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男人嘤咛一聲, 睫毛輕抖,緩緩睜開雙眸,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妖冶惑人。

他似是感到了胸口的疼痛, 微微蹙起眉毛,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男人有些艱難地用雙手撐着上半身緩緩坐起來,當他看清了站在自己床前之人的時候, 忍不住瞳孔一顫。

“陛下。”男人似驚似喜地喚道, 紫眸潋滟, 蕩開細碎的波光。

寧殊轉過身靜靜地看着他, 眼底帶了幾分疑慮和不解, 開門見山地問道:“你醒了, 昨晚為什麽要為我擋木倉?”

寧殊已經派人調查了這名叫做舞姬的身份, 他名喚雲翎月, 身世坎坷凄慘, 家裏只有一個嗜賭和家暴的父親。

雲翎月不僅生得殊麗妩媚,舞姿也是非凡動人,是名動帝都的Omega舞姬。

然而他卻迫于生計和父親欠下的高額債務, 在少年時期就已經下海,周旋在貴族世家的風流alpha之間。

在得知這名舞姬的身世經歷之後,寧殊卻想不通與自己素昧相識的雲翎月, 為什麽要為了她擋木倉。

“陛下,其實這并不是我第一次見到您。”雲翎月的紫眸閃爍着複雜的情緒,輕聲說道。

“三四年前, 在您還是公主殿下的時候, 我便見過您。樞密院臣使的府邸曾經舉辦過一場盛宴, 宴請的都是帝國的達官貴人, 而您也位列席中。舞後有alpha非要拉着我陪酒,我當時因為生理期來了身體不适,便婉言拒絕了他。”

雲翎月見寧殊還是一副沒有想起來的模樣,只好繼續說道。

“可那個alpha卻不依不饒,到最後甚至惱羞成怒,用了很多……污穢的詞語侮辱我,然而周邊的人大多都冷眼旁觀或是嬉笑熱鬧,只有您為我說了幾句話。”他娓娓道來緣由,漾起一抹感激的笑容。

雲翎月說得這樣仔細,寧殊總算有了個模糊的印象。

她當時甚至都沒仔細看清那個舞姬的臉,只記得他不僅被蠻橫的世家alpha用污穢不堪的詞語調戲玩弄,甚至還因為拒絕陪酒,觸怒那個alpha被潑了一身的酒水。

寧殊待人處事向來冷酷殘暴,只要是任何事物觸及到了她的利益,她都會毫不留情地抹殺清除。所以才會在誤以為雲翎月要襲擊自己的時候,準備直接解決了他。

但寧殊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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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看着舞姬渾身浸透着酒水,濕發披肩,單薄的身軀在嚴寒中瑟瑟發抖,周圍的人卻還在不堪入耳的惡臭之詞取笑和戲弄他,便少有地起了恻隐之心,護着他說了兩句話。

“就因為我不痛不癢地幫你說了兩句話,你便願意舍身為我擋木倉?”寧殊聽了雲翎月的解釋,卻更覺訝異。

雲翎月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紫眸微微上挑,含羞帶怯地笑看着寧殊:“您根本不知道這兩句話對我有多麽重要的意義,所有人都覺得我髒,只有您朝我伸出了手。”

此時他的一雙紫眸像是盈滿了五月的鳶尾花和鼠尾草,他的容貌本就生得妖媚殊麗,此時帶着盈盈的水光,紫眸波光潋滟,眼角眉梢,俱是風情。

鋼鐵直A的寧殊卻不為所動:“我一向不喜歡欠人情,你想要什麽財物賞賜,能源石,晶礦,私人星球都可以。不用不好意思,直接開口便是。”

“什麽都可以?”雲翎月怔了怔。

他有些糾結地抿了抿殷紅的薄唇,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顫聲問道:“那麽……陛下可以讓我進宮來伺候您嗎?”

“伺候我?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你?”寧殊身軀一僵,怎麽都沒想到雲翎月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雲翎月垂下眼睛,雙頰泛紅:“我知道自己卑賤肮髒,配不上陛下,也不敢奢望您正夫的位子。但我心悅傾慕陛下已久,如果陛下剛才的承諾當真,那麽請陛下……”

“立我為妃。”

随着雲翎月輕輕說出這句話,一聲沉痛的悶響在寧殊的背後跌落。

寧殊猛然回頭,瞳孔一顫,對上男人慘白的臉色,她喉頭艱難地滾動,無意識地喚道:“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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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寧殊的寝殿之外,沈墨庭偏過頭對石翼吩咐道:“在這裏等我便是。”

石翼一臉猶疑,眼看沈墨庭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石翼連忙一邊扶住沈墨庭,一邊拿出手杖遞給沈墨庭平衡身體,卻仍舊忍不住勸道:“元帥大人,您右腿的傷還沒有好,要不還是坐輪椅我推着您進去吧,何必逞強……”

沈墨庭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可以站起來的,我不想讓殊兒覺得我變成了一個永遠都只能靠輪椅的廢人。”

“您絕對不會一輩子坐在輪椅上的。醫生說過了,您的右腿只要好好配合治療和複建,雖然右腿可能沒有以往那麽利索,但戰鬥和開機甲也還是能行的……”石翼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當然,您最好還是避免戰鬥和開機甲,免得舊疾複發。”

沈墨庭杵着手杖,重傷未愈的右腿走路本就艱難,他還顧忌着自己如今懷有身孕,走得更是小心翼翼。

一想到自己懷了寧殊的孩子,沈墨庭冷峻的眉眼便忍不住帶了幾分溫柔和羞赧,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眸底一絲悲痛飛速閃過。

殊兒那天說的話……

不,殊兒只是還在生他的氣而已,她只是被他的自作主張和死裏逃生被吓到和氣到了,殊兒不會嫌棄他的腿,殊兒也不會不要他。只要殊兒聽到了他懷孕的消息,她應該就會消氣了。

忐忑不安卻又抱着期待心緒的沈墨庭緩緩走到了寧殊的寝殿,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一個容貌妖冶的紫眸男人,竟然睡在寧殊的半半的床上,正含情脈脈地看着寧殊,懇求寧殊立他為妃。

他們發生了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沈墨庭臉色難看地盯着面前的寧殊,他手中的手杖無意識地脫手。

而他的重傷無力的右腿頓時失了支撐,就要重重地跌倒在地,沈墨庭連忙用手捂着腹部防止肚子被傷到,然而還未痊愈的右腿卻被狠狠地跌落在地,猙獰的傷口再度崩裂。

沈墨庭卻死死地咬住嘴唇,只是悶哼一聲。

寧殊聽到聲音猛然回頭,明明她心底下定決心不會再和沈墨庭親近,但看見他跌倒的慘狀還是下意識地連忙過來扶他:“墨庭,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蘇醒之後渾身傷痛的折磨,身為帝國戰神如今卻淪落到連站都站不穩的狼狽模樣,這些時日以來被伴侶無視的冷落,再加上被心愛的伴侶背叛的痛苦和絕望。

這一切都讓曾經的高傲冷淡的沈墨庭崩潰,再不複昔日沉靜冷肅的模樣。

“別碰我!”沈墨庭雙眼赤紅,用力地拂開寧殊的手:“不要碰我!”

寧殊的手有些無措地停在空中:“墨庭,雲翎月只是幫我擋了一木倉,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墨庭卻不肯再聽寧殊的解釋,胡亂地杵着手杖,跌跌撞撞地往外逃去。

寧殊看着沈墨庭傷腿留下的血跡實在是擔心,害怕他會出事,眼看寧殊就要追上去,卻被一雙手怯怯地拉住,對上一雙慌張的紫眸:“陛下,我是不是做錯事了,那位先生是您很重要的人嗎?”

雲翎月還是第一次看見沈墨庭。

他只覺這身着黑色軍裝的男人生得俊美無俦,但他的眉眼冷峻,周身充斥着冷漠肅殺的氣度,不怒自威,威嚴得讓人根本不敢直視,人們只會心生畏懼,下意識地忽略他岑寂冷隽的俊朗容貌。

寧殊現在根本就沒心情和雲翎月解釋,只匆匆丢下一句:“我不會娶你為妃的,你還是思考其他的賞賜吧。”

然而便是這麽兩句話的時間,沈墨庭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房間之外的長廊盡頭。

一時之間,寧殊心裏滿是猶豫和糾結。

一方面,她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契機,可以讓沈墨庭徹底對她死心,一方面她又害怕沈墨庭現在的狀态會發生什麽意外。

最後寧殊還是忍不住內心的煎熬和對沈墨庭的擔心,甚至連升降梯也沒時間坐,連忙往外追去。

“元帥大人,您這是怎麽了?”守在寝殿大門的石翼看着沈墨庭紅着眼睛,杵着手杖踉踉跄跄地走出來,連忙上前挽住了沈墨庭的雙臂,然而還未聽到沈墨庭的聲音,身側便多了一道黑影。

“墨庭,我和雲翎月什麽都沒有發生,昨夜晚宴我遇襲的時候他為我擋了一木倉,我見他蘇醒之後便問他想要什麽獎賞,誰知他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寧殊急聲解釋道。

“那你答應了沒有?”沈墨庭的眸子蘊滿了水霧,泫然欲泣地厲聲質問道:“他生得那樣美,你心動了是不是?”

“我……”寧殊忍不住又猶豫起來,她在考慮要不要就此将錯就錯,讓沈墨庭因為這件事恨她,也對她徹底地死心。

石翼卻再顧不得地位尊卑,怒斥道:“陛下,您實在是太過分了!元帥大人為您南征北戰,落得一身傷病,現在更是懷了您的孩子,您竟然還這麽對他!”

孩子?

沈墨庭懷了她的孩子?

寧殊怔了怔,身軀猛然一僵,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墨庭懷了我的……我的孩子 ?”

石翼一臉憤憤不平地點頭,寧殊則是呆呆傻傻地看向了沈墨庭,沈墨庭卻垂下眼睛不肯和她對視,纖密的睫毛投下一排陰影,他并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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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殊倒了兩杯熱茶,放在了自己和沈墨庭的身前,沈墨庭低着眼睛坐在沙發上,垂眸不語。

“墨庭,剛才醫生們給你的右腿把傷口處理了一下,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墨庭,剛才你跌倒之後肚子痛不痛?孩子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墨庭,你渴不渴?要喝口茶嗎……對了,孕夫可不可以喝茶來着?”寧殊撓了撓頭,讪讪地笑了笑:“我這就用光腦查一下。”

沈墨庭寬大的手掌無意識地撫着自己的腹部,他的眼圈泛紅,還是不肯說話。

寧殊滿臉認真地看着光腦的資料,重新給沈墨庭倒了一杯溫熱的純淨水放在桌上:“雖然光腦上說孕夫可以适度飲用茶飲,但最好還是少喝。”

沈墨庭鴉羽一般的睫毛微顫,他端過熱水,淺呷了一口,情緒終于緩和了一些,良久之後聲音低啞地開口:“你和他……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寧殊揉了揉眉心,無奈地笑道:“沒有。當時突遭襲擊,他給我擋了一木倉,已經失血過多陷入昏迷,因為皇宮裏的醫生們離我的寝殿最近,寧岫便自作主張地把他直接安置在了我的寝殿裏,事出從急,我覺得這也不能怪寧岫,便沒有多加責備直接默許了。”

沈墨庭忍不住關切地掃了寧殊周身一遍,發現她并沒有受傷之後才松了一口氣,抿了抿唇才賭着氣冷聲道:“既然他以救命之恩要挾你娶他,那你便同意了就是。”

寧殊嘆了一口氣,語氣很是堅決:“我可以用財物補償他,但我絕對不會娶他的。”

沈墨庭的雙眸瞬間亮了一亮,像是無數的月光星芒湧入其中。

仿佛只要寧殊告訴他,他便願意全身心地相信她的每一句話。

寧殊卻沒有沈墨庭的好心情,她踱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璨煥的夜色,雙眸滿是憂慮和困擾。

這個孩子的到來,已經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她本想讓沈墨庭厭惡和仇恨自己,然後再快馬加鞭地将自己的計劃實施,卻不想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牽絆住了她的腳步,讓她變得猶豫起來。

她并不怕死。

可她真想親眼見一見自己和沈墨庭的孩子。

如果把計劃推遲一年……

或許有這個孩子出聲也好,至少她和攝政王都不在了以後,墨庭還能有個皇嗣依靠,以後他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後,到時候權力盡數集中在他的手裏,整個帝國都沒人敢再欺負和迫害他。

這也是她能留給沈墨庭最好的東西。

這麽一會,寧殊心裏的心思已是百轉千回,她決定将計劃推延一年,而現在首當其沖對于寧殊最重要的就是沈墨庭的安危和孩子的健康問題,于是寧殊便放緩了聲音,對沈墨庭柔聲說道。

“墨庭,之前我對你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先好好養胎,最近有空了就去把全套孕檢都做一遍。”

沈墨庭眉睫一顫,有些小心翼翼地拉住寧殊的衣角,就像是寧殊幼時總是依賴地拉着他的衣角那般:“殊兒,你不生我的氣了是不是?”

寧殊看着沈墨庭這麽卑微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痛。

明明沈墨庭在外是冷肅凜冽,威嚴得不可侵犯的戰神,在她的面前卻是一只紅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大狗。

沈墨庭自己受盡了委屈,卻這麽卑微地扯着她的衣角,問她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墨庭,之前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僅沒有在你重傷虛弱,需要我的時候陪着你,還對你說了那麽過分的話,你原諒我好不好?其實那并非我的本意……”

寧殊頓了頓,卻還是沒有把真相告訴沈墨庭。

這倒數一年的最後時光,是她為數不多能和沈墨庭好好相守的日子了,她不想要沈墨庭平添擔心。

這麽多年來,沈墨庭一直擋在她的身前為她遮風擋雨,這一次終于輪到她來保護沈墨庭了。

沈墨庭像是不想再計較之前和寧殊的冷戰,不等寧殊說完他便忙不疊點頭:“我知道的,我知道殊兒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

寧殊把委屈巴巴的大狗摟在懷裏,看着他泛紅的雙眸忍不住心頭一動,起了逗弄和欺負他的心思,故意板着臉沉聲道:“之前你自作主張地做了那麽多事,害得我擔驚受怕了那麽多天,知道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

沈墨庭愣了愣,忐忑萬分地望着她,手指緊握着衣擺,因為太過用力而骨節泛白,再不複外人面前禀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模樣,而是眼尾通紅,顫聲道:“殊兒……”

沈墨庭正要說話卻被寧殊的唇堵住,他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吟呻,只聽得寧殊說道:“我今晚可要好好懲罰你,讓你長長教訓。”

沈墨庭聞言不禁雙頰滾燙,難為情地吶吶道:“殊兒,別玩得太過了,孩子……”

“放心,我有分寸。”寧殊再也忍不住,随即緩緩俯身親吻那唇色朱櫻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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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思考好了想要什麽沒有?”寧殊淡淡地說道:“僅限財物,不要提強人所難的要求。”

雲翎月像是被寧殊的冷漠無情所傷,他無力地癱倒在地,衣領大開,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疤痕。

一他的雙紫眸蓄滿淚水,霧蒙蒙得更顯剔透可憐,一副盈盈欲泣的樣子,妖冶明媚的容貌絕色豔世:“陛下,我的胸口已經留疤了,身為舞姬身體卻已殘缺,難道您竟然不願意負責嗎?”

他跪倒在寧殊的腳下,姿态柔弱而無助,姿态卑微地懇求道:“是月奴太貪心了,月奴可以不要名分,只要陛下願意讓月奴當做一個侍奴,留在身邊伺候您就行。”

雲翎月已經改口自稱月奴,他甚至連側妃的地位和名分也不要了,只願懇求一個最卑微低賤的侍奴的身份。

寧殊有些頭痛地扶額,正準備不再跟雲翎月糾纏,直接賜給他一個能源晶礦了事,卻見寧岫走進了殿內。

寧岫看見雲翎月也在本來有些遲疑,但他想到雲翎月因為此事而受傷,甚至差點傷重而亡,便沒有隐瞞:“陛下,那晚您受襲,雲先生也因此受傷的暗殺事件我們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是攝政王的人。”

寧殊本來聞言緊緊蹙起了眉毛,然而她的餘光卻掃到了雲翎月的微動作,她忽然心底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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