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匕首的匕刃雖鋒利,卻較短,刺傷的情形并不嚴重,只是刃上淬了毒,毒卻不是十分難解的毒,一粒寒雪丹便能保中毒者安然無恙。
南璃在榻前一步不離照看了季雲夕三天,并沒有多久季雲夕便能下床自由活動了。
可是王府裏,這三天以來,氣氛十分奇怪。
每日早晨到王府門口,都能看見王府門口有兩輛馬車,若是季蒼尉先出了門,上了其中一輛馬車便直接向宮中去了,若是季雲夕先上到了門口,命車夫稍候一會兒,季蒼尉也會徑直上另外一輛馬車,絕塵而去。
“皇叔?”剛剛出了門沒走幾步,季雲夕便看到了正邁步出門的季蒼尉。
季蒼尉一身官服,容貌冷峻,難掩其一身貴氣。季蒼尉微微側了頭,看了他一眼便算是理會了。
自己如此明顯的不讨巧,季雲夕沉默下來,默默緊随其後。
出了王府門,季蒼尉的身影消失在馬車簾子後,嘚嘚的馬蹄聲在喧鬧的早晨并不刺耳,不出一刻便消失在視線中。
“皇上,禦膳房的安神湯。”劉青推開門,将手裏的碗輕輕放到桌上。
季淮蒲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房間中剎那多了一道黑色身影,季淮蒲揮了揮手,示意劉青退下。
劉青垂下頭,慢慢地退回門外,順手關上了門。
“暗衛折損了多少?”季淮蒲放下手中事務,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黑衣人。
“回皇上,原共有四十人,先只剩下十四人。”
“何時會有新人補上空缺?”
“皇上,現在這批人仍然在訓練中,都并未合格,不可現在加入。”
“……淑妃那裏安排了幾人?”季淮蒲問道。
對方沉默一瞬方才回答:“四個人。其他的全部安排在了皇上身邊,王府中的三個人……已經聯系不上了。”
“意料之中。如果至今還能有所聯系才不正常。”
皇室花了大量精力財力訓練出來的暗衛,在這樣的時候也不過是作為棋子,為了達成目的,可以随意舍棄。這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淑妃近況如何?”季淮蒲猶豫一下問道。
黑衣人慢慢地說:“娘娘最近略有郁悶,嘔吐嗜睡嗜酸,其他的都是如常無異。”
季淮蒲輕輕揉了揉額頭,皺起眉:“三個月了……”從淑妃懷孕至今已經三個月的時間,距離她腹中胎兒出世還有七個月的時間。然而現在情形如此複雜,讓人一分一秒都不得放松,“你那邊……讓人加快訓練,淑妃那邊人來了之後再派兩個過去,挑兩個扔到王府,其他的人再另作安排。”
黑衣人低頭領命。
“去吧。”季淮蒲擺擺手。
方才劉青端過來的湯已經涼了許多,正是适合的溫度,季淮蒲端起碗只喝了一口便放了下。
心中若是裝滿了一件事情,其他的便再難放在心上了。
“主子,東群的書信。”一只白鴿震動着翅膀,緩緩在窗臺上落下。一旁貴妃椅上的男子看着手裏的書,并不在意,秦儀上前取下了鴿子腿上綁着的東西,展開看了一眼以後遞到季蒼尉的面前。
季蒼尉接過看了一眼,五指輕輕握拳再分開時,紙條已化為粉末,消失在指間。
“主子。”秦儀又喊了一遍,不像是在喊他,更像是在念着這兩個字,好像這樣念着就能解釋他的疑惑一樣。
季蒼尉視線落在手中的書上,淡淡地說道:“想不通?”
秦儀面上表情有些委屈:“主子您早就知道了?”
對方以沉默應答。
“主子,屬下想不通。”秦儀表情十分糾結。
季蒼尉慢慢放下手中的書,坐起身踱步到床邊:“沒什麽想不通的。”
“這就是主子這些天不理殿下的原因?”秦儀是個直來直去的人,在季蒼尉面前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聞言,季蒼尉的神色卻有些冷:“不必多問。”
“我……”秦儀皺着眉頭,看着季蒼尉的背影,憋了半晌,最終沒有繼續問下去,“主子,屬下去找南璃。”
季蒼尉微微側身看他,窗外陽光明媚,照他的右半邊臉上,愈發突出那鮮明冷峻的線條:“不必。南璃現在的主子是太子。”
“可是……”秦儀還想繼續說下去,看見對方的眼神之後方才讪讪地閉嘴,行了一禮之後默默走出了房門。只是他卻并沒有聽季蒼尉的,腳下朝着季雲夕住的宅子就走了過去,健步如飛。
沒過多久季雲夕便從宮中回來了,老管家親自過來請季蒼尉過去。
桌邊,季雲夕如往常那樣坐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微微垂眼看着自己面前的東西,神色中有些疲倦,墨色的眸子十分安靜。
聽見腳步聲,季雲夕擡起頭,眸色的眸子中光華一閃而過:“皇叔。”
季蒼尉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恍若利劍一般,直直地刺到他眼底去。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待到季蒼尉在桌邊坐下之後,一旁站着的南璃、秦儀和老管家也坐了下來,拿起碗筷。
季雲夕拿起筷子,卻有些發呆,動作僵硬地夾菜。
方才季蒼尉的那一眼,銳利的恍若不是在看他的眼,而是直直地看到了他心裏面去。這些日子以來他同季蒼尉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處的十分融洽,季蒼尉也比他想象中溫和許多,雖然樣貌生的冷峻了些。可是而今這樣連着幾天對他不予理睬的事情,卻是頭一次。
方才那一眼,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季雲夕的表情漸漸冷硬起來。
南璃看了一眼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的秦儀,并不說話,只是稍稍挪開一些,繼續低頭吃飯。
“主子。”一片寂靜中,一個穩健的腳步聲從門外漸漸靠近,最終是來到了廳中,在季蒼尉旁邊單膝跪下,喚道。
人未來到眼前,季雲夕已經認出了腳步聲。
東群。
“見過太子殿下。”起身後,東群面不改色地朝季雲夕行了一禮。
季雲夕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一旁的侍女拿來一幅碗筷,東群便在季蒼尉的下手邊坐了下來。
“主子,杭州的事情已經辦妥。”碗筷放在面前,東群卻并不急着開動,“屬下後來接受調查的東西,下午也已送了過來。”
“收到了。”季蒼尉道。
東群聞言應了一聲“是”,這才拿起手中的碗筷不急不慢地開始吃飯。
沉默。
東群的到來帶來短暫的熱鬧,随後飯桌上仍然是一片寂靜。
寂靜。
連續數次除了對方黴頭,交流得不到回應之後,季雲夕也不再做任何愚蠢的嘗試。即便也許對方這麽做是有理由的,他也仍然是有自己的驕傲,不會讓人随便踐踏。
即使是孤軍奮戰。
夜深。
南璃熄滅了房中的等,掌着燭臺慢慢走了出去。
聽着南璃的腳步聲慢慢地消失在盡頭,季雲夕迅速從床上一躍而起,換上一席黑衣,推開窗戶縱身一躍而出,卻因此發現了同樣一身黑衣隐身于房梁頂端的身影。
季雲夕眉間殺意閃現,轉身就撲了上去,掌中劍氣流出,破空劃向房梁上的人。
對方陡然瞪大了眼,眼中閃過訝異,動作卻并無絲毫滞懈,空中一個伶俐的翻身便躲了開。
一個簡單的交手,空氣中卻已經有了波動,他到目前尚不知道季蒼尉武功深淺,在這裏動手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季雲夕看了那人一眼,轉身躍出院外,腳下生風,接着樹枝為支點,片刻間身形便到了皇宮門口。
身後的人緊緊跟随,卻并無動手的欲望。
季雲夕卻突然再一次轉身撲了上來,腰間綢帶繃入內力,寒氣逼人,那雙露在面布外的雙眼更是殺氣逼人。
劍尖斜挑,季雲夕握劍劃向來者頸側,被躲開之後擡起左掌便打向對方胸口,對方卻突然提氣,硬生生接下了他這一掌。
季雲夕雖習得一身武功,卻都只是自己學的,也并無多少實戰經驗,爆發力有限,而對方內力柔若流水,将他掌力劃了開。
十足硬碰硬的一掌,卻無聲無息,只有四周葉子陡然嘩嘩作響的樹見證了方才的交鋒。
季雲夕雖然五官偏柔和,一雙眼睛卻是格外的漆黑,滿溢殺氣的時候,竟然豔麗地讓人不敢直視。
“是你。”緊緊盯住對方的雙眼,季雲夕突然扯動嘴唇說道。
心知已經被認了出來,來者不再隐瞞,坦蕩地垂頭:“殿下。”
“皇叔讓你跟着我的?”季雲夕冷冷地看着他,直言不諱。
來者,東群,笑了笑:“殿下聰慧。”
“什麽緣由。”
“殿下深夜一人獨闖并不安全,娘娘那裏皇上可是派了好手看着,不可輕舉妄動。”東群輕嘆一聲說道,有幾分無奈。
季雲夕墨色的雙眸在夜色中漆黑更甚,語氣冰寒至極:“皇叔如何知道本太子要做什麽。”
“……”東群輕輕笑了,“主子知道的,遠不止這些。”
“你這是,提醒嗎。”季雲夕慢慢收起手中的劍,緊緊盯着和他想同打扮、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東群。
東群聳聳肩:“殿下可以這麽以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