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程越之忽然間什麽都明白了……

加了黎頌好友以後,喬稚寧和黎頌的關系并沒有因此變得更近一些。

喬稚寧想,對于黎頌來說,她大概只是自己社交網裏上百個好友之一吧。

可即使這樣,喬稚寧卻沒有辦法不去在意黎頌。

爸爸在家時,她偶爾會用爸爸的手機登錄校內,看看黎頌有沒有什麽新的狀态。

春天悄然來了,新綠初上。

校園開滿了大片迎春花和風信子的時候,喬稚寧也悄悄給自己的校內換了一張頭像。

照片是和秦筱一起出去玩時拍的,喬稚寧戴着帽子站在櫻花樹下。

照片沒有美顏也沒有濾鏡,可至少不是土土的大頭貼了。

随着春天一起來的,還有宜和一中一年一度的春季籃球賽。

和上學期的相比,校級籃球賽的規格更大,制度也完善了很多,比賽周期要持續近兩個月的時間。

作為上學期高一籃球賽的冠軍,9班對這一次的比賽虎視眈眈。

特別是加入了黎頌這名大将後,大家對于冠軍的渴望空前高漲。

程越之和其他隊友約好,每個周末出來練習打球,培養默契,力求能得到一個好成績。

這天周六,喬稚寧出門拿好快遞,上樓時正好遇到了下樓扔垃圾的周茉。

兩人打了個照面。

“阿姨好。”喬稚寧禮貌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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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茉看起來很驚訝:“稚寧你沒去學校啊?”

喬稚寧搖頭:“沒有啊。”

周茉的臉色驀地一沉,語氣有些生硬:“越之和我說你們今天補課。”

喬稚寧一愣,心裏大叫不好。

情急之下,她連忙給程越之找了個理由:“阿、阿姨,程越之可能是去學校自習了。”

“自習說成補課啊?”周茉顯然不信。

喬稚寧一哽,絞盡腦汁想要再說些什麽。

周茉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扯扯嘴角下樓了。

喬稚寧飛速返回家,拿起手機瘋狂給程越之打電話。

一連幾個電話過去,始終沒有人接。

也是了,程越之估計在籃球場打球,哪裏聽得到手機鈴聲?

沒有猶豫地,喬稚寧拿上鑰匙就沖到了樓下,匆匆騎上自行車往學校趕。

她一路把腳踏板踩得飛快,春風變得不再溫柔,呼呼地往臉上吹。

喬稚寧家離學校不遠,她幾乎是只花了5分鐘就到了學校。

把車停在指定位置,她一邊打電話一邊跑去籃球場。

遠遠地看見了男生們的背影。

喬稚寧顧不上形象,隔着距離氣喘籲籲地大喊一聲:“程越之!”

打球的男生們停下動作,好奇地張望過來。

馮超沖着其他幾個男生擠眉弄眼,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

喬稚寧此刻顧不上看馮超和黎頌等人的反應了,急匆匆地跑過去。

從校門口到籃球場的距離不遠不近,她跑得岔了氣,小腹疼得厲害。

程越之面色一凜,扔掉籃球跑到喬稚寧旁邊。

“怎麽了?”

喬稚寧站都站不直,捂着小腹将事情告訴了程越之。

“我怕阿姨會來學校找你,先提前給你報個信。阿姨剛剛臉色挺不好的。”

程越之點點頭,轉身回到籃球架下拿過自己的外套和書包。

和其他幾人簡單說了幾句,他幾步返回喬稚寧身邊。

喬稚寧擺擺手:“你趕緊回教室吧。我跑不動了,休息一會兒我就回去了。”

程越之的目光在喬稚寧臉上停留片刻,喉頭微動。

大概是跑得及,她的額頭竟然出了些汗。

“好,回去謝你。”程越之開口。

喬稚寧臉上的着急不減,揮手趕人:“趕緊走吧你。”

望着程越之跑遠的背影,喬稚寧深深吐了口氣。

周茉阿姨平時看起來特溫柔,可在程越之學習的事上卻分外嚴格。小時候,喬稚寧和家屬院其他小孩在玩的時候,程越之苦哈哈地在家裏練琴。

那時她不懂事,撺掇着程越之偷溜出來和自己一起玩。結果那一天,她在家裏都聽得到程越之被打的聲音。她後悔得不行,也從此留下了陰影。

程越之中考失利之後,周茉阿姨更是氣得取消了一家人的旅行計劃。

如果讓周茉阿姨知道程越之說來自習實際是在打球,程越之回去肯定免不了會被責罵。她說不定還會找來籃球場……

亂七八糟地想着,耳邊忽然傳來馮超的聲音。

“喬姐,找我們程程幹嗎呢?”

程越之不在,他開玩笑地叫起了喬稚寧起的稱呼。

喬稚寧回頭,不經意和那邊黎頌的目光撞上。

他左手颠着球,微眯着眼睛看向這邊。

喬稚寧剛平緩下來的心情好像又緊張起來。

不知道程越之剛剛是怎麽和其他人說的,她只好躊躇着搖了搖頭。

“噢~”有男生意味深長地叫起來,起哄,“原來是秘密啊……”

喬稚寧一愣,目光轉向黎頌。

他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不出來什麽态度。

喬稚寧一急,紅着臉反駁:“才不是!我要回家了!”

不想在這裏被繼續調侃,她匆匆轉身離開。

下午,順利過關的程越之來到喬稚寧家,順道送來了一盒費列羅。

這是在學校外的商店挑的,他拿了最大的一盒。

喬稚寧笑嘻嘻地收了下來,不忘自誇:“還好我聰明。”

她咬着巧克力,說話聲音含糊不清:“不過你怎麽不提前和我說啊?我差點露餡。”

程越之扯扯嘴角:“一開始是沒必要,後來就覺得這事挺……”

他搖搖頭,有些無奈。

喬稚寧抿唇:“嗯,周茉阿姨真的對你太嚴格了。明明你成績這麽好了,為什麽還是不讓你打球啊?”

程越之苦笑了下,不答反問:“你還記得以前你問過我,我為什麽不搬家嗎?”

家屬院的房子不大又老舊。廠裏的有錢人都搬去了更新更大的房子。他家的家境不錯,明明有條件搬走卻還一直還住在這片居民樓裏。

喬稚寧以前也好奇地問過。

那時候他沒有回答,只是反問她想不想自己搬家。

喬稚寧當然說不想。

他于是笑笑說這不就好了,我這不是怕你太想我嗎?

當時的喬稚寧被他的得意勁氣到,做了個嘔吐的動作回擊。

這件事就這麽被打着哈哈過去,也沒再提。

喬稚寧怔忪着點了點頭,嘴裏慢吞吞地咬着巧克力。

“嗯,為什麽?”

程越之頓了頓,解釋:“因為這裏住的都是以前廠裏的職工和親屬。”

喬稚寧皺眉“啊”了聲,眼睛裏滿是困惑。

程越之對上喬稚寧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認真:“這裏是我媽的戰場。而我,就是我媽的戰士。你明白嗎?”

喬稚寧吃東西的動作徹底停下,眼睛怔怔盯着他。

“如果我們搬走了,鄰居互不認識,我媽的榮譽感就沒有了。”程越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着輕快和無所謂,“所以我中考沒考好,我媽那麽生氣。”

周茉的好勝心是針對她以前在廠裏的同事的。幾個人年紀相仿,結婚生子的時間也差不多。這裏面,周茉最在意的,是嫁給廠裏領導的杜穗。

婚後,周茉一直鞭策丈夫下海打工。

當時的程一堂只想安安分分在廠裏做個螺絲釘,慢慢升職加薪,求個穩定。

可周茉不甘心,為此和程一堂吵了幾架。

程一堂最終還是拗不過老婆,辭職下海了。

也是正趕上了風口,程一堂的事業越做越好了。

而周茉其他的幾個同事的家底則随着廠裏效益的下降越來越差。

杜穗丈夫原本是廠裏的領導,在國企安逸慣了,不能适應其他私企的工作強度,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沒什麽起色。

自己比,丈夫比。

到了後面,自然就輪到了比兒子。

杜穗兒子被托關系送到了省會讀書。

雖然分隔兩地,但比較還是少不了的。

杜穗經常和家屬院的其他人宣揚省會的高中有多先進,多少名師在裏面。自己的兒子又是多麽多麽優秀。

周茉堅信杜穗話裏的水分很多。

但她也着實為此而感到焦慮,并把這焦慮投放到了程越之的頭上。

周茉的控制欲不僅體現在對丈夫上,也體現對兒子的學習上。

這些年程一堂忙着事業,回家的時間越來越短。

周茉本身是個敏感多疑的性格。丈夫在外面待得越久,她的疑心也就越重。

如今,丈夫已經不是她能一手控制的人了。

她能掌握的,只剩下程越之一個,對他的期待和要求都非常高。

喬稚寧眨了眨眼,表情似懂非懂。

程越之扯扯嘴角。

他有時挺羨慕喬稚寧的,喬家的氛圍和自己家不一樣。喬稚寧和爸爸的關系和自己家也不一樣。

那些責罵難聽的話,喬稚寧一定不會相信是從她溫柔的周阿姨口中說出來的。

程越之認為,“父母無條件愛孩子”這句話是個悖論。

他有時覺得,爸爸媽媽對自己的愛就是有條件的。

他做得棒、考得好,父母對自己的愛就多一點;

他成績不好、表現失誤,父母好像就不那麽喜歡自己了。

眼看喬稚寧皺着眉冥思苦想,程越之伸出中指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

“好了你這小腦瓜還是別想了。愁眉苦臉的像個苦瓜。”

意外的,喬稚寧沒有急着反駁說什麽“你才是個苦瓜”之類的話。

她的表情很認真。

“程程。”喬稚寧咽下嘴巴裏剩餘的巧克力,睜大眼睛盯着程越之。

“放心吧,我不用你當我的戰士。”

“你不給我買巧克力我也會和你做朋友的。”

喬稚寧的眼睛生得好看,此刻好像一閃一閃的星星。

程越之怔住,心頭一暖,竟然莫名有點感動。

喬稚寧拉拉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補充:“當然,你買就更好啦嘿嘿。”

程越之睨她。

喬稚寧做了個鬼臉,大搖大擺地和他對視。

程越之最終還是在她的注視下笑出聲來。

“傻。”

他胡亂薅了把喬稚寧的頭發,瞬間将好好的小姑娘變成了“梅超風”。

“啊啊!程越之你找打啊!”喬稚寧氣得大叫,踮起腳尖試圖要夠程越之的頭發。

程越之邊躲邊笑,樂不可支。

“錯了錯了。”

求饒了幾遍,喬稚寧氣喘籲籲地放過了他。

經過這一次之後,喬稚寧和程越之達成了聯盟。

之後的周六,程越之去學校打球,她也跟着去學校自習。

對雙方父母的口徑一致——到校自習。

有理有據,證據充足。

在兩人配合的這段時間裏,高一(9)班的比賽也進展順利。

四月中旬,高一(9)贏下半決賽,晉級決賽。

學校的計算機課,何倩偷偷摸摸地看偶像劇,喬稚寧則打開了校內。

黎頌發了一條新狀态,只有短短三個字。

“決賽了。”

配圖是一張班級籃球隊員的合照。

幾個人穿着統一的白色隊服,手臂互相搭着肩膀,陽光下的少年意氣風發,笑容燦爛。

這條狀态是兩天前9班贏了半決賽之後發的,留言衆多。

大都是些加油和恭喜的話。

喬稚寧想了想,第一次給黎頌留言。

“加油!9班必勝!”

怕過于官方,她附加了幾個鼓勵的表情。

混合在衆多的加油和恭喜中間,她這條留言再正常和普通不過,不會有絲毫的不妥和奇怪。

留過言之後,喬稚寧最小化了窗口,加入了看小說的行列。

沒過一會兒,她看到了校內的消息提示。

喬稚寧屏住呼吸,打開剛剛的頁面。

在衆多的留言裏,黎頌挑着她的那條回複了。

【你也好好加油】

附加了一個大笑的表情。

喬稚寧回頭,隔着兩排電腦看到了黎頌的身影。

他背對自己,正在打游戲。

“看什麽?”旁邊的何倩見她發呆,湊過來悄悄問道。

喬稚寧迅速轉頭:“哦,沒事。我看大家都在幹嘛。”

何倩不以為意地點頭:“反正沒幹正經事。”

她以手作扇在耳邊扇了扇,随口抱怨:“機房熱死了。”

喬稚寧心不在焉地看着小說,忽然意識到黎頌所說的“加油”是指自己去年用喇叭喊口號的事。

那天自己被老師沒收了喇叭,又在拿回來的路上碰上黎頌和他的朋友,她還和他們說了些話……

天,這些囧事他還記得。

喬稚寧的臉頰又臊又麻,腦子嗡嗡作響,和機房裏幾十臺主機工作的聲音交織成一片。

她揉了揉自己發熱的臉頰,覺得何倩說得對。

機房真的好熱啊。

決賽那天,全班同學都去觀看了這場比賽。

9班的對手是實力很強的高二生。

比賽打得激烈,比分咬得很近,一直拉不開。

經過一番焦灼的較量,最終,高一9班不負衆望地贏了。

比賽結束,喬稚寧随着其他圍觀群衆回了教室,籃球隊員們在需要留下繼續頒獎流程。

晚自習前的大課間快結束時,教室門打開,一群參加完頒獎儀式的男生們呼啦啦湧進來。

除了獎牌,每個隊員還得到了一枚小金章。

喬稚寧好奇地找程越之要來小金章看。

“哎,程越之,你就把金章送給喬稚寧算了!”有人嬉笑着說。

程越之的隊友們聽見,也紛紛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

“青梅竹馬嘛!”

“反正是一家人,給誰不都一樣……”

“什麽一家人!”像是炸了毛的貓,喬稚寧連忙把獎牌扔回程越之的桌上。

她神色帶了薄怒,臉頰因為生氣憋成了紅色。

“你們能不能不要亂說了?!”

程越之拿起那枚小小的金章,淡淡瞥向喬稚寧。

她的臉色通紅,眼睛睜得很大,争論時,眼神幾乎察覺不到地往教室後排閃了一下。

程越之的胸口一窒,側身向後一看。

黎頌斜斜靠在牆上,饒有興致地看着這邊。

上個類似的場景電閃雷鳴般閃過,程越之忽然間什麽都明白了。

後頸寒毛瞬間豎起,皮膚火辣辣地發麻。

莫名的火氣噌一下起來。他把金章直接丢向起哄的隊友。

“咚”一聲,金章直接從桌上彈落在地。

程越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語氣卻又冷又硬:“給你行不行?”

眼梢明銳,目光如嗖嗖射出的劍。

隊友見他生氣了,愣了愣之後堆笑:“開個玩笑。”

程越之面無表情:“沒看到別人不喜歡嗎?以後別開了。”

隊友看看他又看看喬稚寧,知道兩人是真的不高興了,連忙答應道:“行行。”

有人将金章撿起還回來,一陣上課鈴聲恰如其分地響起。

所有人快速歸位,教室裏雅雀無聲。

程越之目光掃過喬稚寧的後頸,默默收好了金章。

09年的這個春天,高一(9)班拿下了校籃球賽的冠軍。

這一天,有人歡喜有人愁。

9班的師生們喜上眉梢;籃球隊員們商量着要一起慶祝;何倩喜滋滋地和小姐妹炫耀班級戰果……

而與此同時,喬稚寧苦惱地在草稿本寫下了一句話。

——“到底怎樣才能證明,我和程越之真的只是朋友關系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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