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經過一夜的休整,這隊跋山涉水專門來作死的糙老爺們原地滿血複活,連那幾位女性工作人員都興致勃勃的一大早擠在村口,拿着手機東拍西拍,直嚷嚷着還是深山裏的空氣好,甩大都市幾條街,清新得一塌糊塗。

昨天大部分路程都是在驢背上度過的舒大少原本就比別人輸出少,所以早上也醒的比別人早些,輕手輕腳溜出房間,沒等伸展拳腳抻個懶腰,腰上就多了一只爪子,吓得毫無心理準備的大少爺差點尖叫出聲,幸而被身後的人及時捂住嘴巴。

“你走路都沒聲音的?”舒慕轉回身,哀怨地白了眼不知何時跟出來的覃坈,他是個不禁吓的人,尤其身處這種青天白日依然回蕩着靈異氣氛的地界兒,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把他纖細到一碰就斷的神經吓斷線。

“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亂走。”覃坈沉吟着,直到舒大少以為他要石破天驚吐出點驚悚言論,才慢悠悠冒出這麽一句,惹得舒慕白眼翻得更大了。

“村子就這麽大,難道還怕丢啊!”雖然略帶路癡屬性,舒慕可不認為在這種修建方正的村子裏也會走丢,何況大部隊就駐紮在村口這棟大宅裏,目測,這是村子唯一的二層建築,随便站在哪家院裏都能看到這棟小樓。

覃坈收斂眼底閃過的異色,默許地跟着舒慕出了這間院子。門前兩頭石獅子沐浴在晨光中,搖頭擺尾的模樣甚是神奇,右邊一條小路通向村內,左邊則是大片的空地,越過這片人工開辟出來的分界線,外面就是純天然的山中風光。

“能在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安家落戶,其實也是件挺享受的事。”住過各式各樣的豪宅莊園,舒慕以為沒什麽住宿地能再吸引他。可此時站在與世隔絕的村口,深深吸着夾雜着山中特有氣息的空氣,那份舒适與放松絕不是人工打造的仿天然環境能模拟出來的。

“你确定想住在這裏?”和舒慕面向山外的角度不同,覃坈始終打量着村子的方向。舒慕聞言轉過身,盯着眼前的“桃源”三秒,下巴直接砸到地面上:“不是吧?”

昨天進村的時候黑燈瞎火,人們僅靠幾只手電照明,即便後來啓動了發電機,燈光工作區也只是局限在大宅內部,對大宅之外的環境如何,幾乎一無所知。而眼下陽光正好,站在村口一眼望過去,大半個村子盡收眼底。

舒慕看過大宅內建築的現狀,就下意識以為村子裏的其他房舍也都差不多,就算沒有他們住的這間豪華,至少也不會損壞得太嚴重。可一眼望不到頭的斷壁殘垣卻狠狠抽了大少爺一個耳光,啪啪的,那叫個響亮,打得舒慕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正如他們遠遠望見的那樣,村子的規模并不算小,上百間房子整齊排列着,組成這隊與世隔絕的人群生活的格局。看房子的樣式,和大部分農村自建的平房差不多,大部分是用料講究的磚瓦房,偶爾幾間低矮的茅草屋。

面對風吹日曬,尤其山裏更凜冽的山風,無人居住的茅草屋往往要不了多久就變成了危房,因而舒慕看到村裏的茅草房全都塌了半邊,一副随時可能倒塌的樣子也沒覺得奇怪,可那些比豆腐渣結實多了的磚瓦房也都爛的爛倒的倒就不合理了。

建築風格帶着濃濃的古味,但常拍戲的舒慕卻看得出這些并不是真正的古宅,這些房子更像是影視城一比一模拟的拍攝場,乍一看沒分別,實際從形到神都像紙糊的,沒一樣能和原版比。

“就算偷工減料,也不至于全壞了吧?”脖子伸得老長,舒慕希望在衆多破爛中找出一間頂能蔽日的房舍,可惜,在他目力以及的範圍內,一間都沒看到。

“我們可以找一間破的不那麽嚴重的,修補下還能住。”只看一眼,覃坈就知道這村子裏除了他們昨晚住的那間,再沒能直接入住的房子,索性也懶得浪費視線。

“修房子得有梯子吧?”舒慕不爽地皺起鼻子,從覃坈的角度上看,大少爺這是在變相撒嬌,“貌似劇組壓根沒準備過那玩意,難不成讓我們疊人牆上房?還是咱蹲這兒等他們把梯子運進來啊?”一想到要在山裏待到猴年馬月,舒大少就暴躁,恨不能把那些已經爛掉一半的房子徹底報廢掉。

“野外生存,總要有點挑戰性。”摸摸舒慕的頭頂,覃坈用最客觀的事實将大少爺從郁悶的情緒裏拉出來。想想真正的野外生存挑戰,再看看眼前成排的危房,舒慕莫名覺得還是眼前的環境更适合他。

草草吃完早飯,節目組和嘉賓聚集在村口,王斌戳在攝像機前廢話五分鐘,正式把鏡頭轉給四位常駐嘉賓以及臨時嘉賓康俊。五人分別發表對這次野外生存的看法和宣言,節目開啓二十四小時全方位錄制模式。

這邊跟着每位嘉賓的鏡頭剛開機,舒慕就看到王斌在鏡頭掃不到的角落指揮着兩個助理從小山一樣的行李堆裏翻出一個籠子,裏面裝了十幾只雞鴨。

這是看他們吃了兩天幹糧,準備給大夥改善夥食了?舒慕使勁吞咽着口水,滿腦子燒雞烤鴨,步子都快邁不動了。

下一秒,舒大少的豐盛午餐幻想宣告破滅,因為他眼睜睜看着王斌親手打開籠子,把十幾只雞鴨放出來了。

這些被關在籠子了兩天,沒喂食沒喝水的家禽重回自由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當着現場二三十人的面,一哄而散,各奔東西。

“……”某個瞬間,舒慕特想撲上去把王斌掐死,大老遠從城市颠簸到深山,就為了給這十幾只家禽放生?

其他四位嘉賓臉色也不太好,心裏想的和舒慕差不多,對腦子不止一個坑的王導怨念頗深。裝畜牲那籠子不是空了麽,正好讓眼前這位大號畜牲住進去。

“為了維護山裏的生态環境不受影響,節目組特意為嘉賓備了些家養禽類供獵捕,至于大家今天能否吃上午飯,就看大家捕獵的能力了。”主持人激情澎湃地解說完,旁邊待命的助理們頂着鋼刀般的視線将彈弓和捕獵繩這些必備品交給五位嘉賓。

撥弄着很有懷舊風情的彈弓,舒慕下意識低頭開始找石子,有覃坈這個外挂,他倒不怕抓不到午餐,不過他倒是不介意因為業務不熟練而一石子飛到王斌頭上去。

午餐們還在劇組圈定的範圍內蹦來跳去,慶賀短暫的劫後餘生,嘉賓這邊已經按照劇本的設定開始野外生存節目第一步:挑住宅。

嘉賓以個人為單位,以先到先得為原則挑選自己中意的住宅,每個人分到一面彩色旗幟,只要将這面旗子插到選中住宅的門口,這間房就是你的了。

對于這種圈地活動,嘉賓們的熱情還是比較高的,連對整個村子都處于失望狀态的舒慕也躍躍欲試,想着是否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出村裏最好的房舍。

導演一聲令下,五位嘉賓率領着身後浩浩蕩蕩的拍攝小尾巴殺進村子,二三十人聚在一起時甚為壯觀,一旦分散到整個村落,眨眼間就看不到人影了。

舒慕因為提前掃過一眼,對第一排,也就是和村口大宅同排的房子甚為失望,所以直接略過前面轉向第二排。

這排房子同樣破破爛爛,很多牆壁蔓延着手指粗的裂痕,這種房子就算嘉賓敢住,劇組也不會同意的,真塌了不僅嘉賓玩完,負責跟人拍攝的小分隊也得全軍覆沒。

遠遠看到個外觀還算完整的房子,舒慕樂颠颠跑過去,先把旗子立在門口宣誓主權,然後鑽進房子檢查內部情況。

這是除了村口大宅外,他踏進的唯一民宅,房前有個非常寬敞的院子,一條從大門通向房門的小路兩側是廢棄的菜園,到處是焦黃卻尚未枯死的野草。臨近正屋有個大概兩米高的草棚,裏面橫着木樁,應該是房子原主人系牲口的。

正房中間有扇木門,金屬把手早已斑駁,舒慕擡手搭上把手的瞬間,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舒慕晃晃腦袋自嘲地一笑,習慣了身邊有超人般的覃坈打前陣,使得今時今日的他總感覺身邊少個人就少了份安全感,即使明知那人就在身後不遠處,心裏還是會發慌。

深吸口氣,舒慕拉開房門,令人牙酸的開門聲弄得大少爺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房門後是條走廊,連着四個呈田字排列的房間,門左邊的房間是老舊的廚房,竈臺,生鏽的大鍋,空水缸,按壓式水井一應俱全,角落還擺了捆柴火,應該是房間主人剩下的。不過房頂因年久失修已經塌了,陽光直射進來,映着辨不清原色的金屬按壓水井上,反射出森冷的幽光。

門右側的房間比較小,裏面雜七雜八地堆了不少東西,一看就是放雜物的。

沿着走廊深入到房子腹地,兩側各有間卧室,左側房間靠牆擺着張樣式老舊的木床,床板上滿是灰塵。右側房間內的東西比較多,一張看着比較新的床鋪同樣靠在牆角,旁邊有個深棕色的櫃子,靠窗戶的位置擺了張圓桌,桌子下面還有幾張凳子。

無論家具上還是地面上,都堆着厚厚的灰塵,一行人在裏面橫沖直撞,沒一會就鬧得塵埃飛揚,嗆得所有人咳嗽不止。

“這個房子還不錯啊……”舒慕看似自言自語,其實他是在對跟在最後的覃坈說話,雖說廚房塌了一半,但供居住的卧室都還完好,兩張床,正好他和覃坈一人一張——

沒辦法,面對着不歇氣的攝像機,舒大少還不敢張狂到抱着覃坈睡。

覃坈點頭,能率先找到這間房算他們運氣好,連修補房子的步驟都可以省了。至于直接和大自然溝通的廚房就繼續豪邁地幕天席地吧,反正他們應該沒機會使用那口目測刷不幹淨的大鍋了。

選定了房間,舒慕從分到的物品裏找出一沓報紙,兩間卧室的窗紙都爛了,不封好,今晚就要吹着山風睡了。

兩小時後,按照跟組攝像的提示,衆人返回村口報告自己選房子的結果,旗幟始終立在選定的院子裏,省得大夥一轉身就認不出自己選的是哪間房。

“好像只有咱倆選了第二排。”看王斌在簡易村子地圖上标出大夥的住址,康俊戳戳舒慕的胳膊肘,小小聲說着。

劉澄和馮祺選了第一排的房子,據說他們這倆小時沒幹別的,光忙着怎麽讓房子不漏風了。而趙天宇為了凸顯個性,自個兒去了最遠的第三排,還非挑了個幾乎和村口大宅呈對角線的房子,他來回一次,相當于繞村子一圈。

看時間已是上午十點,王斌宣布捕捉午餐任務開啓,一群收拾爛房子收拾的生無可戀的五個男人眼冒綠光沖到村口那片平地上,揮起彈弓開始無差別射擊,在他們眼裏,每只雞鴨都是縮小版王斌,打死一個少一個。

事實證明,即便是家養的雞鴨警惕性也是很高的,而五位嘉賓則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彈弓準頭,追着雞鴨瞄準半個鐘頭,也沒人成功消滅一只家禽版王斌,倒是大夥的眼睛全都有往中間靠攏的勢頭。

殘酷的現實讓衆人意識到獨立作戰無法取得勝利,所以五個人一拍即合,決定團夥作案,五個大老爺們圍毆一只家禽,一人一腳也把它踹死了。可憐這群剛才還在嘲笑愚蠢人類的雞鴨轉眼就被團隊的力量消滅了,只剩一地雞毛随風飄蕩,頗有幾分悲壯的意味。

把吃不了的口糧用捕獵繩綁好丢在旁邊,五個人每人挑了只肥雞,開始研究是先開膛破肚拔毛啊還是直接架在火上活烤——如果按照正常步驟,雞弄好了就可以直接吃晚飯了。

何況他們誰也沒打算用村民留下的竈臺和鐵鍋燒水退雞毛。

最終,處理午餐的難題交給了各自的助理及劇組工作人員,而五位嘉賓難得忙裏偷閑,歪在一邊閉目補充體力。他們對劇本安排了然于胸,但對每個環節需要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卻無法判斷,具體情況如何,取決于王導那神奇的大腦在節目錄制前處于哪個頻道。

“舒哥,”康俊靠着棵小樹卻怎麽都睡不着,見舒慕也翻來覆去沒有睡意,立刻湊過去,趁攝影師都忙着研究午餐的工夫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交流彼此的想法,“不知是不是受了上次度假村的事影響,我總覺得這個空蕩蕩的村子有古怪。”

據說長期沒人住的房子會成為孤魂野鬼們的寄居處,這裏的房子都塌了,可見荒廢有些年頭了,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要和飄飄們搶地盤?

舒慕被自己的想法惡寒了一把,出了一身冷汗。

“不怕,反正咱倆的房子離得挺近的,有啥事招呼一聲就行。”舒慕說着掃了眼側身睡過去的趙天宇,那眼神就像在看白癡:“總比自個兒跑那麽遠要好,真出了啥事連個救急的時間都不給咱們。”

“是啊,”康俊輕嘆口氣,“我還以為真人秀挺有意思呢,現在看來,完全是給自己找虐啊!”他只參加一期就生出這種想法,可見其他嘉賓對節目的怨念有多深。大概完成這季節目的錄制,這些位再也不會接真人秀欄目了。

“晚上睡覺時都機靈點。”沉默到一度毫無存在感的唐老板突然出聲,吓得竊竊私語的倆人一哆嗦,不解地望向他。

唐劍文沒有解釋,只是淡淡地瞟了眼身旁的覃坈,見對方還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恨得唐老板好想把這位也串在樹枝上一并烤了。不過他們之間的恩怨最多算內部矛盾,尤其眼下這個身處詭異環境的時候,還是先共度難關,為逃出大山做最終努力才好。

吃了劇組不知用何方法處理好的燒雞,衆人下午的任務正式開啓,一開始,大夥圍着新穎的競技背景,争先恐後興奮得不得了。可随着日頭西斜,氛圍漸漸就不對勁了,連腦子坑太多以至于反應遲鈍的王斌都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疑惑地打量周圍卻毫無發現,王斌小聲吩咐助理去周圍轉轉,看這裏是否還有其他人。

他不認為那種被人偷看的感覺只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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