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雪天折騰半宿,所有人都累得夠嗆,即便心裏害怕,身體也扛不住本能的召喚,沒心沒肺倒頭就睡。
一群大老爺們還好說,那群單獨住的妹子們卻不敢回屋,又不好意思往男人屋裏鑽,只好抱在一起邊取暖邊講些平時在電視臺聽說的靈異傳說,越說越害怕,越害怕越要說,沒一會就吓得膀胱抗議,憋得要死也沒人敢跑到外面去上廁所。
女人的劣根性啊!
唐劍文和覃坈本想去看看外面的情況,怎奈他們的房間裏還有個狀況外的劉澄和他的助理,為了不表現得過于異常,衆人脫了潮濕的外套,顧不得在屋裏生火可能導致一氧化碳中毒的危機,在離床最遠的角落裏架了個火堆,先把衣服烤幹了再說。
直到劉澄和助理睡熟了,唐劍文才不慌不忙爬起來,邊穿衣服邊透過窗子上更大的破洞往外看。才一會兒的工夫,地面上的雪層厚度又加了幾公分,而雪勢卻絲毫沒有減小的意思,看來封山是不可避免了。
“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看唐劍文和覃坈都起來了,舒大少毫不猶豫地先開被子,剛捂熱乎的身子被冷風一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可外面再冷也比毫無安全保障地留在房間裏好,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他來說,大雪封山不算什麽,鬧鬼才是要命的。
“一起吧。”唐劍文說着掏出康俊的錢包,從裏面拿出兩張金燦燦的符紙。這還是遠澤失蹤前送給康俊的,據說威力很強,除了老鬼那種級別的變态級宗師鬼,其他鬼都能克制一二,唐劍文把這兩張符紙塞到劉澄和助理的枕頭下面。他們走了後房間裏就只剩這倆人,真出什麽事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
“就算沒有鬼打牆,咱們也很難離開村子了吧。”兩腳剛踩進雪地就陷到了腳踝,舒慕郁悶地抖了抖,他們已經錯了過了最好的離開時間,之後就算沒有鬼類搗亂,地上的雪也會成為他們脫困的阻礙。
“現在天氣還算暖和,等天亮太陽一曬,應該會融化一部分吧。”穆寬比較樂觀,一陣寒風吹過,把他後面的話都吹了回去。
“天亮?唉,我就怕天不會亮。”舒慕幽幽地嘆了口氣,其他人全都停住腳步,不解地望向他。
“咱們跟着劇組在雪地裏繞了好幾圈,回來又睡了會,連濕衣服都烤幹了,這需要不少時間,你們覺得現在應該幾點了?”
“在雪地裏至少走了三個鐘頭,回來也有大概一個鐘頭了,所以現在差不多淩晨四點了。”康俊抱着肩膀來回摩擦着取暖,他的時間觀念很強,對時間的估計很少出錯,所以他對淩晨四點這個時間點很有自信。
“在我的感覺裏也應該是淩晨四點,”舒慕擠出一抹苦笑,把左手伸到衆人眼前,右手抓着左邊袖子緩緩往上拉,露出手腕上那只全球限量版壕表,“可你們自己看,現在才零點。”見衆人張着嘴,一副受到驚吓的表情,舒大少決定做一把補刀狂魔:“咱們正式出發是二十三點五十分,第一次遇到丢棄的道具時是零點,返回大宅也是零點。”
也就是說他們離開村子十分鐘後,就陷入了某種奇怪的磁場裏,時間停止了。
時間不再起作用,那天亮還會來嗎?
“會不會是你的表壞了?”穆寬曲起手指在表面上彈了彈,把自己的手機遞到舒慕眼前,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三點五十八分。
“你覺得這款表會壞?”舒慕看白癡似的白了自家經紀人一眼,故意将手表的品牌标志貼到穆寬眼皮子底下讓他看。這款號稱史上最精準、品質最高的手表價格不菲,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世界頂級富豪們肯花那麽多錢和時間去買的表,絕不會随便就壞掉的。
“可手機也沒壞啊!”看着手表的秒針還在一圈圈轉,時針和分針卻像黏住般不肯向前邁一步,穆寬疑惑地瞧了瞧自己的手機,除了沒信號,其他一切正常。
“就是因為手機顯示的時間正常,所以其他人才沒發現時間停止了。”舒慕不知是慶幸還是無奈地搖搖頭,要不是他離家前順手把這塊新買的壕表帶出來,可能也會像其他人一樣,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了。
“先別管時間的問題了,”面對時間靜止的異象,唐劍文表現得很淡定,事實上,他的手腕上也戴了塊表,他早就發現時針和分針罷工的現實,“只要把村子裏的問題解決了,時間就會恢複正常,也許連困住我們的雪也會消失。”
時間不會真的停止,所以他們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陷進了最高級的幻境。在幻境裏又制造出個鬼打牆強迫衆人回到村子,說明問題還是出在村子裏。
鬧鬼的村子。
說是查看情況,可實際該如何下手,覃坈和唐劍文卻一頭霧水。要不是趙天宇那組攝影機拍到靈異畫面,他們甚至沒有明顯感受出村子裏有鬼,偶爾飄過的點滴陰氣,也只是廢棄山村最常見的現象,不可能形成大規模的惡鬼勢力。
“要不去拍到靈異畫面那房子看看?”在雪裏站的有點久,舒慕雙腳就沒知覺了,他寧願像當初馱着他的驢子似的為吃不到嘴的胡蘿蔔不停向前,也不想停在原地變成硬邦邦的雪雕。
其他人一時間也提不出有建設性的建議,索性聽從大少爺的想法,直奔當初趙天宇住的宅院。
要說趙天宇這人也是真欠揍,偌大的村子上百棟房子,他非選個離村口大宅最遠的房子住。一行人艱難地在雪地裏跋涉前行,當終于站在這棟相對其他破敗的宅子而言算得上豪宅的房子,手機上的時間指向了淩晨五點。
而手表上的時間依然是淩晨零點。
“怪不得那小子會大老遠跑這兒來住,條件不錯嘛!”在房子裏轉了兩圈,舒慕羨慕嫉妒恨了,這間房子比他們住的大得多,每個房間都很寬敞,原本放雜物的房間裏擺着張臨時搭的簡易床鋪,跟着趙天宇的劇組人員當初就住在這裏,而不是像其他組的人員那樣找其他的落腳地。
轉到廚房,夾在隊伍中間的穆寬一腳踩空,尖叫還未出口,腳已經落地了。抹着吓出來的汗,穆寬貓下腰往腳下看,這才發現剛才踩到的是個陷在磚石地面、陳舊的木頭蓋子,“這邊有個地窖。”
很多住平房的人家都會挖地窖,一來裝些平時沒地兒放的雜物,二來也能當冰箱用。舒慕只在拍戲時見過劇組臨時挖的地窖,生活中的地窖還是第一次見,所以大少爺好奇心起,第一個蹭到地窖旁邊,伸手去撈破爛的蓋子。
唐劍文和覃坈起初并未在意地窖,這戶人家廚房這麽大,在角落裏挖個地窖存東西也是正常的,可當舒慕将蓋子掀起來,一股陰風彌漫廚房的時候,兩人立刻如觸電般繃直身體,覃坈腳下發力,幾乎是瞬移般蹿到舒慕身旁,把人拉得老遠。
“嘶,我怎麽覺得屋裏比外頭還冷呢!”穆寬下意識往舒慕和康俊的身邊靠攏,房裏沒有取暖設備,冷是正常的,可屋裏沒風更沒雪,不太可能比外面溫度低。剛才邁進來的時候還感覺暖和了點,才一會功夫,整個人都快凍僵了。
看覃坈已經走到地窖旁往裏張望,唐劍文就沒動地方,保護着身旁三個大號拖油瓶。
地窖裏很黑,覃坈也沒有手電或手機,但這并不影響他看清地窖裏的情景。擡起頭複雜地看了唐劍文一眼,覃坈站起身,下一秒,人不見了。舒慕揉了半天眼睛才明白過來——他家爺們跳下去了!
是自己跳下去的還是沒留神掉下去的?舒大少摸着下巴,甚是糾結地思考着到底要不要過去救人的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并沒有困擾他太久,三分鐘後,覃坈就跟踩了升降機似的從地窖裏冒了出來,那份淡定從容,引得舒慕三個頻頻往覃坈腳下瞄,卻什麽都沒看到。
“什麽情況?”看覃坈平安出來,唐劍文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即使離得遠,他依然能感受到從地窖裏噴薄而出,源源不斷的陰氣和怨氣,下面的情況,也許比他想象得更糟。
某一刻,他真有點擔心貿然跳下去的家夥出不來。
覃坈沉默片刻,像是在想該如何形容:“屍體,”看衆人皆是一臉不解,覃坈只好再度開口,“至少一百具。”
舒慕、穆寬和康俊同時緊張地吞了下口水,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地窖,在他們的印象裏,地窖下面的空間不會太大,不然也不會出現那麽多地窖缺氧的新聞了。就算這家的地窖挖的大些,也放不下一百具屍體吧?
難不成他們腳下是空的?三人集體哆嗦了,如果這種猜想成立,那他們腳下的地磚後,豈不全是死屍?
唐劍文皺起眉頭,他實在無法想象下面有一百具屍體是個什麽景象,所以唐劍文将保護大夥的責任丢給覃坈,自個兒跳下去親眼目睹去了。
幾分鐘後,唐劍文臉色難看地從地窖裏升出來,這回舒慕震驚了,看唐劍文比看到一百具屍體哆嗦得還厲害。
他家保镖不是凡人,掌握個把玄幻的技能也是情理之中。可這些技能出現在唐劍文的技能槽裏時,就有點詭異了,想起唐劍文在村外樹下踩兩腳就破了初級鬼打牆的景象,舒慕看向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總覺得唐老板的變化比這個鬧鬼的村子還大。
好奇心人人都有,穆寬帶領着旗下兩位藝人雖然加在一起也不夠鬼咬一口的,但還是忍不住蹭到地窖口,亮着手機和手電往下照。跳下去什麽的就算了,先不說落在一百具屍體裏是什麽感受,單就是怎麽爬上來就是個難以攻克的難題。
他們可是實打實的普通人來着。
沒看前,他們腦補的景象是:地窖口只是個通向地下寬闊空間的通道,下面是層層疊疊讓人看一眼都頭皮發麻的屍體,或者是已經被歲月腐蝕得只剩白骨的骷髅們。
可實際上,他們猜中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局。地窖确實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一邊挂着個腐爛的差不多的扶梯,八成是這戶人家出入地窖用的。而地窖下面,既不是屍體,也不是白骨,而是一具具風幹的幹屍。
屍體呈圓形擺放,一圈圈整齊地排列着,從上面只能看到一堆幹扁的人頭,讓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一眼,沒準會直接暈得摔下去。
“地窖的環境,好像很容易形成風幹的屍體……吧?”康俊試圖為眼前的異象找個合理的解釋,可說着說着自己都覺得無力了。如果這些屍體是自然風幹的,那幹屍之間會因為血肉消散而形成一定的距離,而地窖裏的幹屍是緊密貼在一起的,也就是說他們在進入地窖前就變成幹屍了。
不過這麽說似乎也有不合理的地方,若屍體是在變成幹屍之後才被人搬進地窖,擺成一個圓,那肯定會有一部分屍體的姿勢很不自然,但下面的幹屍們姿勢及其自然,那感覺就像幹屍們自己走下去,一圈圈圍坐在一起,最終被封凍在地窖裏。
“這裏只有屍體。”把其他房間檢查一遍沒再發現異常情況,覃坈拉住還在往廚房張望的舒慕,離開這棟房子。
也許那些屍體的靈魂就是出現在鏡頭裏的影子,就是放出死亡威脅的惡鬼,就是把他們困在村子裏的罪魁禍首,但眼下那些東西并不在這裏。這批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幹屍對他們而言,是無害的。
因為發現了大量屍體,五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保險起見,他們決定把回程的房子全部翻一遍。連翻了二十幾家,只有那間裝着屍體的房子有地窖,這更讓人懷疑地窖建立的初衷。
“先回去吧,只要咱們還在,他們總會找上門的。”看手機上的時間指向上午八點半,而天依然黑得像是罩着個大黑罩子,唐劍文拉過隊伍最後面的康俊,不顧對方輕輕的掙紮,死死抓着那只冰涼的手。
……
為了盡快回到大宅,衆人再次光臨了大宅的後門,正想穿過後院往前走,舒慕眼角的餘光忽然瞄到了那三間不起眼的草房。他聽劇組的人說過,這三間是空房,左右兩間堆放着幾樣雜物,中間那間有張簡易床鋪,有人曾猜測過,這幾間房應該是給照料後院的下人住的,至于後院原本是種菜還是種花就不得而知了。
“咱去那邊看看吧。”舒慕突然停下腳步,那一刻,他心底升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那三間房裏會有他們在找的東西。
覃坈聞言停住腳步,謹慎地打量離他們還有些距離的茅草房,越看越不對勁,唐劍文觀察之後也感到了怪異,一行人在後院轉了個彎,呈曲線向草房靠攏。
“先看哪間?”草房近在咫尺,舒慕卻突然後悔貿貿然跑過來了。和村裏那些坍塌大半的茅草房比,這三間房保存的不錯,忽略幹裂的土牆和破了幾個洞的棚頂,房子再沒別的問題。
“五人分三組,一起行動。”唐劍文話音未落,拉起康俊直奔右邊的草房。
覃坈心領神會,拖着大少爺走到左側,徒留光棍經紀人風雪中淩亂,對着一扇在寒風中發出疑似敲門聲的木門瑟瑟發抖。
一腳踹開木門,覃坈先一步邁進草房,确認沒有危險才把大少爺拉進來。正如劇組工作人員說的那樣,這是間雜物房,和前院那些堆滿了物品的雜物房不同,這裏很空,只有幾個破爛的木頭架子。
他們退出房間的時候,唐劍文和康俊也正好從右側的草房裏出來,雙方同時轉向中間,就看到穆寬一臉呆滞地立在中間的房門口,手還保持着推門的動作。
舒慕心頭一跳,快步走到穆寬身邊想問他怎麽了,只是話還未出口,大少爺的下巴就砸到地上了,因為他看到開啓的門後,是比之前屍體更多的——
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