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不是怪物
這天晚上,我如同往常一樣晚睡。
我最後看一眼手機,那上面顯示的時間是淩晨2:52。
我的腦子已經有些暈了,連續幾天的熬夜,讓我有些精神恍惚。
可是我沒辦法,這幾天我每天夜裏都精神亢奮,仿佛有數不盡的精力在源源不斷的支撐我,暗示我還不能睡,只有醒着我才能安心。
我放下手機,強迫自己閉上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我聽到我的對床那裏傳來“撲通”一聲。
我一驚,瞬間轉頭去看對床的情況。
對床那裏黑乎乎一片,我适應了很久黑暗的環境才勉強看出大致輪廓。
可是看到後我就心揪了一下,只見對床的一只手臂從被子裏伸出來,彎着一點弧度的舉在空中。
這種情況詭異極了,對床沒有半點其他的動靜,甚至沒有呼吸聲。
我屏住呼吸靜靜的打量,我在心裏期盼他能把手放回去。
可是他沒有。
不但沒有,他整個人都“撲棱”一下坐起來。
床鋪輕微的搖晃一下,又穩住不動了。
對床靜了有五秒,然後他的脖子刷的扭到我的方向。
我恐懼極了,可是我一動都不敢動,甚至不敢做出一丁點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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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床探身往這邊湊過來,他的身子伸出床外,懸空了頓在空中。
眨眼間,他轟隆一聲,猛地掉了下去。
我死死的壓抑住自己的驚叫,我在想着這麽大的動靜為什麽其他床鋪的人都沒反應。
我轉着眼珠往另外兩個床鋪望去,我們寝室是四人寝,上床下桌,所以我能看到另外兩張床鋪上的情況。
只見那兩張床上都像立着墓碑一樣立着個人,他們無聲的面朝我的方向。
我想立刻跳起來,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我卻在關鍵時刻軟了手腳,真的攤在了床上。
我的眼角吓出了眼淚,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了,以及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另外兩個室友終于也有了動作。
他們緩緩的爬行,動作僵硬,好像下一秒骨頭就要斷裂一樣。
接下來我聽到“咔嚓”的聲音,他們全都摔下了床鋪。
我耳裏聽見不屬于人類的低吼,那聲音沉的不能再沉,仿佛從遙遠的地底傳來。
我的室友們都開始行動了,他們朝着門的方向前進,拼命的撞了幾次門之後,終于将門撞壞,然後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去。
寝室的門原本是向裏開的,他們能将門撞開,足以說明他們力量的恐怖。
我怕極了。
空蕩蕩的門口處好像地獄之門,不時有冤鬼經過。
我像個垂死之人躺在床上,期待不要被那些恐怖的生物發現。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對我做什麽,是活活将我撕碎,還是生吞活剝?
我一直睜着眼睛到天亮,這一夜,有無數的怪物經過我的門口。
我能聽到樓底響起的此起彼伏的嚎叫之聲。
他們都變了,變成了另外的生物。
我不知道有沒有和我一樣惶恐的縮在角落裏的人。
當天光大亮,我渾身虛脫的坐了起來。
我盯着整個寝室,地面一片狼藉,門口那裏更是破敗的不像樣子,門都歪斜着。
我不敢出去,可是呆在這裏一樣不妥。
我轉頭四處觀望的時候才發現枕邊的手機,我立刻急切的拿起它,期待它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以及,我的家人們都在哪裏?
然而當我拿起手機,上面的黑屏卻粉碎了我的妄想。
我不死心的跳下床,去拿其他桌子上室友的手機。
所有的手機都是黑屏,甚至我的電腦也死寂一片,無論我怎麽弄它也沒半點反應。
我最後走到門口去開燈,果然如我所料,燈是黑的。
沒有人工亮光,我唯一的光源途徑就是現在的晨光。
我開始發抖,我難以想象,這個城市的夜晚如果沒有光會怎樣。
我小心翼翼的走出寝室,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裏,我沒有目的性的觀望。
我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來的兇狠撞開每一層樓的每一扇門。
我終于知道,這座樓成了一座廢樓,裏面住着唯一的活人就是我。
我像個冤鬼一樣飄蕩在整座樓裏,我發呆,我絕望,我四處尋找和我一樣的活物。
沒有。
沒有任何人,甚至也沒有那些變了的怪物。
當夕陽蕩下遠處的高樓,我終于離開了這座樓,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的眼中只有死寂的景物,不時有破碎的紙片翻卷在空中。
天仿佛黑的特別快,我沒走多遠就覺得整個視野一暗,世界像是被人調了亮度一樣暗下一個色調。
我張目遠望,敏銳的發現在遠處的樓層拐角間,閃現出一雙發着幽光的眼睛。
緊接着,像是傳染一樣,更多的眼睛冒了出來,甚至它們的距離離我越來越近。
我終于看清了眼睛的主人。
是那些恐怖的怪物,力量奇大,四肢僵硬的怪物。
他們約定好了一樣一起向我邁步,全都奔着我的方向沖了過來。
我當即轉身就跑。
我用我最快的速度沖回我的公寓樓,并且飛快的拐進最近的樓梯跑上去。
我一口氣跑到六樓才敢停下,當我擡頭去看樓梯口所對着的窗戶時,那裏早已經漆黑一片,外面沒有半點星光或是月光。
我來到窗口,扒着窗臺往下望。
只見樓底密密麻麻的閃爍着無數的星點,那熟悉的綠色讓我知道,它們是怪物們的眼睛。
此時他們擠滿了樓底,全都擡起頭仰望着我。
我一陣膽寒,我不知道如果他們都走進樓裏,我能逃向何處。
我驚懼的低頭看五樓樓口的門,它靜靜的半掩着,顯得那麽詭秘莫測。
我收回視線,踢開六樓旁邊的門,走進六樓的走廊。
漆黑的走廊裏間斷的閃現綠色的“安全出口”字樣,我走得目不斜視,直奔一個存放滅火器的地方。
将滅火器一把握在手裏,我拎着它來到走廊的拐彎處,站在那裏留心聽每一個微小的動靜。
只要有一點異動,我能跑就跑,不能跑就用手裏的滅火器去砸,或者噴它們。
我就這樣警戒了幾乎大半夜,然而一切都很平靜。
沒有怪物破門而入的聲音,沒有它們擠壓着爬樓的聲音。
我再次來到窗口往下望,發現那些恐怖的怪物已經不見了,樓底黑暗一片,我不知道是它們閉上了眼睛還是離開了這裏。
我退離窗口,随便走進一個寝室。
我坐在歪斜的椅子上,我的肚子不适的發出咕嚕聲。
我已經整整一天沒吃飯了,也沒有喝水。
白天的緊張讓我忘了這些,現在松弛
的坐在椅子裏,我才覺出又累又餓。
我開始在這個寝室裏翻找,找出一切能吃能喝的東西補充體力。
我搜到了餅幹和喝了半瓶的飲料,我沒有半點嫌棄的喝下了那半瓶飲料。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喝,也許等下次我水盡糧絕的時候,這半瓶飲料已經過期,喝下去也不過是壞肚子。
吃飽之後,我爬上了一張床,被子都沒蓋就那麽睡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寝室裏有氤氲的晨光。
這麽柔和的光亮有一瞬間讓我以為之前的一切都是夢。
但是當我看到陌生的寝室環境,我就知道噩夢還在,我還是孤苦無依的陷在這裏痛苦的掙紮。
我走到窗邊,外面一片霧霾,難怪照進來的晨光是那麽的朦胧。
我站在窗口站了很久,怔怔地看着這個死氣沉沉的城市。
我心裏不肯相信,不相信惶恐無助的只有我。
我堅定的認為,肯定還有其他人,有其他人和我一樣不是怪物。
我決定去外面找,守在這座公寓樓裏肯定不是長久事,與其等到我把這座樓吃空再出去,還不如現在就開始慢慢摸索。
一旦我下了決定,我便會一往無前,不達目的死不罷休。
所以我又一次出樓了。
我将我的高度眼鏡擦的雪亮,我一定要睜大眼睛,如果不能早早看見突然出現的怪物,沒準會發生什麽可怕的後果。
我提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沒有發現周圍出現任何一個活物,甚至是我想象中的人類斷肢殘腿都沒有。
我心裏有些沉,沒有人類的屍體,那麽到底是那些變異後的怪物不吃人類還是…根本就沒有人類可吃?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最後一個人類?
我握緊手裏的鐵棍,将這個荒謬的想法抛棄,然後走進一家超市裏。
超市很大,東西很滿,甚至裏面都沒有一絲混亂。
我走得非常謹慎,因為這家超市給我一種不好的感覺。
它的門開着,既然是開的,那麽說明出現狀況的時候這裏開着業。
如果是這樣,那些怪物在出門的時候怎麽可能不弄亂商品。
此時我正經過腸類區,我毫不猶豫的拐進去,大把大把的将那些腸塞進我在門口拿過來的塑料袋裏。
塑料袋發出刺耳的“嘩啦嘩啦”聲,可是我卻在這嘈雜的嘩啦聲中聽到了其他響動。
我停住手,側耳細聽。
像是蛇類在地上爬行的聲音,而且是大片的蛇類成群結隊的爬。
我猛地扭頭去看過道盡頭,一個類似于觸角的東西突然在那裏冒頭,然後它像發現我了一樣,迅速的拐進來,甚至脫離地面快速的沖向我。
我什麽也不顧的轉頭就跑,可是當我轉身的時候,迎接我的不是過道那條狹窄的路,而是更加粗壯的一條觸角。
它盤旋着直立于空中,尖端微彎,像一顆頭顱一樣朝向我。
它僅頓了一瞬就飛速動起來。
自我腳腕而起,盤旋向上,它在我身上顫了三圈多,将我完全纏住。
它的力量奇大,我根本沒有半絲抵抗之力。
觸角的觸感很惡心,那上面像濕漉漉的雨後蘑菇一樣,散發着濕冷之氣。
我被懸空着帶到一處空地,那觸角将我立着捆于地面。
于是我便得以看到…
一個人。
一個男人。
他的年紀看起來比我大一些,二十五六的樣子,他的臉很普通,蒼白中帶着一絲病态的痕跡。
他打量了我半天,然後有些疑問的樣子開口,“人…?”
我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它的觸角一松,然後滑行着摩擦到我的背,繞行過我的腰,攀爬出我的小腿,直到完全退去。
觸角全都消失于那個人腳下,那個人像個普通人一樣遙遙的對我說,“你真罕見,地球上所有人類都已變異成有智或無智的怪物,你是最後一個保持弱小的人類。”
什麽?
最後一個?
他又說,“看你可憐兮兮的,你要是繼續這麽亂走,早晚會被那些無智的怪物弄死,你還是跟着我吧。”
我擡眼看他,我總覺得他給我的感覺莫名熟悉。
我心裏推測,難道是因為他大衆臉嗎?
聽到他說的話,我下意識就問,“你會保護我嗎?”
他慢慢的反問了一句,“保護?”
我想到一個男人向另一個男人尋求保護,這聽起來确實有些可恥。
但我轉念又想,他不是很強大嗎?
而且,貌似他已經不能歸類為男人。
因為他是怪物。
我可是剛剛還親眼見到他那擁有恐怖力量的觸角。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卻是…我莫名其妙的想依賴他。
他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而是轉過身,輕描淡寫的說了一聲,“走吧。”
我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超市的時候他還對我說,白天是有智怪物的天地,晚上是無智怪物的世界。
那些無智怪物會在夜裏聚堆,仗着數量多,剿滅一個有智怪物,然後将有智怪物吃得渣滓都不剩。
而白天,有智怪物也會四處搜尋,找到落單的無智怪物,殺了它們吃下補充能力。
有智怪物在晚上眼睛是看不見的,所以都會選擇晚上的時候藏起來。
然後等到白天,大家結伴出行。
我忍不住問他,“那你為什麽一個人出現?”
他轉頭沖我笑,笑容裏帶點睥睨。
他說,“我是特別的。”
特別?
是什麽意思?
我們又走了一會兒,他狀似無心的問我,“你叫什麽?”
我說,“我姓陶,陶遠程。”
他不怎麽在意的“哦”一聲。
我一直走在他身後偏右的位置,這時我擡起頭去看他的側臉,問,“那你呢?你叫什麽?”
他停住腳步,側身,沖我随意的一笑,然後他說,“花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