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抹了把油膩膩的嘴，舒慕心滿意足地攤在沙發上，肚子明顯圓潤了不少。
“剛看了那麽刺激的畫面還吃得下？啧啧，看來貧道要重新估量下是否改收你做徒弟。”同樣沒少吃的遠澤如同黃鼠狼看到雞般眼珠直轉，然後在接收到覃坈“再看就戳瞎你”的無聲警告中，默默收回視線。
雖然唐劍文看上去更吓人，但真論殺傷力，覃坈才是最不能惹的，連那麽高級的鬼打牆人家都是一刀切。遠澤自認脖子還沒結實到挨一刀也無所謂的地步，所以默默地打了個飽嗝，準備回房去休息。
“你們不覺得，今晚有點奇怪嗎？”通過做飯發洩了大半怒氣，簡桐桐撐着下巴，大眼睛忽閃着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天地，她沒經歷過昨晚的事，所以比其他見鬼見到麻木的人先一步發現可疑：“雖然咱這大部分人都暈過去了，但狗還好好的，我剛給它們送了狗糧，這會兒它們應該吃得正歡吧，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呢？”
舒慕揉肚子的手一顫，僵硬地停住，狗不是晝伏夜出的動物，而且那畢竟是二十幾條狗，湊在一起吃飯會一點動靜都不發出來？本該有聲音的情況卻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這說明……
“真不知道老道我也時運低還是被你們帶衰了。”遠澤剛走到卧室門口，聽到他們的對話又無奈折回來，他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失去的血也通過藥丸補了個七七八八，但這不意味着他可以完全不休息，要是今天再折騰一宿，遠澤覺得過幾天可以把他和那三具屍體擺在一起開追悼會了。
時運低到發黴的舒大少：“……”又要怪他？他也是無辜的好伐！
夜風越來越響亮，隔着層玻璃，屋裏的人也能感受到它的威力，剛睡醒正忙着填肚子的康俊打了個寒顫，他不想再經歷一遍昨晚的情況了。
“很強。”覃坈吃飽就一直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這會突然睜開眼，還說了句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話。見大夥都巴巴地望着自己，覃坈眼裏閃過一絲茫然，将求救的目光轉向舒慕：“你們不是說昨晚出現了個吃鬼的老鬼嗎，我想今天來的還是他。”
見衆人的嘴巴張得更大，覃坈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恐怖級的強大。”
喀啦啦，所有人的表情都裂了——你真的不用形容得如此貼切，好歹留一線生機給我們啊！
“好像，好像真的是他。”覃坈剛開口時，大臉就湊到了門邊伸着脖子往外望，雖然還是沒看到對方，但他已經感受到和昨晚一樣的強大壓力，從氣息上分辨，就是昨晚吃掉所有惡鬼的老鬼。
“所以他吃完了鬼，跑來吃人了？”簡桐桐眨巴着大眼睛，她是見過鬼的，但見且僅見過一只。在她的意識裏，鬼都是一樣的，所以這只會吃鬼的鬼也沒有比其他的鬼恐怖到哪裏去。好吧，她旁邊那只臉比較大的鬼例外，那家夥，真是怎麽看怎麽沒有威脅性，簡直對不起“鬼”這個人類諱莫如深的物種。
“幸好這裏只剩下我們。”生死攸關的節骨眼，舒慕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幸虧下午叫穆寬把那些暈倒的人轉移到其他地方，不至于今晚都成了老鬼的口糧。
那些人只是昏迷，并沒有被鬼附身過，只要休息兩天就會康複，不過他們還沒想好要怎麽跟那些住得好好的卻突然被轉移走的人解釋前一晚發生的事，也不想讓他們看到一片狼藉的度假村，所以衆人決定讓他們先暈着吧。
“喲，貧道早上還想會會這只吃鬼的鬼，沒想到他晚上就主動送上門，來得正好，看老道怎麽收拾你！”遠澤手持那把不知他平時藏在哪的見利落地跳到院子裏，邊往外走邊嫌棄地看看在牆角縮成一排的狗狗，怪不得聽不到它們進食的聲音，敢情人家壓根沒吃。
屋裏的人相互對視幾眼，都猶豫着是否要跟出去給遠澤道人壓陣，雖然他們這些人的戰鬥力加在一起也不見得頂的上老道，但好歹人多看着也比較有氣勢，沒準能把那只鬼吓跑？
衆人打定主意還沒等往外走，就見幾分鐘前雄赳赳氣昂昂殺出去的遠澤狼狽地提着破袍子跑回來，邊跑邊回頭，好像那些狗狗都發了飙在玩命追他似的。
“不是吧？”舒慕緊張地吞着口水，遠澤從出去到回來絕不超過三分鐘，去除走路花費的時間……這是剛見面就被對方打敗的節奏？乖乖，那他們是不是該趕緊開車跑路啊？
“你們不認識我，記住，你們都不認識我，我先走了！”跑到二樓又跑下來，遠澤手舞足蹈地沖着衆人比劃，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不給大家提問的時間，遠澤又施展他那一百八的速度，轉眼消失在門口。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遠澤的表現有點像看到不想見的老熟人？于是他們到底要不要跑路啊？
他們還在糾結，院門口忽地刮起一陣陰風，那群縮着的狗狗們哀聲嚎叫，被來人若無其事地瞟了一眼後，瞬間集體噤聲。
“看來是不用跑了，”一直守在門口的大臉緊張的臉更白了，“人家已經堵門口了。”
覃坈臉色鐵青，伸手将舒慕拽到自己身後，右手虛虛地放在身側，心裏計算着三秒是否夠他劈開這個實力強勁的老鬼。
唐劍文的臉色也很難看，據說這不是他和老鬼的第一次見面，昨晚人家就出現在他身後。可他對腦袋扣了個筐裝僵屍這事一點印象都沒有，如今見了這只老鬼，還是沒能勾起他任何回憶。
沒了幹擾，老鬼将目光轉移到堵在別墅門口的一群人身上，先是認真打量着最前面的覃坈，而後又掃了掃昨晚有過一面之緣的唐劍文，最後落到他從未見過的小姑娘和那個明明害怕卻還探頭往外看的年輕人身上。
終于再度見鬼，簡桐桐有點興奮，不過她也知道這只鬼不是好相與的，她還沒瘋狂到撲上去找對方要簽名的程度。說到底，見鬼可以豐富人生閱歷，但被鬼吃就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了。
看老鬼一步步靠近，除本能倒退躲避的大臉外，其餘人都有點驚詫，尤其是舒慕——據說唐老板的氣場範圍有十幾二十米，昨晚他也親眼見識過惡鬼被唐老板的氣場攪成渣渣的場景，可這只老鬼此刻離他們最多三米，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難道他們的鎮宅神獸失靈了？
唐劍文的臉色也愈發難看了，他本以為能保護康俊，保護在場的人，現在看來，他是自身難保了。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着破爛的中年男人？”離衆人僅有一米，老鬼停下腳步，用還算友好但絕對沒感情的語氣詢問着。
衆人很想交換下眼神，分析看看眼下是什麽情況，如果出賣遠澤能讓他們平安度過今晚的話，那他們是非常樂意把早不知跑哪去的老道賣掉的——天大地大，就算這老鬼神通廣大也不見得找得着！
好吧，事實上是他們也不曉得該去哪裏找遠澤，只是遠澤走的時候沒交代清楚，他們連個串供的時間都沒有，一時半會兒的，大夥也沒沒清楚要如何說一個老鬼絕對識不破，就算識破也不會來找他們算賬的謊言。
“你們是他朋友？”看這群人鬼鬼祟祟的樣子，老鬼就知道自己問不出有用的線索，索性直接換了話題。其他人沒反應過來，舒慕和康俊更是下意識點頭，點了一半，就被各自身前擋着的人止住了。
“呵……”對舒慕和康俊的誠實回應，老鬼滿意地點頭，沒再多說什麽，陰風刮過，老鬼不見了。
剩下一群徹底暈菜的人大眼瞪小眼，完全搞不清楚老鬼今晚來幹嘛。倒是院子裏的狗狗們思維簡單，危機消失，它們立刻撲到狗糧上，狼吞虎咽的聲音惹得一群剛吃飽的人又餓了。
……
衆人又在別墅區停留兩天，沒再見惡鬼或老鬼來鬧事，相對的，遠澤也沒了蹤影。每當遇到這種情況，舒慕萬分懊悔沒給老道配個手機，當他信誓旦旦地說“下次死活都要給遠澤買個手機”的時候，大臉弱弱地舉手：“我，我把你給我那手機塞他破包袱裏了。”當時看遠澤逃的狼狽，大臉擔心他出事，就把手機塞給老道了。
反正他是鬼，敢跟他打電話的，最多也就眼前這幾位，很顯然，這些人也不是每個都樂意跟他煲電話粥的。
“幹得漂亮！”舒慕激動得恨不能親大臉兩口，結果被發現端倪的覃坈及時阻止了，“好兄弟，你等哥把最近這些破事擺平的，肯定給你多燒紙錢，你想買啥買啥，不過瘾咱就買個鬼差來當當！”
這回舒大少總算沒說把閻王老子的寶座買來坐，實在是……那位置他也很想坐啊！
當然，他們這幾天也不是為了确定度假村是否鬧鬼才留下的，實在是度假村看着沒多大，實際占地面積和建築很壯觀，白天，雇來的工人修複那些玻璃碎成渣的別墅，晚上，他們這群小白鼠留守看是否還會鬧鬼，只有确定這裏平安，他們才敢把其餘人接回來。
“打聽到給這裏布置風水的人是誰了，”撂下電話，唐劍文接過康俊剝好的橙子優雅地吃着，“我已經讓助理去聯系他了，最快明天他就能來這裏修補風水陣法，之後那些人也可以回來了。”暈倒的人有部分已經清醒了，本以為解釋要花費很多時間，特別是那些度假村的工作人員，若是把他們當成不法之徒再鬧到警局，事情就沒法收場了。
萬萬沒想到，度假村的老板那天也恰好在這裏留宿，更巧的是老板親眼見到了鬼，據說他是在抗争的過程中被鬼敲暈的。即便大夥都猜到這家夥絕對是被鬼吓暈的，但表面上卻沒人去拆穿他，因為很多安撫性的工作由他出面完成會更有效果。
“所以現在我們手頭上的事只剩下參加那三個犧牲者的追悼會了？”有樣學樣給覃坈剝了個橙子，舒慕舔舔手指頭上的汁水，嗯，挺甜。正想着，嘴裏就被塞了瓣橙子，舒慕看向覃坈，那人不慌不忙地繼續肢解橙子，自己吃一口，再往舒大少嘴裏塞一口，場面和諧的讓在場其他人恨不能把他倆打上馬賽克。
“追悼會定在後天。”唐劍文放下遞到嘴邊的橙子，嘴唇緊緊地抿着。不管事情過去多久，他就無法忘記那三個人是因他而死，可不管他明查還是暗想，都沒能找出兇手誰哪個，所以只能通過關系把三人的死亡歸結于意外，但他無時無刻不在心裏提醒自己：一定要為這三個無辜的人報仇！
“追悼會……我可以不去參加嗎？”簡桐桐怯怯地舉手，她樂于見鬼，卻不想見屍體，更不想參加意味着死亡的追悼會，就算那三個喪命的有一個是她認識的投資人。女孩子，骨子裏總是有些膽小的共性的。
“其實我也不想去。”拒絕了再次送到嘴邊的橙子，舒慕的臉皺巴成了狗不理包子。人都比較抵觸白事，哪怕是不迷信的人也不會喜歡現場悲傷的氣氛，可舒慕作為整個鬧鬼事件最早的見證人以及後續一系列突發事故的參與人，他想躲也躲不過去，何況電影的女主角簡桐桐已經表示不想去了，那他這個男主就是被人擡着也必須到場。
“還是去吧，”還在剝橙子的康俊忽然開口，“我總覺得兇手也會出現在追悼會上，他肯定很好奇自己的手筆到底造成了怎樣的後果，雖然他的謀殺目标還好好地活着。”
衆人都是一震，對啊，兇手既然能破壞度假村的風水陣，這就說明無論他以前的活動地圖在哪，眼下他肯定就在本市。若是度假村事件鬧得滿城風雨，兇手還可能躲起來，甚至暫時離開這裏，但事情被壓下來了，死去的人也都冠以意外之名，兇手肯定會謀劃第二次暗殺。
面對随時可能見鬼的境遇，他們倒還都算淡定，現在只希望這位兇手能理智點，下回換個人沒那麽多的地方折騰，也省的連累那麽多無辜。
除非那個兇手已經變态到熱衷于參加葬禮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