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值寒冬時節,一連多日大雪未停。
殿闕樓宇都被傾上層厚厚的白霜,檐角處也垂挂出粗細不勻的冰棱。
往來宮人皆屏氣斂聲,持着笤帚垂頭清掃積雪,或是擦拭被掩住的琉璃燈盞。
小太監們擡着一頂極為華麗的步辇在宮道上緩緩行進。
盡管手被凍得通紅,仍然極力握緊橫杆,唯恐一絲不穩驚擾到閉目養神的國君。
随行的掌事公公姜來思忖片刻,還是弓腰低低喚了聲陛下。
藺衡聞聲微啓眼簾,颔首一望,便瞧見幾步外有個不甚尋常的身影。
距上一次見到慕裎,已經時隔三年之久。
他的容貌比那會兒還要讓人驚絕。
唇如瑰櫻,眸似星辰。纖瘦的身形被雀翎錦裘覆住,端立在皚皚白雪中,宛若不沾凡塵的谪仙。
“停罷。”
小太監們依命頓住步子。
慕裎攏着錦裘莞爾,先道:“拜見陛下。”
話是這麽說,卻并不同旁人那般跪下叩首。
藺衡睨他一眼,淡聲道:“許久未見,太子殿下的禮數真是一如既往讓人稱贊。”
不論是語氣還是刻意咬重的‘太子殿下’,都夾雜着零星嘲諷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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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裎倒不在意,眸子輕眨,帶了些少年氣的俏皮。
“我站在雪上,跪下會弄髒衣擺的。”
沒有半分拿腔作勢,那矜貴姿态仿佛與生俱來。
自打藺衡登基稱帝,從沒有人膽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姜來公公心下詫然,早先聽聞淮北太子與國君有過一段舊交,雖說那舊交有點.....不盡如人意。
然而此刻身份颠倒,太子殿下總該有所顧忌才是。
出乎意料的,藺衡神情未變,算是默許了他這一舉動。
“有幹淨地方不站偏挑雪上踩,難道指望凍病了,孤親自給你熬藥?”
許是第一次聽見他自稱為孤,慕裎笑得眉眼漸彎。
“陛下熬的藥我又不是沒喝過,想來穿腸毒藥也不亞于此了罷。
天寒地凍。
那些陳年往事聊起來怕是一天一夜都道不完。
藺衡哂笑,擺擺手:“孤要去宣政殿批折子了,池清宮賜給你,待會兒會有宮人帶你過去。”
話落,擡步辇的小太監門已然繼續往前走動。
将要越過人時,步辇上倏然傳來一句風淡雲輕的:“很冷,多穿點。”
國君下賜的池清宮,離慕裎所站的宮道,也就橫跨了半個皇宮而已。
一路過去,他從饒有興味欣賞景致漸而變成搓着掌心滿腹怨念。
這到底是有多不想看見他?
要是沒有宮牆阻隔,半個時辰估摸着都能直接走到京都大街上了。
虧得他還在雪地裏站那麽久。
等着和藺衡久別重逢。
好罷。
按照眼下的境況分析,與其說久別重逢,倒不如用大仇得報更為恰當。
數月前淮北與南憧一戰,兩名骁勇将軍接連折損。
邊境十六州軍心動蕩,毫無還擊之力,只得狼狽遞上降書。
藺衡率兵親征,營帳就搭在第二道防線的腳跟底下。
為保全平郡和梧钰兩城,淮北國君奉上金玉珠寶、良駒千乘。
三日後求和書信遞回來,紙張上書了十六個字。
退兵可以,無需其他。淮北太子,嫁孤侍君。
那恣意灑脫的筆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南憧國君之手,旨在報複當年為質時伏低做小伺候人的舊賬。
大抵在皇族世家中,總有那麽幾個是命途多舛不受待見的。
藺衡的生母是陪嫁媵妾,先帝喜好美色,凡是個模樣周正的女子都要染指一二。
比那些一夜露水情要幸運些許,至少懷有身孕後還許了個答應的位份。
但這也不妨礙先帝很快将他們母子二人抛于腦後,任其在後宮中摸爬滾打,殘喘度日。
那時南憧的實力遠敵不上淮北,先帝擔憂日後會有滅國風險,便提前将皇子送往淮北為質,以示誠服。
送去的皇子正是藺衡。
衡,乃權衡利弊也。
必要時舍便舍了。
然淮北一向以文治治國,并無意大肆攻伐。
十幾歲的孩子送來,往哪兒放似乎都不妥。
于是淮北國君手一揮,慕裎十二歲的生辰禮物,就擁有了一個沉默寡言、倔犟板正的貼身近侍。
穿過四道宮門,再越過五座石橋,垮着臉的太子殿下終于得以在一間小巧別致的宮殿外停步。
黑金楠木牌匾上落着池清宮三個篆體大字。
青欄玉砌,飛檐挂角。瓦當下還墜有銅鈴,風揚起時聽得見叮咛脆響。
宮人屈膝:“殿下,日常所需的物什都備好了,您可還有其他吩咐?”
藺衡早知他要來,所備物什必然是齊全的,這一點慕裎深信不疑。
在雪地裏走了那麽久,手腳都凍得冰涼。他這會兒只想泡個舒服的熱水澡,先搪一搪滿身寒氣。
“多去取些熱水,本宮要沐浴。”
宮人頓了頓,随即恭謹稱喏。
剛要走又被人叫住。
“再拿點姜津梅子和奶酒,若是有糖澆山楂之類的,也一并拿來”
宮人再次稱喏,行禮告退。
南憧國君大敗淮北,揚言要太子殿下入宮侍君這事衆人皆知。
即便侍君的意義不僅限于在床榻上承歡,但終歸還是戰敗國送來求和的戰利品。
不說謹小慎微罷,怎麽着也該收起先前的講究,擺出一副任人刀俎的模樣。
可那位太子殿下卻自在的很,不似被迫委身,反而像極換個地方出游的皎玉公子。
更匪夷所思的是,一向手段殘忍作風毒辣的國君,對此竟沒有絲毫不滿。
甚至還隐隐有些縱着人逞尊貴的意味。
宮人到底在背後琢磨什麽,慕裎興趣不大。
他有興趣的,是方才信步一逛,在後院裏間發現的那個溫泉湯池。
窗外飛雪,屋內卻溫暖襲人。白霧四散彌漫,深深一嗅還聞得見舒心的藥草香。
他養尊處優慣了,見到現成能夠享用的溫泉,早褪去衣衫,順階輕踏,将冰冷的身子漫進足以讓人惬意喟嘆的熱水中。
如墨一般的長發束上去多半,剩下幾縷被蘊濕,乖順貼在微微透出赭紅的後背。
對比映襯之下,愈發顯出他膚若凝脂,瑩潤剔透。
過分精致的眉眼遭霧氣氤氲,卷翹長睫上沾了點點水珠。一派倦懶閑散,又平白生出幾分魅惑勾人。
慕裎在溫泉裏泡得心滿意足。
直至骨節分明的手泛起褶皺,他才戀戀不舍起身擦拭。側目往挂衣裳的屏風處一掃,唇角順帶勾起弧度來。
不愧是在身邊做了五年近侍的國君,對他的喜好簡直了如指掌。
輕薄綿軟的亵衣、厚實暖和的大氅、以及尺寸正當的錦靴。
每一件做工都精細無比,滾邊浮紋盡顯奢華,相當符合太子殿下不低調的脾性。
慕裎的确很吃這套,原本因為路程遙遠而生出的憤懑,這會兒也消了十之七八。
随意挑了幾件看得順眼的換上,他哼着小曲兒往主殿慢慢踱,預備去品嘗一番南憧皇宮做出來的甜食。
姜津梅子在冬日吃最好不過,酸中有甜,餘味還有一絲絲辣。
溫熱的奶酒腥味不重,入口濃稠,鼻息間滿是後調的清香。
糖澆山楂就更不用說了,琥珀色糖汁和豔紅果子交纏,見之便胃口大開。
慕裎生得俊美,就算是拿手直接拈了往唇裏送,動作也是優雅的。
一旁的宮人看似垂目靜候,實則餘光連連在往他身上瞥。
每瞥一次心裏都不禁感嘆,真不怪陛下縱着,這樣的絕色美人,天生就該放在心尖上呵護疼寵。
“對了。”
太子殿下咬着蜜餞發問,嗓音聽上去有些含糊。“這個時辰,你們國君在做什麽?”
宮人忙端正神色道:“陛下應當還是在宣政殿批折子。”
批折子?
嘁!
藺衡當年回南憧不到三個月就展開了行動,推翻先帝,肅清朝堂,拔除為虎作伥的皇後一黨。
繼而頒下數十條利于民生的政策,減免徭役賦稅,撥款增進農耕,将土地産權重新規劃。
國內恢複穩定後,他登基稱帝,同年攻下西川。
蓄兵兩年,再度舉兵攻下東洧。
至此近無內憂,遠無外患。
如今的南憧王朝百姓安居樂業,商貿興旺發達。在國君的把持下,實力一日強過一日。
晚膳時分還在宣政殿批折子的鬼話,慕裎才不信呢。
他倒也沒有閑到自己上趕着找不痛快的地步,耗費一個時辰在風雪裏往返,哪有待在燃了炭火盆的屋子裏吃美味來得安适。
是以‘不如去找藺衡一起用晚膳’的念頭,在他腦子裏轉瞬即逝。
“那往日呢?不理政務的時候,藺衡都會做什麽?”
宮人一怔。
在背後議論國君已是逾矩,這位太子殿下竟還敢直呼其名諱。
不過,既然是陛下親自下令要予以良待的人,自不可同旁而語。
“陛下偶爾會到禦花園散散心,品茗賞景坐上片刻。”
“若是心情好的話,還會去奇珍館瞧瞧新鮮玩意兒。”
“時不時也會把收藏的拓本和書畫翻撿出來,臨摹仿筆打發閑餘。”
聽罷,慕裎發自肺腑的嘆了口氣。
“看來沒有我,皇帝陛下的日子過的真是糟糕透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文筆和功底都很一般 見諒
希望你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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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做飯俘獲君心》
又名:
《辣雞皇帝他搞錯了白月光》
《會做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文案】
衆所周知,燕寧皇帝明寒亭有個傾慕已久的白月光。
那人霁月清風,不染纖塵。
是整個世間最懂他的人。
可惜命運捉弄,一紙求娶婚書送到北丘,沒有盼到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卻等來連帶鍋碗瓢盆一起打包當嫁妝的替嫁小皇子。
就在所有人都紛紛開盤下注,賭小皇子能在燕寧皇宮撐過幾日的時候。
當事者十分鎮定的拿起了他的鍋……
在那個殘暴的戀愛腦皇帝揚言要為所愛之人命債命償,使盡解數折磨小皇子的時候。
當事者又十分冷靜的抄起了他的瓢……
明寒亭看着真·病弱、真·手無縛雞之力的美人,後槽牙緊了。
偏偏小皇子一笑明眸皓齒,軟糯糖糕般的香甜就直往他心尖尖兒上鑽。
而最後明寒亭得知欽慕多年的白月光,居然是他搞錯了人???
鈦!
去他mua的床前明月光!
還是心上人做的飯菜香!
明·臉疼但追妻·寒·嘴饞且愛吃·亭:“吸溜~”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