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夜

于蒙和田園是大學同學,同時也是室友。

于蒙個子高,膚色偏黑,留着板寸,顯得利落英俊。

而田園長得白淨,很典型的好學生樣貌。

兩個人都屬于寡言的男生,但也有些微的區別。

于蒙跟任何人都是話少的樣子,通常一開口也是習慣性一針見血。

而田園則是有點小古怪,對一些獵奇的,冷門的東西有興趣,遇到合拍的人時,會像變個人似的滔滔不絕。

兩人從大一開始就是住對鋪,都是下鋪。

大二時由于公寓老舊,要拆遷,所有人搬公寓,室友們相互商議着上下鋪調換一下,換個新鮮感。于是于蒙和田園依然保持着在床上一擡眼就能見到對方的樣子。

于蒙習慣獨來獨往,他和三位室友交集較少,但關系還算和睦,如果硬要說和誰更親近一些的話,大概也就是田園了。

于蒙不算是那種宅神,但是他呆在寝室的時候也很多,通常都是在寝室休息,或者看看閑書。如果不是必要,他很少開他的筆記本。

說起來,他們寝室的人似乎都不熱衷于游戲。

有的整天忙着戀愛,有的天天泡在社團,像田園,他是天天呆在自習室,而于蒙則是熱衷于看書,看各種類型的書。

田園是他們寝室的學霸,在學院學分績也能排前五,他們班級第一批積極分子就有田園。

填寫同學印象的時候,田園順手給于蒙一份,讓他幫着胡謅幾句。

于蒙看了眼上面其他人的評價,都是些官方話,反正就往好了說。

于蒙也沒多問,揮筆刷刷的寫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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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給田園的時候,田園特意讀了一遍,看完後轉頭沖于蒙笑,問,“我是咱們寝室最幹淨的嗎?”

于蒙掃了田園一眼,點點頭。

田園将那張薄薄的紙收好,狀似無心的補了一句,“你寫得好認真。”

于蒙略微疑惑的看了看田園,田園說,“你平時字跡…嗯…辨識起來還是需要點時間的…不過這個寫得很清晰。”

于蒙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多說。

田園去教室通常都去的早,有時會在快上課的時候給于蒙發個短信,問他出發了沒有。

如果得知還沒,田園便會叫于蒙幫忙給自己帶一瓶水。

于蒙買了礦泉水,在大教室路過田園的位置,将水放在他的桌子上,田園則将早就準備好的一塊錢給于蒙。

于蒙從來不會說,“不用了”“請你”之類,他都是拿走一塊錢了事。

有的時候,田園可能中午幹脆不回寝室,下午課上所需的書本他也會托于蒙幫自己帶來。

田園發短信的時候總是會在末尾加上“好嗎?”

于蒙則回複一個字“好”,外加一個句點。

田園習慣坐在前排,有一次于蒙幫他帶了課本,他拉住要走的于蒙,問他要不要坐自己身邊,于蒙搖頭,徑自去了後排。

在某些不重要的課時,田園也離開前排,跑到後邊于蒙的身邊坐了,戴上耳機,學習與講臺上無關的科目。

他們也一起吃過飯,由于課上坐的比較近,下課後自然而然的一起離開教室。

田園問于蒙去哪吃,于蒙說天字號食堂,田園立馬點頭說行,就順其自然的一塊兒點餐了。

兩人幾乎不怎麽交流,似乎也沒什麽可交流的。

吃完飯,田園照例去他的自習室,于蒙跟他告別,獨自回寝。

路過一個公告板的時候,于蒙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前面立着一個牌子,上面貼了很多便簽紙,是某個社團弄得活動,讓大家在上面寫上一句話情書。

原本牌子是立在主樓大廳的,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出現在這裏。

于蒙想起上一次年紀大會結束,他和田園一起順着人流往寝室走,路過這個牌子的時候,田園突然拉了于蒙一把,說是要在上面留一句。

于蒙跟過去看了,田園也不避嫌,直接寫上一句“想和他細水長流。”

寫完後又欣賞了一會兒,才扭頭叫于蒙離開。

于蒙當時什麽也沒說,那個“他”字,他不認為大學霸田園會寫錯字。

大一似乎一晃就過去了,于蒙偶爾去回憶,也想不起整整一年都做了什麽。

幫田園帶過七次水,十四次書本,一起吃過十次飯,一起度過六次二人世界——另兩個室友不在寝室過夜。

除了于蒙以外,其他室友們都是本地人,動不動就是回家住,不過田園很少回家,甚至寒假的時候,他也在校園呆了很久。

大一結束,搬寝室時,兩個住本地的室友早早就弄來家裏的車,把東西搬完了,僅剩下于蒙和田園的東西散亂空蕩的擺在寝室裏。

田園問于蒙什麽時候回家,于蒙答第二天,田園瞄了瞄于蒙的行李,問,“一起搬?”

于蒙點頭。

兩人也沒打車,雖然另外一座公寓離這裏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但他們還是決定一點點搬過去。

于蒙的東西比田園多,包括書本被子衣物日用品…看起來也是挺大一坨。

兩人扛着東西走到半路的時候,經常相互換着拿。

搬完後,田園問于蒙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因為忙碌半天,累得一身汗。

于蒙收拾着剛搬來的行李,說是過會兒洗,田園于是自己拎了浴筐奔向澡堂。

等田園回來的時候,于蒙恰好出去,兩人拎着浴筐,點頭示意之後擦肩而過。

大二剛開學不久,他們寝室終于多了一條新聞,四個糙漢終于只剩下一個光棍了。

室友們調侃,學霸不愧是學霸,這麽容易就找到妹子了。

田園也不遮掩,說是在自習室經常碰見,久而久之,就走到一塊兒了。

室友之一鄙夷,說學霸就是一悶騷,肯定早就惦記人家姑娘了,偶不偶然的,學霸自己心裏清楚。

田園也不多說,笑得一臉含蓄。

于蒙對此沒什麽看法,他擡頭看了看田園的笑容,那張臉上只有淺淺的笑紋,看不出其他的任何訊息。

表面看起來,生活還是老樣子,曾經的學霸就是經常不在寝室,現在也同樣。

但偶爾會聽到室友的調侃,說是在女生公寓樓下見到田園和女朋友吻別。

田園連連擺手說沒有,只有別,沒吻。

室友對此給予癡笑。

田園這時突然看向于蒙,問,“你有目标了嗎?”

于蒙的嘴角輕微彎了彎,搖搖頭。

大家也不再多談,卧談會就這麽結束。

有次熱衷談戀愛那位室友失戀了,宅在寝室憂愁,午飯時間一到,他立刻給田園打電話,問他中午回不回來,說是想念食堂的麻辣香鍋。

田園問寝室還有其他人嗎,室友探出頭看了一眼,答于蒙也在。

田園讓室友問于蒙需不需要帶飯。

于蒙點頭說好。

田園回來時,帶來了一屋子香氣。

将飯菜分給失戀後食量突飛猛進的室友以及于蒙,室友用下巴示意飯錢在桌子上,田園将錢收了起來。

于蒙接過飯,坐在桌子另一邊悶頭狂吃,沒有掏錢,田園也沒問。

再後來,于蒙似乎也把飯錢的事忘了。

說起來,田園好像很久沒讓于蒙幫着捎帶東西了。

更不要說難得的一起吃飯。

一眨眼間,秋天就只剩下了一個尾巴。

那天夜裏,大雨如天河決堤一樣傾盆而下。

寝室裏只有于蒙一個人,他坐在自己的上鋪,頂棚的白色燈管就在他頭上不遠處。

他坐在床上,一本書在腿上攤平,很久後于蒙才緩慢的翻過一頁。

寝室的門響動幾聲就被打開了,田園一身水汽的走進來,手裏的傘立刻在門口處凝了一攤水。

田園退出去,将傘重新撐開,立在走廊,這才走進寝室。

于蒙往床下瞥了一眼,就将目光重新挪回書頁上。

田園并沒有脫掉大衣,他在床頭的盒子裏翻了些零錢就重新往門外走。

于蒙叫了一聲田園,問,“去哪?”

田園仰頭看了看于蒙,“超市。”

于蒙看了下手表,“已經十一點了,超市九點就關門。”

田園“嗯”一聲,“我去校外那個小超市。”

正打算出門,卻又因于蒙的話停住,“買什麽?”

田園摸了摸肚子,“餓,買點吃的。”

于蒙把腿上的書放到一邊,“我也餓了,等等我,一起去。”

田園有些驚訝的看着于蒙,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倒是于蒙穿了一半外衣之後,停頓下來問,“你是自己去嗎?不會樓下有人吧?”

田園笑了出來,“沒人,這麽晚還能有誰。”

于蒙點點頭,兩人沒關燈,鎖上門下樓。

外面不僅雨大,風也大。

沒有雷,但空中經常會撕裂出一道閃電。

雨借着風勢,大片大片的澆在兩人的身上,他們的傘都是歪的,頂着風,可憐兮兮的搖擺。

地上像是發大水,一條一條溪流歡快的奔流,于蒙和田園的腳不斷地阻攔着溪流的去勢。

那家校外超市終于近在眼前了,微弱的光亮在雨夜裏,莫名的溫暖。

田園先一步走進超市,裏面空間非常狹小,他側着身子才騰出地方讓于蒙進來。

賣貨的是一個老太太,開着筆記本電腦看電視劇,兩人進來她頭都沒擡。

田園視線在這店裏繞了一圈,最後拿了一個大列巴,一根俄羅斯香腸,一包煙。

田園擡眼看于蒙,于蒙站了很久之後,伸手拎起一袋小浣熊。

付完錢,兩人重新沖進雨幕之中。

田園将于蒙的小浣熊放進自己的塑料袋裏,于蒙幫田園收了傘,兩人一起擠在于蒙的傘下,同一個步調的往回趕。

雖然傘挺大,但是進來的雨依然更多了。

可是兩人卻保持着奇怪的默契,仿佛另外一把傘壞掉了一樣,執着的擠在這把傘底下。

回到寝室的時候簡直是重生了一樣。

兩把傘被擱置在走廊裏,濕漉漉的衣服被脫在桌子上。

門上了鎖,兩人穿的很單薄,一個爬回床上,一個站在桌邊。

田園從桌子上的袋子裏翻出小浣熊給于蒙。

于蒙接過去,打開包裝沒有吃。

田園打開俄羅斯香腸,送進嘴裏嘬了一口,半天後又拿了出來,沒咬。

他搖頭問于蒙,“你吃嗎?”

于蒙低頭看了一眼香腸,那上面晶亮的,應該是田園的口水。

田園沒聽到于蒙的答複,将腸放一邊,抽出一根煙點燃。

于蒙看着袅袅升起的煙霧,說,“以前不知道你抽煙。”

田園笑了一下,“我很少抽,壓力大的時候才來一根。”

于蒙看了看田園略微憔悴的臉色,“為什麽壓力大?”

田園吸了一口煙,沒什麽語氣的說,“我失戀了。”

兩人大約沉默了五秒,于蒙問,“為什麽分手?”

田園沒什麽停頓的說,“我和她不合适。”

于蒙低聲重複了一遍“不合适…”他重新看向田園,“是你這麽說的還是她?”

田園将煙灰彈到桌面上,他身子微微後仰,擡頭看于蒙,“是我。”

于蒙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為什麽壓力大?”

田園這一次沒有立刻回答,他望着于蒙的眼,不發一言。

兩人不知對望了多久,田園重新彈了彈煙灰,問于蒙,“抽嗎?”

于蒙想了想,點點頭。

田園突然笑了,笑得很純粹。

他沖于蒙勾勾手指,“下來。”

于蒙沒有廢話,利落的爬了下來。

兩人隔着一張桌子,田園将手裏燃着的煙遞了過去。

于蒙也伸手來接。

可是還沒碰到田園的手,田園又把煙拿了回來。

重重地吸了一口,屏氣,站直身子,攬過于蒙的脖子,對準嘴唇,将滿口缭繞的煙霧渡過去。

于蒙的身體前傾,正正的承受了這個吻。

煙漸漸散了,唇卻依然貼着。

田園的舌頭一下一下的攻擊着于蒙的嘴唇,像是攻陷一座城,就等城門瓦解。

可是這座城實在是太堅固了,田園感覺疲累,身心俱疲。

他的動作漸漸緩慢,仿佛是沒了力氣,甚至連抑制眼角淚水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雙手挂在于蒙的脖子上,淌了滿臉的淚。

于蒙拽下田園的手,田園的胳膊不自覺的發抖,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慌亂。

他從于蒙的手裏抽出胳膊,近乎夢呓的說了一聲,“別回應我…”

他還有句話沒說出口:否則我會抱有期待…

于蒙轉身往門口走去,田園視線追随着于蒙的背影。

于蒙走到門口了,他舉起手,卻不是開門,而是關燈。

寝室裏并不是完全的黑暗,田園能看見于蒙重新走了回來,站在田園的面前。

于蒙雙手摟在田園的腰上,他微低頭,嘴唇在田園的嘴角壓了壓,“壓力還大嗎?”

田園有一點晃神。

于蒙的手上用了力,将田園就近壓在床上,然後自己也覆上去,他貼着田園的臉,“我們合适嗎?”

田園的心跳的很不規律,他輕輕的,輕輕的咽了一下口水。

于蒙于是說了第三句話,“別去找女朋友了,我做你女朋友。”

田園感覺一切都不真實,他摸了摸于蒙的肩膀,又摸了摸于蒙的臉,最後手指壓在于蒙的嘴唇上。

他用很輕的音量詢問,“這樣…好嗎?”

于蒙将田園的手指含進嘴裏,含糊的說,“好。”

就像曾經你每一次以“好嗎?”為結尾的短信,我的回複永遠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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