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一定很厭惡孤。

從池清宮出來的皇帝陛下滿腦子只剩這無限循環的七個字。

在慕裎嚷嚷完挫骨揚灰之後,就再沒開口說過話。可能是怄得狠了,也可能是覺得和仇人之間沒什麽好說的。

總之一個在榻上悶悶生氣,一個緘默站定暗自神傷。

相顧無言,不如早點離開的好。

藺衡把藥膏放回案幾上,叮囑喚月記得每日給慕裎擦抹三遍,這樣好的更快些。

姜來公公本想近身伺候,驀然瞧見國君大人臉色陰沉。便沒上趕着去觸黴頭,指揮小太監們擡着步辇落後幾步安靜跟着。

他在藺衡身邊時間并不長,區區三年。

先帝逝世,原以為自己會成為宮變中的犧牲品。

不成想藺衡登基,仍令他為掌事總管,和伴随先帝一樣在跟前聽候差遣。

三年朝夕,他內心切實對藺衡是敬重欽佩的。

說句僭越的話,不論是行政還是為人,他都覺得現任南憧國君,遠超昏庸無能的先帝百倍千倍。

而這般挫敗無助的神情,他只在藺衡剛登上皇位,受迫于朝臣和局勢的壓力時見過。

再後來就是淡漠從容,仿佛事态的一切變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慕裎到南憧以前,他不信這世間竟有容貌如此驚絕的人物。

亦不信還有人能讓皇帝陛下束手無策、百般寬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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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向泰山崩之而神色不改。

此刻不掩失落。

想必真是被太子殿下惹傷心了罷。

藺衡揣着滿腹心思,對于姜來公公提出‘不若去千鯉池觀賞夜晚會發光的魚’的建議興致寥寥。

他擺手拒絕,召過步辇,把疲憊不堪的身子倚進扶手中假寐。

“宣廉大學士進宮面聖,孤要見他。”

廉溪琢是被人從酒桌上直接給請到宮裏來的。

他混身酒氣未散,一手勾着個羊脂薄玉胎瓶,另一手攏緊外袍不住吸溜遭寒風吹堵的鼻子。

進宣政殿至少半個時辰了,期間國君大人一共說了三句話。

坐。

坐下。

坐下別動。

廉溪琢沒想通。

又沒有要事又不願意閑談,那請問半夜三更宣他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猶豫片刻,廉大學士決定主動出擊打破僵局。

連着聽了半個時辰的嘆氣聲,再聽下去,他實在怕自己忍不住會起‘人間無望剃度出家’的心思。

不過他尚未開口,藺衡先扔下完全沒看出所以然的折子問道:“孤很無趣嗎?”

怎麽說呢。

廉溪琢撓撓後頸。“還好罷,看和誰比咯。”

若是和紀懷塵那個老東西比肯定是贏的,畢竟這種連睡覺都抱着紅纓□□的妖怪還是占少數。

“那孤很悶?”

廉溪琢又撓撓後頸。“不會啊,比某些人強多了。”

紀大将軍那才叫悶好罷,不是舞刀弄槍就是在舞刀弄槍的路上,好似腦子天生就少根風花雪月的筋一樣。

藺衡吐了口濁氣,認真道:“孤除了會批折子,還會做什麽?”

心思敏銳如廉溪琢,要再猜不出國君大人半夜急召究竟為何,真當他白跑了這幾年的勾欄之所。

“問這些個有的沒的,陛下不就是想知道,如何俘獲那位淮北太子的芳心嘛。”

藺衡聞言臉頰猛然一紅。“胡說什麽!”

“喲喲喲,不敢承認呀?”廉溪琢眯眼,笑得甚是燦爛。“聽說陛下今兒勇闖朝暮閣去英雄救美了,不知意欲何為啊?”

“孤那是碰巧經過而已。”

藺衡挺直腰背強辯:“慕裎是淮北太子,若在南憧無端喪命,傳言定會道孤假意求和苛待戰敗國,于孤的名聲........有損。”

“是嗎?但據臣所知,陛下可不是個在乎流言蜚語的人吶。”

廉大學士揚出十根手指,腕子一挑,全全戳向自家大侄兒。

“況且恕臣直言,陛下的名聲本就不怎麽好聽,多損少損有何區別?”

“廉溪琢!”

小舅舅堵住一只耳朵,試圖躲開陡然拔高音量的始作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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