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蚰蜒

No.25

我的手狠狠地抖了抖,接下來就忍不住倒退一步,近乎尖叫的問,“你是什麽?!你把我哥弄到哪去了?!”

哥的表情驚慌極了,他想遮住自己的爪子,但是他的動作很不靈便,這麽一折騰反而露出了更多的爪子。

我驚吓到極點,幾乎不敢去看哥的身軀,我跌跌撞撞的往後退,耳裏聽見哥近乎帶着哭腔的聲音,“弟……你別走!弟……我是你哥……”

我眼裏看不見哥了,我的視線被門擋住。

哥已經是邊哭邊說了,他斷斷續續的着急的對我解釋。

他說他前兩天得了重感冒,沒人管他,結果他昏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禮拜之後,他的身上爬滿了蚰蜒,他軀體早就被咬爛了。

那時他完全傻了,但是後來才反應過來他竟然還有意識。

他用了很久的時間學會了怎麽變成人的身體,但是他維持不了多久。

而且他極度喜歡水,讨厭陽光,喜歡冰冷潮濕的感覺。

一旦脫離那些,他會很快現形。

昨晚我回來的時候,他正在屋子裏爬,後來能堅持着和我做。愛,已經很不容易。

他最後是逃竄般的回了裏屋,挂上門的那一刻,他瞬間就變回了蟲子。

他知道我最讨厭蟲子,他本來也想瞞着我的,但是他也知道根本瞞不下去……

他說,他甚至畏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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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我還感念他把我從小拉扯到大,他希望我就算離開,也不要永遠不見他,哪怕偶爾回來讓他看看我。

哥已經不再哭了,他的聲音空蕩蕩的響在廚房裏。

No.26

我們沉默了有十分鐘。

我開口說,“哥,把火熄了吧……”

哥立刻驚慌的回答,“不行,弟,你會凍壞的……”

我打斷哥,“我不怕冷。”

哥還想辯解。

我深吸一口氣,一腳踏進廚房。

哥的爪子還支楞着,我看了幾眼之後,發現也慢慢适應下來。

我之前只是受的驚吓太大了,而且還懷疑過這不是我哥。

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他的表情,怎麽可能不是我哥……

我閉了閉眼,對哥說,“哥……我已經死了。”

哥張大嘴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突然一笑,走上前,握住哥的一只爪子。

我說,“哥,我的屍體現在肯定冰冷的躺在鐵軌附近呢……我下車的時候,過鐵道時腳卡住了。那火車眨眼間就呼嘯而來,我……沒躲過去。”

哥愣愣的看着我。

我嘆口氣,“算了,屍體也不用找了,反正……我現在就在這裏。”

哥想伸手摸我的臉,但是他的爪子抖了抖,很快就縮了回去。

我上前一步,抱住哥。

我和哥的身體一樣冰涼。

我笑了笑,“本來還擔心你怕鬼呢……現在好了,我們半斤八兩……”

哥發出短促的笑音。

我松開哥,接了一盆水,澆進竈坑。

濃烈的煙就要滾出來,我一把蓋上竈坑門,将它們關進了裏面。

我帶着哥,讓他在裏屋躺着。

哥覺得難為情,硬是推我出去,将門挂上了。

我抱着膝蓋坐在床上,此時天已經徹底亮了。

No.27

哥執意要找到我的屍體,我和哥一起去尋。

果然在一個雪堆裏看到了我的衣服,我的羽絨服露出一只袖子。

後來我被埋葬,村裏的人都嘆氣着安慰哥,叫他就算一個人也要好好過,千萬別想不開。

哥都嗯嗯應是。

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就在哥的身邊。

所有人都看不見我,只有哥能,不僅能看,還能碰。

從墳地裏回來的時候,我趴在哥的背上讓他背着我。

哥就把着我的腿,穩穩地拖住我。

哥身邊的人看到哥詭異的動作,都欲言又止。

的确,外人看來,哥的動作就是很滑稽的兩手懸空着舉向身側,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個動作的意義……就仿佛我還在世時一樣,哥背着我。

有的人在哥身後偷偷地哭,他們說哥這樣下去肯定離瘋不遠了。

誰都知道,王匠溺愛他的弟弟簡直到了當佛爺供着的地步。

我和哥才懶得理會他們,這冰天雪地的,他們也不嫌冷。

哥背着我一步步走回家門,進屋後關門上鎖。

我從哥的背上跳下來,興奮的看着哥。

哥的眉眼很溫柔,問我怎麽了。

我眼巴巴的看着哥,問他能不能維持住人形。

我的眼神有些閃爍,顯然哥也看出了我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怎麽确定的說,“我也不知……唔……!”

我已經把他壓在了床上,伸手扒他的衣服。

我急切的說,“沒關系,蟲形我也要幹。你!”

哥尴尬的“你……”了一聲,最後還是乖乖地躺。平了。

我問哥疼不疼,哥說還好,不是疼,就是很脹,有時候感覺上來了,就很想現形……

我親吻哥的眼角,下巴,我狠狠地紮進哥的身體……

No.28

蝴蝶村的人沒有不知道王匠的,都知道這個小夥子曾經養了另一個孤苦無依的小男孩。

辛辛苦苦的養到了大學,眼見好日子就要到了,小孩卻被火車撞死了。

從此以後,王匠就變得足不出戶。

有很多次大家都以為房子的煙囪從不冒煙的王匠會凍死,但是第二天又經常能看見王匠晃動的身影。

直到夏天到來,王匠家的窗戶依然不解封,常年關着,窗簾也不拉開。

有傳言說王匠在養鬼,也有的說王匠這小夥子徹底的垮了,他瘋了。

日子年複一年的過去,村民漸漸習慣了王匠,也沒誰再津津有味的議論他,所以他們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王匠不見了。

有一次幾個調皮的小孩鑽進王匠家,最後吓得屁滾尿流的跑出來。

幾個村民一起走進王匠的房子,那房子早已人去樓空。

然而裏面卻養了成堆的蚰蜒,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後來村民把窗戶門全打開,又是殺蟲又是做清潔,終于把房子弄幹淨了。

再後來,這房子破敗不堪,最後被推了。

連王匠養的那個小孩家的房子一起,都成了村裏的公有財産。

王匠的故事終于結束了,沒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又魂歸何方。

No.29

幾十年後,王匠那已經老得一顆牙都沒有的母親回來了一趟,卻沒找到自家房子。

一打聽才知道他兒子早就沒了。

老太太站在王匠家的廢墟前站了很久,等風把她的淚吹幹,她才蹒跚着離開。

她一輩子坎坷波折,到頭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她想,快了,她可能快和她兒子見面了。

只是不知道地下的兒子還會不會認她……

而事實上王匠和李侃究竟在哪裏呢?

他們的确離開了蝴蝶村,因為王匠這麽多年過去根本就不見老,李侃是鬼,當然也不老。

王匠為了不引起懷疑,就帶着李侃遠走高飛了。

兩人不需吃穿,他們去過深山老林,也行走在都市之中。

他們會永遠的結伴走下去,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蚰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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