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跳怦然
周三下午是宜和中學高一年級一周一次的活動課。
為了鼓勵大家多多運動，年級在此之前組織了一場籃球友誼賽。
這一節活動課，正好是籃球賽的半決賽。
9班對16班，1班對20班。
喬稚寧和何倩到達籃球場時，那裏已經圍了好多準備看比賽的同學，遠遠就能感覺到屬于運動的熱鬧。
走到一半，喬稚寧眼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初中同學——秦筱。
秦筱今天穿了身明黃色的羽絨服，人群中很是顯眼。
喬稚寧拉拉何倩胳膊，讓她先過去，自己等會兒再去彙合。
兩人說話間，站在一班啦啦隊中間的女生正好轉頭，和喬稚寧的目光撞上。
秦筱露出一個笑，向喬稚寧揮了揮手。
喬稚寧回了一個笑，三兩下跑過去。
秦筱和喬稚寧關系從初中起一直很好。只是現在秦筱被分在了1班，和9班的距離太遠，兩人聯系沒有初中那麽頻繁了。
雖然同在一個學校，但平日不特地約的話，兩人見面的機會并不多。
一段時間沒有碰上面了，兩個女生都很高興，站在一塊聊起了天。
“程越之也要打比賽吧？”秦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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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喬稚寧點頭，下意識向球場看過去，驀地一愣。
上周五自己差點被砸，過來撿球并道歉的男生也在場上。
“那個穿紅色8號球衣的是誰啊？”喬稚寧問秦筱。
秦筱：“哦，是我們班的黎頌。”
黎、頌。
原來他叫黎頌。
喬稚寧默念着男生的名字，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今天的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男生手上拍着球和旁邊人說話，臉上的表情輕狂肆意。
“他好像挺出名的，你看旁邊好多女生都是來看他的。”秦筱小聲說。
喬稚寧轉環顧一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黎頌似有所感地向這邊看過來——笑了。
黎頌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平時眼神裏有股什麽都不在乎的勁兒。可笑起來時又顯得極為陽光親和，尤其看着人時，會有一種“溫柔只給你”的錯覺。
猝不及防對上他的視線，喬稚寧的呼吸忽然一緊。
不過短短兩秒，黎頌移開了目光，和隊友表演了一個漂亮的過人。
“哇~”
她聽到周圍女生興奮的聲音。
裁判的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了。
鬼使神差的，喬稚寧沒有離開，留下來和秦筱站在了一起。
兩人邊看比賽邊聊天，話題從最近流行的偶像劇一直聊到了隐秘的少女心事。
另一邊的半決賽球場，程越之掃了一圈，微微蹙眉。
前兩天言之鑿鑿說要來加油的人，此刻連個人影都沒有。
“哥們搞快點。”馮超隔着幾個隊友沖他喊。
“來了。”
程越之應了聲，将外套扔到籃球架下和其他人的衣服疊在一塊，三兩下跑到馮超身邊。
哨聲響起，比賽正式開始。
操場人聲喧嘩，來自9班和16班的加油聲不斷。
比賽一開始，9班就憑借默契的配合率先打了個8-4。
對方心急犯規，9班拿到一個罰球機會。
“嘭”地一聲，程越之投進了一個完美的空心球。
9比5！
周圍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
程越之看向場邊，依舊沒有喬稚寧的身影。
他揉揉後頸，塌下肩膀吐了口氣。
一直到中場休息，操場是始終不見喬稚寧的影子。
程越之原本對喬稚寧的不滿逐漸被煩躁取代。
中場休息時，他彎腰從休息區拿了瓶水，直直走向場邊觀衆。
“喬稚寧呢？”他問何倩。
“哦，她碰到一班的同學了，晚點過來。”何倩連忙幫喬稚寧解釋。
程越之點點頭，喝着水返回球場。
将空瓶扔進垃圾袋，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躁動和驚嘆聲。
程越之下意識向球場那頭看過去。
隔着距離和重重人流，看不清狀況。
“好像是1班和20班的比賽。”旁邊的隊友也在讨論。
馮超不以為意：“1班也就黎頌一個能打，20班穩的。”
“也是，不過黎頌确實挺牛，把1班帶進了半決賽。”
……
耳邊隊友談笑的聲音和風聲混在一起，不太清晰。
程越之卻莫名想起周一的那個課間。
——“誰喜歡她？我幫她把把關。”
——“咳，沒誰。就上次喬稚寧不是來球場找你嗎？1班那夥人問她名字。我剛就試試你嘿嘿嘿。”
心髒忽然漏跳了一拍，程越之下意識擡腳就要往那邊走。
“哎去哪？”胳膊忽然被人拉住，程越之回頭，看見馮超一臉的不解。
“下半場要開始了。”他提醒。
程越之點點頭，停下腳步。
喬稚寧這邊的比賽戰況激烈，2隊的比分你追我趕，不分上下。
20班的團隊合作更加默契，而1班大部分時候都在依靠黎頌的個人能力。
臨近中場休息的時候，黎頌的一個英雄主義式三分球再次将比分拉到了一分之差，周圍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和驚嘆。
饒是和1班無關的喬稚寧，也忍不住為比賽捏了把汗。
中場的哨聲響起，喬稚寧如夢初醒。
“筱筱，我得回去看看我們班的比賽。”
秦筱點頭應好。
喬稚寧轉頭要走，恰好前方有人在後退。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都沒注意看路。
随着秦筱的一聲“小心”，喬稚寧猛地停下。
對方的腳卻沒停，腳後跟不注意碰到了喬稚寧的腳面。
對方一個踉跄，慌忙站穩後回頭。
“我擦對不——”
聲音在看到喬稚寧的時候截然而止。
喬稚寧在對方回頭時也看清了男生的臉，愣住了。
“是你啊。”黎頌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喬稚寧的心跳加快，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男生很快跑開了。
喬稚寧有些懊惱自己的呆滞。
她彎下腰，用手拍拍自己的運動鞋。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運動鞋，男生灰色的鞋底花紋明顯。
拍了幾下後，鞋頭依舊有些淡淡的痕跡。
算了，回教室用水擦吧。
喬稚寧放棄了。
正要起身時，視線裏忽然多了一瓶水。
喬稚寧擡頭，黎頌那張好看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
“兩次都碰到你，真是巧了。這個送你當賠禮道歉。”
他向前遞了遞手裏的瓶子。
喬稚寧微怔，伸手接過來。
“謝，謝謝。”她下意識道謝。
黎頌雙手掐腰，又笑了。
“你是9班的？”他忽然問。
喬稚寧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黎頌笑得意味不明：“聽說的。”
“啊？”
喬稚寧的心弦好像被撩撥了下。
聽誰說的？
說自己什麽了？
可惜她沒有機會問出口，黎頌已經被隊友再次喊走了。
紅色球衣被風吹起一個角，像一面鮮紅的旗幟迎風招搖。
喬稚寧握住手機的礦泉水，覺得這瓶子似乎比以往重了幾分。
回到9班的比賽區，何倩一上來就和喬稚寧彙報。
“我們領先好多分，程越之進了好幾個空心球，可拉風了。”
“這麽厲害？”
“可不是嘛？還有其他班女生來問他名字呢。”
喬稚寧和何倩聊着天，目光悠悠定在比分牌上。
相比那邊的激烈競争，9班的比賽相對順利很多。目前已經拉開了十幾分的差距。
喬稚寧看了一會兒，心不在焉。
“是你啊。”
“你是9班的？”
“聽說的。”
她總是忍不住去想這幾句話。
眼見9班贏得比賽沒什麽懸念，喬稚寧忍不住再次走去了另一個的半決賽現場。
比賽結束，9班以絕對的優勢贏了。
班級男生們簇擁着圍過來，興奮地交換着比賽感想。
程越之離開慶祝圈，從籃球架下拎起外套往外走。
路過另一邊比賽場地時，他眯起眼睛看過去。
人群裏，程越之一眼看到喬稚寧的馬尾。
她攙着旁邊女生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比賽。
“程哥，走啊。”從後頭走過來的馮超招呼。
他随意瞥了眼旁邊，嘀咕：“怎麽還沒結束，20班不行啊。”
程越之扯扯嘴角，将衣服甩到後背。
“走了。”
程越之在教室裏等到快下課，喬稚寧才從外面姍姍來遲。
看到他，喬稚寧愣了下，很快跑過來坐下。
“我們贏了，你沒和馮超他們去吃飯啊？”她笑眯眯地問。
程越之背靠椅子，右手握筆，一言不發地看着喬稚寧。
喬稚寧愣住：“幹嘛這麽看我？”
“你還知道自己是哪個班的啊？”程越之開口。
少年窄長的眼皮微垂，姿勢頗有些審視的味道。
喬稚寧擠出一個笑。
“我不是正好碰到秦筱了嘛，就和她聊了聊……”喬稚寧解釋的聲音有點小，“而且中間我跑過來看給你們加油了，你沒看到。”
程越之不緊不慢地點着筆。
噠，噠，噠……
一下一下，如敲在心髒的鼓點。
他不知道自己莫名的火氣來自哪裏。
喬稚寧以前也常常缺席他的球賽，況且這也不是最重要的決賽。
可……
他就是不爽。
“喬稚寧。”程越之叫她。
喬稚寧：“幹嘛？”
筆尾點在桌上的聲音消失了。
程越之擡眼：“請我吃飯。”
喬稚寧今天心情好，對程越之的要求連連點頭：“行行行，我請你吃紅燒肉怎麽樣？”
程越之簡直要被她氣笑。
“這是你愛吃的東西！”
喬稚寧笑了兩聲：“好啦程程，我知道你也愛吃。”
她起身拉他：“走走，現在就去。我保證下周我喊得賊大聲給你們加油。”
程越之嘴角微不可見地上揚。
只一秒就收起，放下手裏的筆，很勉強的樣子。
“行吧，給你個機會。”
下周三的活動課，喬稚寧從家裏找來了喇叭，早早占據了最有利的加油位置。
為了彌補半決賽自己沒有好好加油的事，也為了和程越之的承諾。喬稚寧表現得尤為賣力。
比賽的哨聲響起，整個操場都飄蕩着喬稚寧高昂的喊叫聲。
“9班加油！9班加油！”
鬥志昂揚的口號聲一個接着一個，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這幹淨清亮的女聲。
馮超在球場上打了一個激靈。
“哎呀媽呀，吓我一跳。”
他碰了碰旁邊的程程越之：“喬姐從哪搞來這麽一寶貝，夠牛逼的。”
程越之看過去，忍俊不禁。
喬稚寧原本被其他人擋住，眼下這麽一喊，其他人都害怕被吵到似的，給她讓出了位置。
站在她旁邊的何倩甚至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看過去的目光被喬稚寧抓到，她對着喇叭喊道：“隊員們專心打球，請不要東張西望，請不要東張西望。”
程越之轉過頭，嘴角快笑抽了：“我哪知道？”
“嘿你不知道？”馮超啧啧兩聲，“要不是為了給你加油，人會這麽賣力？”
程越之笑，一巴掌拍在馮超的肩膀。
“好好打，別漏油。”
說完，他眼疾手快地接過隊友傳球，向籃球架跑過去。
馮超一愣，連忙跟上去：“呸呸呸，你才漏油。”
場上奔跑的少年如風，在冬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一場籃球決賽吸引了不少其他班同學的觀看。
人群裏，喬稚寧不是最高的那一個，可她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在她的帶動下，9班的啦啦隊聲音尤其響亮，響徹在整個操場上空。
20班的聲音相比起來小得多，淹沒在嘈雜聲中，氣勢大減。
20班的班長找到裁判老師，以“不正當競争、擾亂軍心”為理由舉報了喬稚寧——和她的喇叭。
體育老師一早注意到喬稚寧，覺得這小姑娘挺有趣，一直睜只眼閉只眼的。
被舉報後，他走過來向喬稚寧吹了個口哨。
“喇叭我暫時沒收了啊，比賽結束了找我拿。”
喬稚寧一愣，不情不願地交出了自己的喇叭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小喇叭被體育老師塞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喬稚寧恹恹嘆了口氣。
唉，流年不利。
雖然工具被收走了，油還是要加的。
喇叭不讓用，總不能嗓子也不讓喊吧？
被舉報之後，喬稚寧反而被激起了鬥志，加油聲喊得更為積極了。
下半場的時候，她的嗓子都快喊劈了。
最終，9班不負衆望地贏下了比賽。
比賽結束，喬稚寧跑過去和程越之他們慶祝。
說了一會兒話，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喇叭還在老師那裏。
再一轉頭，操場人來人往的，哪裏還有老師的影子？
喬稚寧一驚，抛下其他人匆匆在操場上尋找起來。
最後，她是在去辦公室的路上看到了老師。
老師見到她也想起來，笑呵呵地把喇叭還給了她。
“我都忘了。”
喬稚寧一邊說着沒關系一邊将喇叭收了起來。
“小姑娘集體意識挺強啊。”體育老師打趣,“你們班贏了應該算你一份功勞。”
喬稚寧也樂了，笑嘻嘻地和老師告了別。
回去的路上，她手裏拿着小喇叭，腳步輕快地哼起了歌。
正計劃着借此“訛”程越之一頓飯，喬稚寧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己。
“前面拿喇叭的美女。”
喬稚寧停下腳步回頭，頓時一怔。
黎頌和幾個男生面向自己走過來，幾個人臉上均挂着笑。
黎頌站在最中間的位置，乍一看像是被簇擁着走過來的。
喬稚寧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咽了下口水。
“嘿，你這喇叭哪來的啊？”其中一個男生張口就問，自來熟得很。
喬稚寧本身也是個好相處的性格，大方道：“我家裏的。”
喬爸爸年輕時是廠裏運動會的老選手了。這喇叭便是某次運動會後留下來的，一直擱在家裏的自行車庫裏。
喬稚寧上周末翻出來，發現換了電池還能用，便帶來了學校給班級加油。
“厲害。”另一個男生稱贊道，“這油加得挺有創意。”
整個操場她的聲音最響了。
“還好還好。”喬稚寧謙虛，“你們需要可以找我借。”
話音落下，黎頌笑了起來。
喬稚寧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又一次，他在自己說話之後笑了。自己講話有那麽好笑嗎？
不過黎頌這人長得好看又愛笑，着實紮眼得很。
少年含笑的目光落在喬稚寧臉上，像冬日裏一團溫熱的火。
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又不敢直接接觸。
“客氣客氣。”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生邊笑邊接話。
喬稚寧眨眨眼，慌忙把目光從黎頌的臉上收回來。
“你們半決賽要是有這麽給力的啦啦隊說不定就贏了，哦？”另一個男生碰碰黎頌的手臂，玩笑道。
黎頌似笑非笑地看着喬稚寧：“誰知道呢？”
喬稚寧被他看得心髒怦怦直跳。
和其他人還能應對自如的嘴巴碰上黎頌似乎就笨拙起來。
結結巴巴地說自己要去吃飯了，喬稚寧匆匆告辭。
連走路帶小跑地進了學校超市，她随手拿了一瓶水結賬。
收銀臺的背後是一面鏡子。
喬稚寧付錢時，無意中看到對面的鏡子。
也許是在外面吹久了冷風，鏡子裏映襯出一張紅如番茄的臉。
喬稚寧一愣，手心下意識貼向自己的臉頰。
——熱熱的，軟軟的，很細膩。
原來不是被風吹紅的啊……
喬稚寧恍然大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