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打那次差點被拐賣後,沈一就把容九看的很重。

沈一時常做噩夢,每當這個時候,他不願意接觸任何人,只有容九能讓他平靜下來。在危機關頭,容九護住了他,腿還被狗咬傷了。

最直觀的保護最能打動一個人,對沈一來說,容九就是能護住自己的人。

沈父身為相國,原本是想把容九培養成一把隐藏在黑暗中的利刃,為他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但因沈一對容九的态度,這把利刃只能放在明面上了。

容九未遇到沈一前過的很苦,如果不是沈父把他撿回來,他人差點就死了。所以對自己的命運,他根本沒有太多選擇,而沈一卻給了他另一種選擇。

他沒有成為一個隐藏在黑暗的利刃,而是成了陪伴沈一成長之人。

沈家其他人把他看做下人、侍衛,但沈一卻把他看做是親近之人。很多時候,沈一不會在父母面前都不會說的心裏話、不會表露出的情緒都會同容九說。

他的悲傷喜怒容九統統參與過。

相比之下,容九一直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從來不和人說心裏話,當然,更多的是也沒有什麽心裏話可說。

他歷經過很多事,對人防備心很重。

哪怕是同沈一一起歷經了生死,他還是不習慣和人太過親近。不過沈一完全無視掉他的冷淡,總是湊上前喊他容九哥哥。

這話被沈父沈母聽到後,他們并未同沈一說什麽,不過事後卻找到了容九,所談論的東西無非是不想讓沈一傷心,這個稱呼便由着他了。

但沈一是沈家的獨子,從來沒有什麽哥哥、弟弟。

其實就算他們不說,容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從來沒有奢望什麽。對沈一的主動靠近,他并沒有多想,也沒想過借着沈一的身份做什麽。

看他一直這麽識趣,沈父沈母這才放心。

容九陪着沈一長大,他得到了讀書習字的機會,當然武這方面也沒落下。他只是不用藏在暗中了,只是身為一個合格的侍衛,在關鍵時候他要有護着沈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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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不過容九并不在意,他珍惜活命的機會。

随着時間的增長,沈一越來越依賴容九。

十六歲那年,沈一去外祖家時,無意中見到了表哥和身邊的小厮調情,那動作那言行,讓沈一腦子一片空白。

從那之後,他夢中懵懂的對象就有了人臉。

然後這種心思在有人刺殺沈父時,達到了極點。

那場刺殺是有預謀的,沈父這些年穩坐在相國之位,他不是沒有權欲之人。他殺過人,所以也有人想要殺他。

那天容九因護着沈一後背受了傷。

沈一給容九上藥時,看着他的後背,他既心疼心底又漂浮着莫名的情緒。

他上藥的動作很輕又帶了幾許纏眷,容九趴在床上,笑着說一點小傷而已。

沈一很生氣,站起身質問他什麽是大傷,是不是等他不能動了才會覺得是真的受了傷。

容九被他問的沒了言語,仰頭看着精致矜貴的小公子氣紅了雙眼,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連聲道:“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了。我後背的傷剛上了藥,要是起來請你原諒怕是傷口要裂開的。”

沈一心軟了下,不過仍舊惡狠狠的瞪着容九,他伸手抹了把臉,雙眼看向窗戶道:“容九哥哥,以後你不要這樣說話。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

容九因這話呆了下,然後垂下眼眸哦了聲。

目光無意中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雙手滿是風霜的痕跡。

上面有細微的傷口,還有因長時間拿劍而磨出來的繭子。在他看來,這雙手并不好看,粗糙的不行,可前段時間沈一還拿着他的手說,很好看。

其實容九覺得沈一的手才好看,摸上去很軟也很暖。

但在沈一嘴裏,他什麽都好。

也許是想到了什麽,也許只是單純的覺得背後的傷有點疼,容九的手瑟縮了下。

而後的日子過得尋常又不尋常。

在容九身上的傷結痂時,刺殺相國的刺客很快被找到,那些人在菜市口被被如數處決。

消息本來是瞞着沈一的,可這種事外面的人議論紛紛,沈一在街上轉悠一圈就知道了。

有人說死的好,要是每個人都像他們一樣今天刺殺這個官明天刺殺那個官,那當官的人人自危,誰還敢做官。

也有人說這是相國自己造的孽,刺殺他的人都被他害的家破人亡,那些人都無辜的很,去刺殺時已經想過把命留下了。

各種說法都有,沈一現在大街上聽得出神,容九現在他身邊沒有吭聲。

那天晚上,沈一又做起了噩夢。

然後半夜三更,他起身敲響了容九的房門。

自打有了一起逃命的情誼,這些年容九一直住在沈一的旁邊,很近的距離。

容九在第一時間打開門,披着衣服的沈一擠了進去。

以前也有這樣的場景,沈一被噩夢吓得睡不着時就會前來找容九。

只是十歲之後,沈一再也沒有這麽做過了。

現在場景重現。

躺在床上的兩人都沒有睡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一低聲喊了聲哥哥,容九低低應了聲。

沈一問:“哥哥,我父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容九想了下準備開口,沈一又道:“算了,不提這些了,我累了,想睡覺。”

話雖這麽說,可那一夜,兩人都沒有睡,也沒有說話。

容九心想沈父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想來想去只能說沈父是個聰明有野心的人。

這樣的人很有手段。

他被沈父帶回沈家後,有段時間,沈父讓他養一只狗,每天同吃同睡的養着。狗很聰明,逗弄時間長了,總有感情的。

養了一段時間後,沈父讓他把狗給殺了。

容九自然不願意,然後他親眼看着那條狗死在了自己眼前。

如果不是沈一非要留他在身邊,那他應該也會變成沈父手中的一條狗。一條随時被抛棄随時被殺掉的狗。

沈一在想,他父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在他看來是慈父,是母親值得依靠一輩子的人。

在外人眼裏,也許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權臣。

沈父給沈一安排好了通天路,只要他順着走,就能走的順順利利。

但沈一很慌張,他總覺得京城現在的局勢很緊張,皇子們之間的争奪,大臣們不聲不響的站隊。還有沈父,雖然很多事沈父沒有說,但沈一能感到沈父也在站隊。

權勢拿在手裏久了,總是不想丢下。

沈父也知道一旦失敗下場可能不會好,他已經沒有路可以退了。

這一年沈一沒有去走沈父安排的路,他本來應該去外地做官,沈母已經在為他相看人家。

如果合适,就會開始定親的流程,大抵一年後他就可以成家了。

沈一拒絕去外地做官,也拒絕定親,甚至揚言,如果他們執意這麽做,那他就去當和尚。

在這個充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沈父沈母完全可以不經過他同意給他安排一門親事。到時他如果說不願意,那便是害了一個無辜的人,所以沈一把醜話說在了前頭。

沈母自然以為他說玩笑話,結果沈一卻是直接收拾了幾件衣服在寺廟住了一個月。

沈母被他這行為氣的不行,最終還是退了一步,說暫時不想勉強他。

看到沈一對親事這麽抗拒,沈母私下問過容九,沈一是不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例如風塵女子又或者是有家室之輩。

容九被沈母這般聯想震的呆了很久,最後他說沒有。沈一從來不去那些地方,對一些有家室之人都是避開,怎麽會這麽失禮。

沈母知道容九是最了解沈一的人,聽了他的話便松了口氣。

她心想,沈一要真願意成親,哪怕是家世差點也無所謂。可沈一不願意,這讓沈母心悸都犯了。

就算這樣,孝道壓身,沈一也沒有松口。

從寺廟回到家裏,沈一覺得自己對佛經很感興趣,每天都要興致勃勃的抄寫上幾篇。

那段時間,是非常平靜的一段日子。

容九和沈一還在這段時間在京郊游玩,他們還救過一個被別人追殺的人,後來才知道,這個人是當朝的五皇子,因為身體不好,這些年一直不怎麽出現在朝堂上,很多時候都在江南外祖家養身體。

而等他們知道五皇子的身份時,京城的皇子争奪已經塵埃落定。

幾個皇子,死的死,殘的殘,一心向佛的一心向佛。

皇子間的争鬥到此為止。

沈父支持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頭腦一般,但相對來說也容易控制。

五皇子被封為太子時,沈父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本以為自己還有時間籌謀一些東西,可皇帝動手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沈家一夜之間傾倒,朝堂上對沈父彈劾的折子堆滿了皇帝的禦案。

貪污、殺人、結黨營私、私下囤積兵器意圖謀反。

樁樁件件寫的清清楚楚,沈家被抄家。

沈父在被帶走前,他對容九說:“你沒簽賣身契不是沈家的人,你快離開,想辦法保住沈一。”

容九自然想保住沈一,他甚至連劫獄都想了,最後發現走不通。

最後容九想到了被封為太子的五皇子。

夜闖禁宮是一件很難的事。

容九在見到五皇子時差點被當做刺客殺掉。

好在他功夫不錯,在那麽多人的圍攻下撐了很久。

在見到太子時,他渾身是傷,眼睛卻燃着火光,他對着太子跪下一字一句道:“我想救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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