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盡數陽光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淩均懶洋洋的躺在桌子上,享受着日光浴。
而另一邊的祁懷,他在辛辛苦苦的專心工作着。
“BOSS。”喻方彎下腰将一個文件放在辦公桌上,最後站在了一旁。
祁懷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了喻方遞過來的那份文件,粗略的掃了一眼。
很快,他像是又發現了什麽,目光漸冷。
“看來有人坐不住了。”
祁懷将文件甩到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
躺在桌子上的淩均,聽到聲音只是偏頭看了看,最後收回了目光,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總是有人不長眼睛哦。
喻方靜靜的站在一旁,他擡了擡眼鏡,面上毫無表情,鏡片後的眼底卻劃過一道流光。
“采取行動吧。”祁懷扔下了一句話,撚了撚手指,語氣中滿是嘲諷。
“好的。”喻方點了點頭,準備按照原先與祁懷商定的計劃進行。
忽然,他放在上衣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喻方拿出手機,看了看上面的消息,臉上出現了罕見的震驚。
他看着坐在辦公桌後的祁懷,有些猶豫,但還是走到對方身邊,将上面的消息給祁懷看了看。
祁懷的表情很冷靜,甚至冷靜的有些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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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瞳孔不斷擴大又縮小,不斷變換着,但嘴角卻詭異的不受控制的上揚,整個人及其吓人。
察覺到了不知名的邪惡氣息,原本悠哉悠哉躺着的淩均一下子炸了毛,全身上下的肌肉的都繃了起來,眼睛瞪大。
他慢慢的轉過頭,看到了就是某人一副随時要黑化,然後毀滅世界的樣子。
!!!
怎麽了怎麽了!剛才還不好好的嗎?!
淩均連滾帶爬的趕到了祁懷面前,滿臉擔心,焦急的叫了幾聲。
“咕咕?咕咕!”
祁懷沒有絲毫反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嘴角咧開的弧度也不斷擴大。
甚至周圍的景色也不斷變化,又虛又實,時而模糊的像糊了一大片馬賽克一樣白茫茫的一片,其中卻透露着五顏六色的小光點。
時而過分的清晰,色彩像焦灼了一般,盡管是暗淡灰色,也在此時豔麗到令人心悸的程度。
光影不斷轉換,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劇烈顫抖了起來。
我啄我啄我啄啄!
淩均不斷啄着祁懷的手,但對方始終沒有反應。
到最後的時候,祁懷的手背上已經布上了點點的猩紅,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刺眼異常。
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淩均撲棱了起來,在對方的唇瓣上叨了一口。
“......”
這時候不應該出現一個英雄救美的情節嗎?!難道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淩均默了默。
天哪,這到底要怎麽辦啊......
淩均簡直要急死了,他左飛飛右飛飛,在屋子裏在辦公桌上竄來竄去,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要是我能變成人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淩均的腦中突然出現了這個想法,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烈。
是的,要是我能變成人就好了。
忽然,淩均感覺身子發熱,像被火灼燒了一樣。
下一秒,祁懷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本來置身在一片漆黑的黑暗中,除了刺骨的寒冷,周圍沒有任何事物,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祁懷就像被抛棄在深淵裏的玩偶一樣,眼神空洞,眼底沒有任何身影。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像是已經失去了對自己存在的認知。
我還是我嗎?我真的是我嗎?
他靜靜的站在黑暗裏,任由寂靜将自己吞噬。
但是,有光透了過來。
那道光線刺破了黑暗,攜帶着一腔勇往直前的熱烈,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站在原地的祁懷被這光線刺激的眯了眯眼睛,他的眼睛因微微的刺痛感而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但祁懷就像以往一樣,并沒有躲避,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光是熱的也是會灼傷人的,但他仍不想放手。
當光抓在手裏的那一刻,就永遠也不會放手了。
祁懷順着光的方向,緩步走出了黑暗的屏障。
淩均蹭了蹭祁懷的臉頰,動作裏滿是疼惜。
當祁懷意識微微清醒,回過神時對上的就是某人滿眼的焦急。
嘴邊微微的刺痛感使他的意思更加清晰了一些,但存在感最強的,還是自己周身萦繞着的男人的氣息。
向來冷靜自持,天塌下來也面不改色的祁懷,在這一刻放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鋒芒。
他靠在淩均胸膛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閃過了許多,許多許多,但又在下一秒盡數灰飛煙滅,只留下星星點點的餘輝。
祁懷有些累,其實他一直都很累很累,可是卻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自己一個人在這條路上漸行漸遠。
而現在,他終于可以允許自己在面前這個人身邊露出自己的所有不堪與怯懦。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醫院門口,淩均和祁懷先後從車上走了下來。
在病房門口,祁雲蹲在地上,渾身散發着頹廢的氣息。
他的腦袋裏亂糟糟的,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人怎麽就怎麽就......
但不可否認的,他的心中還有一絲隐秘的愉快感。
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祁雲擡起頭,看見了祁懷一貫的面無表情和他身後的淩均。
“死了沒?”
祁懷單刀直入的問出了這句話,絲毫不留情面,也是,裏面的人在他面前根本沒有資格談情面這兩個字。
“快了。”祁雲有些滄桑的笑了一聲,解脫的說道。
他看着面前這個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沒有任何資格去勸對方原諒,更何況連他自己都原諒不了。
但是祁雲想起母親臨終之時說的話“不要去恨”。
他知道,母親的意思并不是讓他不要去恨自己的父親,而是不要讓仇恨毀了自己。
祁雲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無力的笑了笑,“你不該來的。”
為什麽要來這裏呢?事情已經過去了,為什麽還要把自己拘泥在過去,而不放過自己呢。
祁懷沒有出聲,只是直直的向病房內走去。
“哥......”祁雲出聲說道。
他的語氣有些澀然,裏面帶着安撫的意味,“過去了。”
都過去了。
祁懷的腳步頓了頓,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而是邁起腳走了進去。
身後的祁雲笑了笑,他知道,對方聽進去了。
淩均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要不要進去,他覺得此時的祁懷需要他,但又怕打擾了他一個人解決事情的時間。
“進去吧。”祁雲偏着頭說道,“但我可沒承認你。”
祁雲語氣裏滿滿的是小孩子争寵的意味,最後的一句不像是解釋,更像是自欺欺人的自言自語。
淩均沒有被對方的态度惹腦,他笑了笑,拍了拍祁雲的肩膀。
這家夥無論在哪裏都是這樣啊。
淩均走進屋內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祁懷默默的站在病床邊,床上的男人很瘦弱,鬓邊已經生出了些許白發,眼窩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祁懷一言不發的站在哪裏,低頭打量招這個男人,似乎想從對方的臉上找出曾經那個風華正茂的影子。
很可惜,對方的種種光輝似乎已經随着時間的流逝不見了,留下的只有這個呼吸微弱,似乎随時要離開這個世界的男人。
祁懷感受到了淩均的存在,他偏頭看了一眼,卻并沒有說話。
淩均走到他身邊,緊緊的握住了祁懷微涼的手指,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傳輸給他。
把頭靠在了身後的人身上,祁懷又靜靜的望了一會兒,随後就拉着淩均走出了病房。
在看到自己曾經的父親前,祁懷其實有挺多想說的,他想問對方有沒有後悔過,哪怕僅僅一秒。
他想問對方愧疚嗎?對于自己一生辜負的兩個女人。
他想問的有很多,但是當看到病床上那個行木将朽的男人,又突然的就覺得沒意思了。
曾經那個說一不二,威風凜凜的男人,卻變成了現在這副連呼吸的都要靠機器來輔助的模樣。
沒意思,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看着站在病房外的祁雲,祁懷有些猶豫的擡起了手,輕輕的搭在了對方的頭上。
祁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從小就喜歡這個優秀的哥哥,但是礙于自己尴尬的身份又不好與對方靠得太近。
看着對方濡慕的眼神,祁懷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似乎是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想起了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
對于母親,祁懷是沒有什麽太明确的概念的,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血緣上的母親,眼神癫狂的看着自己,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讓自己記住這一刻,然後轉身奮不顧身的跳下去的身影。
對方的确是做到了,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他仍然在午夜夢回時看到那一天的場景。
從那一天起他學會了恨,學會了去憤恨每一個出現的人和事物。
祁雲的母親是無辜的,她不知道那個男人醜陋的嘴臉,只是被男人溫柔的情話和滿口的謊言而引誘。
但這不妨礙小小的祁懷去恨她,去讨厭她。
因為憤恨的基因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骨子裏,除了恨,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但是出乎意料的,祁懷實在是對對方生不出什麽厭惡的情緒來,盡管他時時刻刻告誡自己,應該去恨這個占據了自己母親位置的女人。
實在是對方仿佛将溫柔揉碎在了骨子裏,她的眼中仿佛總是能包容一切,一眼望過去盡是寧靜。
當然,最溫柔的人往往也最絕情。
當知道事情的真相時,對方毫不猶豫的帶着祁雲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身影。
但是,為什麽好人就沒有好報呢?
對方病逝在了那個冬日,在那個遇見了讓自己痛苦了大半生的男人那一天。
祁懷曾經去見過她,他早已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将對方看作了親人一般的存在。
她拉着祁懷的手,溫柔的說道:“感情是最不可控的事情,明知道結果,卻仍舍不得割舍。但有時候,我們終究會作出選擇,因為錯的終究還是錯的。雖然這都不意味着曾經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但是我們的心會告訴我們選擇的結果”
祁懷沒有去煞風景的問對方她還愛不愛那個男人。
是啊,幾十年的感情怎麽可能說輕易的就放手?
但是錯的事情還是錯的,這是個溫柔的女人,但是溫柔的人眼睛裏也會容不得沙子。
當她知道自己表面上的幸福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甚至踐踏在別人的幸福之上,那不管多麽甜蜜的幸福,此刻都變成了致命的□□。
祁懷離開了,走出門口的那一刻,他似乎徹底的放下了,掙脫了束縛住自己的枷鎖。
還握着身旁人的手,覺得前方盡數是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