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執着的敵人

宋将軍走在前邊，與他一同開道的都是身經百戰的軍人。899走在後邊，準确來說是殿後，在她身邊的同樣是經驗豐富的軍人，由此可見宋将軍對此女的重視。而從獲，這支隊伍裏最無關緊要的人，走在899的視線裏，因為她是899必須完成的“任務”。

為此，從獲大感別扭。在她看來，899的可靠程度有待商榷，而當899甩出要保護她去見許甬的時候，她又險些感動落淚。當旅程開始，一切恢複平靜，只是表面上的平靜罷了。

宋将軍因為女兒不肯和解，決意要為女兒做點犧牲。想到899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成為他的葬身之地，他便發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中間最能引起從獲共鳴的一句話是“軍人最高的榮譽，就是戰死。”

從獲汗顏。

也不知是誰茍活到了今天。

由于宋将軍的執着，如果899拒絕他，基本上不可能走的了。所以，899最終答應宋将軍全程護送的提議，冷峻的面容并未有絲毫動容。

宋将軍的開心與無奈倒是顯而易見的，他現在是衆矢之的，因為發動軍事政變以及政變之後的所作所為，他不僅将近地聯從上到下得罪了個遍，同時還得罪了整個永生世界半數以上的人。不僅如此，作為軍政府曾經的領導人，他的身份具有極高的象征意義，他的死更有象征意義。

因此，這趟行程對于宋将軍來說很可能是不歸路。

各懷心思的人就這麽上路了。

本該是主角如今卻淪為配角的從獲有點不甘心，她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周邊情況，想着一旦意外發生，她還有多少逃生的可能。人一旦想多了，對周邊環境的變化就沒那麽注意。

第一輪襲擊來了。

是小股叛軍，戰鬥力只能欺負手無寸鐵的平民，很快就被解決了。問題是，這波人沒死幹淨，漏網之魚很開就會将發現宋将軍這個消息傳出去，原本正在尋找宋将軍行蹤的人紛紛聞着味道過來了。

接下來有個烏龍事件，就是一隊仍舊忠于宋将軍的軍人被當成敵人，雙方交火之後，也不知是誰發現的不對勁，最後流淚相見時，宋将軍這邊折損四分之一，對方損失過半。

幾乎失去投奔舊主的意義。

也許是因為重大的傷亡，這波不計代價跟過來的舊部竟然反水了。而宋将軍顯然沒有信任他們，下手之狠之快，堪稱完美。從一點看，從獲認為自己更不該對宋将軍抱太大期望。

盡管宋将軍信誓旦旦，将所有的詞都往慈父愛女方向引，從獲卻原來越不放心。她觀察899的反應，覺得擺出一張冷臉真好，不僅不用笑臉迎人，還可以将情緒盡數隐藏。不過，憑直覺，從獲覺得899并非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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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三天內，從獲一行人同各方勢力鬥智鬥勇，這讓她看到了宋将軍的戰鬥力，以及敵人的執着。她在這幾天也得到了不少外界的消息，她忍不住去看國滿的反應。

在之前的報道裏，從獲跟國滿的世界并無瓜葛，這時候依舊是這樣。從獲出走這件事，好像并未對國滿造成什麽影響。想到這裏，從獲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真不想承認。

近地聯的局勢持續惡化，盡管聯軍已經占領了該聯盟國家首都地區，但是他們無法控制局面，随之而來的是持續的巷戰，以及無法承受的傷亡。多方勢力紛紛湧入，在這個象征着近地聯的地方戰鬥着，這其中也包括許甬的隊伍。

而将視線投入近地聯的大地上，這塊地方已經千瘡百孔、分崩離析。除了原有各方勢力的角逐，還有一批被迫“解放”的“畜人”。

原近地聯土地上的“畜人”中智力正常的一部分，他們走到街頭，發現滿目瘡痍，還不如待在“畜人”工廠逍遙自在，于是一部分人自暴自棄，躺在街頭巷尾依靠垃圾為生；一部分人出來指責宋将軍的荒唐做法，向各界呼籲恢複“畜人”制度，好讓他們過應該過的生活；有一部分體力尚佳的，剛開始只是做點偷啊搶啊之類的事，後來漸漸聚集起來，仇恨激發了他們的勇氣，于是人數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現在，這群決意反抗的舊“畜人”提出了一個訴求，即在原近地聯領土上割出一塊給他們做家園，并成立一個與其他聯盟國家平起平坐的聯盟。

據說，這批反抗者本來是想說在永生世界裏完完全全廢除“畜人”制度的，但其頭目發現該目标太過宏大，不但不容易實現且太容易樹敵，他們這些人呢根基又不穩，一旦敵人反撲過來只怕來不及反抗，到時候別說什麽目标，只怕連性命也難保。所以，他們才提了這個很妙的主意。

要求不算太高，但在近地聯的土地上，目前的局勢下，想要實現并不算太難。這個目标出來以後，外界稱他們為“抵抗者”。“抵抗者”在很短的時間內得到了大量的聲援，當然，這樣的聲援多是輿論方面。

從獲一行遇到的襲擊者中，也有“抵抗者”的勢力，從戰鬥力而言，這幫人實在不行。更要緊的是，“抵抗者”并未對自己的“解放人”宋将軍存有半分感激，如果不是戰鬥力一言難盡，只怕宋将軍的頭已經沒了。

“怎麽樣？”

從獲正觀察着臂上的新傷，899眼尖，立刻湊過來發問，語氣關切，難能可貴。也許是要表明她對從獲這個“任務”的重視，899不時在宋将軍面前關心從獲。初時，宋将軍臉色不好，多了幾次，人家也就釋懷了。

“小傷而已。”

嘴上這麽說，從獲心裏卻是沒底。宋将軍一行是帶了藥的，所以治療皮外傷不在話下，而從獲這一點小傷在用了藥以後依舊是“新的”，她不禁想起了她的基因。

那是不知什麽時候會爆發的威脅，從獲心裏忐忑。國滿給她吃的藥，她一點沒帶，且那些藥沒個名字，買也沒地方買。她也不可能向人求救，畢竟她基因上的問題能在國滿那裏壓住就不錯了，不能節外生枝。

899是個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對于這種小傷本不在意，且又有治療的藥物，該是放心的。只是，那傷口的模樣不能拖太久，否則難保她會不會看出什麽來。

到了第四天，朝陽初升，從獲躺在簡陋的床上，半夢半醒間，覺得天地搖晃，她猛地睜眼，就看見房子在劇烈晃動。因為是和衣而卧，所以她立刻跳下床，扯了件單薄外套就往外邊沖。

這房子帶了一個大院子，等從獲沖到外邊的時候，就看到宋将軍和899都在空地上，表情凝重。

對，就是表情凝重。宋将軍是“擔憂的事終于發生”的那種凝重，899是“危險的事終于來了”那種凝重，遠遠看着，這二人的表情其實非常相似，果真是父女。

從獲也不着急，就等着這二人說出一二三四。這些天她也知道了，宋将軍可不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他們成功了。”這是宋将軍第一句，接下來他說了一件足以改變永生世界格局的事，他說，“無國籍者”組織已經掌握了“致命武器”的研制方法，可以批量生産。

從獲張開嘴，想說什麽，一時半會兒卻說不上來。

如果只是可用于實戰的“致命武器”落入“無國籍者”組織手裏，那麽一切都還可以談，規矩還是在的。一旦“無國籍者”組織掌握“致命武器”的研制辦法并且批量生産，那麽現有秩序将不具備任何意義。

研制“致命武器”并将其投入生産，這個過程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且不說是在近地聯如此混亂的情況，能辦成這件事的“無國籍者”組織，其彙聚的能量是驚人的。也許，後人回憶起肢解近地聯這件事，想到的不是祖先的豐功偉績，而是在這件事前後産生的怪獸——“無國籍者”組織（或許還有“抵抗者”），他們帶來了一個多麽血腥的世界。

從獲最擔心的不是五聲島上那些人的處境，也不是許甬這小子是不是從中渾水摸魚了，甚至她都不擔心她自己的生死存亡。她努力控制自己，卻忍不住去想，這件事之後，國滿該如何應對？國滿會不會受到威脅？以及國滿怎麽怎麽樣等等。

關心一個人的時候，轉移注意力都不行。

與從獲關心別人安危不同，899考慮起自己的事，想想也是不容易。

“像我這樣的人，價錢更好了。”

這話裏包含着豐富的信息，從獲差點想到別的地方去。899倒也不算胡思亂想，她這樣的殺手，在太平世界是要受到條條框框束縛的，結局也不會太好，而到了亂世就不一樣了。亂世出英雄，出枭雄，也出狗熊，只要把握住機會，站對了位置，就是頭豬也能飛上天。

不過，從899說這話的語氣來看，她似乎并不樂觀，說這話的目的倒像是自嘲，這樣就顯得從獲想太多。

“你不是跟他們有合作嗎？”899目光忽然轉向宋将軍，語氣是一貫的冰冷無情，連稱呼都是“你”，一副不把對方放心上的樣子。

從獲不動聲色地觀察宋将軍，倘若899說的沒錯，那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