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炎夏
又是這樣一個炎炎的夏日,我趴在課桌上,腦袋枕着手臂,睜眼看着窗外。
窗外是綠油油的樹,裏面隐藏着三兩只蟬,它們嘶聲叫嚷,刺耳的、響亮的,一直傳播到很遠的地方。
白色的單薄的窗簾輕柔的倚在窗側,有日光便偷着潛進來,悄悄地趴在窗臺上。
“我.日,他娘的,這鬼天氣怎麽這麽熱?”
發出這個聲音的是我的同桌,他是個永遠躁動不安的賴皮,整天以真爺們自居,但是卻是個事兒媽。
我并不理會他,我要享受這午後難得的清淨。
一只爪子突然拍在我的背上,同時我同桌在我身後問,“學委,水給我喝口,我水沒了。”
我皺眉,他的手心很熱,燙在我的背上,我懷疑他會把我的白襯衫蹭上汗漬。
我坐起來,在書桌裏掏出我的水瓶,放在他那一半的桌子上。
同桌毫不客氣的擰開瓶蓋就喝,我看見我的瓶嘴被他裹進嘴唇,我看見透明的水源源不斷的流進他的嘴裏,我看見同桌揚起的下巴上,淡淡的,幾乎看不清的胡須。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小小的,突起的,顯得那麽調皮的竄動。
同桌喝完水把瓶子還回來,他順手在嘴巴上一抹,“謝了!”
然後就汗涔涔的跑了出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腦後短短的發茬,那上面似乎都沾着水珠,使得頭發顯得漆黑發亮。
不過我當然知道其實那都是汗,當他玩夠了回來,坐在我旁邊的時候,我就能聞到淡淡的汗味兒。
還有半個小時就上課了,我重新趴回桌子上,閉上眼睛打算小憩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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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課一如既往的枯燥,但是我眼睛盡量睜大,争取不漏聽任何一句老師的話。
趁老師轉身往黑板上寫字的時候,同桌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他小聲問了句,“學委,你不困嗎?”
我沒有轉頭看他,眼睛盯着黑板,手也不停地抄寫老師的板書。
同桌又安靜回去了,但是他的頭還保持着看我的方向。
我知道他是在看窗外,他每一時每一刻都在向往着到外面瘋跑。
我不能領會他的心情,我永遠不可能上蹿下跳起來,大着嗓子說話。
我同桌因此說我女氣,說我除了帶個把就沒個男人樣。
我并不反駁,他說得不動聽的話我從來都是忽視。
只有一次我被他惹急了,因為他說我這麽安安靜靜的适合給他當老婆,他就缺一個文靜秀氣的老婆,讓我從了他算了。
我對他這樣的話早已經免疫,因為他不只一次說過類似的話。
可是那次不一樣,他說完之後突然抽風,竟然按住我把我壓在草地上,手一把摸到我胸前一點處用力揉搓。
我吓壞了,直接一個膝蓋頂住他的下.身,他當場嚎叫一聲,蜷着身子滾在我的身側。
他“嘶嘶”抽着冷氣,還不忘指責我,“學委你也太狠了,同是男人你應該懂那裏碰不得啊……”
我冷冷的看着他,“你知道是男人你剛剛在摸什麽?”
他擡起頭有點愣的看着我,我直接站起來轉身走掉了。
我有曬太陽的習慣,但是我又怕強烈的日照,因為我貧血,在太陽底下照久了會頭暈。
所以我經常會跑到樹蔭下,坐在草坪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陽光。
那次便是我如往常一樣在樹蔭下休憩,經常在外面閑逛的同桌看見我,才跟了過來。
我們班總共有60個學生,二十九個女生,三十一個男生。
老師的分配是男女生一座,可是女生不夠分。
後來我同桌就主動說,自己學習差,又吵鬧,怕吓着女生,就讓他跟男生一座吧。
老師說那怎麽行,他本來就愛說話,再找個男生一座還不反了天?
他就沖老師嬉皮笑臉的笑,說,老師那你讓學委做我同桌吧?他學習好,還安靜,我們根本談不起來,所以不會上課亂說話的,而且跟着他混,沒準我學習成績還能提一提。
于是就這樣,我們成了班級裏唯一一對兒同性同桌。
我收拾東西坐到他身邊後,他小聲笑着對我說,“別見怪啊,害你不能和女生一座了,不過我比女生好啊,你想做什麽都不用顧忌,我的東西你随便用。”
我“嗯”了一聲,沒說別的什麽,只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
一晃眼,我們同桌已經一個半學期了。
從高一下學期開始,一直到現在的高二下學期。
現在已經六月份了,馬上就會放暑假,然後是進入高三。
在學期結束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樹下,傾聽蟬的聒噪。
突然聽到樹葉嘩啦一陣亂響,緊接着我的腦頂就落了個沉甸甸的東西。
我聽到身後同桌笑得不能自抑的聲音,我回身看他,然後擡手去摸自己的頭頂。
手裏捏住一個肉嘟嘟的東西,我掐着它拿下來,舉在眼前細看。
是一只綠油油的蟲子,他身子軟軟的,捏起來很像那種軟糖。此時它就在我的指尖卷曲,一副掙脫不能的樣子。
同桌靠在樹上問我,“幹嘛啊學委?你這是打算咬一口嗎?”
我将蟲子放在地上,它一拱一拱的爬遠了。
我重新将下巴壓在曲起得腿上,我覺得我可能會睜着眼睛就睡去。
同桌走過來,坐在我身邊,他坐下來的時候離我有點近,彎腿時蹭了我一下,胳膊放在腿上時,手肘又碰了我一下。
我一動不動的坐着,聽着身旁他的動靜。
他難得安靜了半天,我懷疑他是不是在惆悵。
不過惆悵這個字眼本身就不太适合他。
他搖晃了一下身子,我被他撞得也有些搖晃。
他扭頭對我說,“學委,我要走了。”
我“嗯”一聲。
他說,“下學期你就看不見我了,可能你再也看不見我了。”
我有些愣,一時眼神都空了。
他假意“唉唉”的嘆口氣,頓了片刻後才對我說,“老婆,你老公要去遠征了。”
他的手搭在我的膝蓋上,然後挪開我的手,讓我立起身坐着看他。
他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仿佛是想把我看進他的心裏。
他輕聲對我說,“老婆,你讓我抱抱好不好?”
我眼神有些晃動,沒有回答。
他試探着将手壓在我的肩上,然後将我往後推,一直讓我躺在草地上。
他也躺在我的身邊,手在我肚子胸前撫摸了一下,然後突然一笑。
我問,“你笑什麽?”
他搖搖頭,說,“沒什麽……”
我轉回頭看頭頂的樹,細碎的光亮星星點點的掉下來,撒了滿地,落了我們滿身。
同桌将我攏緊一些,問我,“老婆……你能不能叫我一聲老公?”
我仿佛沒聽見,我的腦子反應的是他前一刻說得那句話,“可能你再也看不見我了”。
“你再也看不見我了”
“再也看不見”
“看不見我了”
……
我聽見自己開口,“我是男人……不會叫你老公。”
他沒有反應,不知是不是沒聽見。
我轉頭看他,他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我對睡夢中的他說,“我能等你嗎?”
他的眼皮一抖,猛地睜了開來。
“我會回來找你的。”他對我說。
他說,“我不在的時候,別結婚,別找對象,別和女生同桌,男的也不行……”
他越說離我越近,直到嘴唇貼了上來。
濃烈的男性氣息鑽進我的嘴裏,我有一瞬想,為什麽我沒有這麽濃重的氣息?
他翻身上來,揉亂了我的白色襯衫,蹭熱了我那總是默默沉睡的小學委……
他模模糊糊的說,“等我啊……”
“一定要等我啊……”
我摟住他的肩背,在他咬上我脖子的時候對他說,“十年。”
我認認真真的告訴他,“我只等你十年的時間。”
他的笑容慢慢擴大,悶悶的笑聲震動着傳遞過來,順着我的四肢一直蔓延進我的心裏。
他說,“夠了,十年後,我們肯定早就在一起很久了。到時候我們一起來這裏,我串幾串毛毛蟲,咱們烤着吃……”
我擡頭看着同桌腦頂趴着的一只毛茸茸的花色蟲子,默默在心裏對它說,“看這只吃蟲怪,你快咬死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