成功融入極道，就如同純白的紙上被潑了墨，如此的簡單就做出了極端的改變。不，或許一開始他們就看錯了，伊川莫并非純白，只是純粹到足以容納任何的顏色。

最近一段時間男孩的身高瘋了般的抽長，也終于像個真正的十四歲少年了，盡管看上去依舊弱不經風的好似風一吹就跑，但也因此使得少年的身形看上去修長。簡單的校服襯衣穿在他身上竟如同高貴華服披身，一舉一動行雲流水，恍若中古時代優雅的貴族端坐古堡之中舉杯微笑，融入骨髓的沉靜帶來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思維擴散了的織田立即回神，看向伊川莫的目光帶着點點憂慮：“伊川少爺說的我明白了，只是我擔心總長他……，畢竟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尤其總長還是個長情的。

“那就是耀司哥哥的事情了，旁人無法插手不是嗎？”少年垂眸，細密的睫毛打落出的陰影完美的遮掩了那雙漆黑眼眸，被果汁侵染的濕潤的唇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妖嬈到極致。

“那如果總長還是放不下呢？”這不是織田不相信自家總長，而是他已經看着總長那麽多年了，一直被伊藤忍那樣對待卻一直不肯死心。

雖然最近因為伊川少爺的關系，總長對伊藤忍的執着似乎淡了些，但那是建立在沒和伊藤忍面對面接觸的情況下的，現如今總長趕去美國，一旦見到伊藤忍那之前的努力會不會支離破碎？若是這次前功盡棄，那他真不知道總長這輩子還有沒有擺脫伊藤忍的希望了。

“呵。”并沒有回答織田的話，伊川莫只是發出了一聲笑，輕而淺，水潤的唇抿出了優美的弧度，很好的遮掩住了其中無盡的薄涼。

如果放不下，那就丢掉好了，他伊川莫可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啊。

——如若君不棄，那麽他便不離，但若對方放手，那他絕不會伸出第二次手。

不知道為何，看着笑而不語的伊川莫，織田心底彌散開一股不安，他最後看了一眼伊川莫後告辭離開，随後，終是克制不住那股莫名的感覺而撥通了自家總長的電話，将他和伊川莫的對話詳細的描述了一遍。

聽了織田的話後，宮崎耀司在電話的彼端沉默了許久，在織田以為對方已經不在電話旁時才突然的開口，說了一句讓織田激動卻滿頭霧水的話。

他說：“謝謝你，織田。”

然後，便挂斷了電話。

織田握着手機保持打電話的姿勢良久還是愣愣的無法回神，這不是總長第一次對他說謝謝，但卻是最讓他莫名的一次。他知道總長說謝謝的原因不是因為他的關心，或者說這是最微小的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為其他。

他甚至在總長的話語中聽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就好像之前那漫長的沉默是因為惶恐和不安作祟。可是惶恐？不安？面臨死亡威脅都不曾變色的總長還會有這種情緒？是為了誰？伊藤忍？還是……伊川少爺？

理不清內心的紛亂，織田收起了手機，回頭看了一眼伊川莫所在的方向後重重嘆息一聲，最終轉身離去。

如伊川少爺說的那樣，有些事旁人是插不上手的，只希望總長能夠想明白吧。

被織田惦記的宮崎耀司正在東邦宿舍之中。如同以前每一次，東邦們不冷不熱的對他說着半譏半諷的話，伊藤忍對于他的出現也只有憎恨和厭惡，在他開口詢問傷勢後不由分說就動怒打了他一拳，使得早就習慣這種相處模式的宮崎耀司沒任何防備的被打的往後撞到了茶幾之上，碎裂的玻璃險險的滑過了眼睑，差一點就會刺入眼球。

面對這種情況，就連東邦都覺得這樣對待宮崎耀司過份了，唯獨伊藤忍依舊惡言惡語出口怒罵，這樣熟悉的場景讓宮崎耀司幾乎瞬間就堕入了過去之中，無法擺脫的悲哀讓他變得麻木起來，幸而這時織田來了電話，一句伊川少爺将他徹底從過去之中拉了出來。

比起織田他們對伊川莫的了解，宮崎耀司要深入許多，他也自然知道，那個擁有一雙溫暖至極眼睛的少年的真實——伊川莫，有多溫柔就有多冷漠。他能夠憑着一時心喜就對着初次見面的自己伸出手，不管不顧；他也能夠在自己選擇放開那只手後幹脆離開，毫不猶豫。

不棄便不離，反之亦然。

這就是伊川莫式的溫柔，也正是這種殘酷的溫柔才能夠讓他一次次的在陷入過去時及時清醒過來。或許對于別人來說這種溫柔太過于自私而虛僞，但比起無私奉獻無怨無悔，他宮崎耀司更需要伊川莫的溫柔，他需要的從來就不是毫無原則的縱容。

低垂的視線在破碎的茶幾上停頓，心底的某些東西終于在這一刻随着茶幾一起裂開，從此支離破碎。終于，宮崎耀司閉上了眼，斂去了眼底濃厚的悲哀，緩緩的，變得沉靜的臉上浮現出放松的笑意，惬意的毫無束縛，就如同破籠而出的鳥，那股歡快是在場所有人都能夠看出的。

“忍，”重新睜開的眼平靜到令人心驚，以往隐忍的愛戀再也找不到蹤跡，宮崎耀司看着伊藤忍，突然間很想見到那個少年，分享他這一刻的好心情。

“你有空的話請回去一趟，無論你是否想繼續繼承白龍之位都該和伊藤伯父說清楚。如果真的不想做白龍的話，我想伯父也不會再為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