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拍賣會結束後,主辦方在帝豪酒店當場舉辦了一場晚宴。

劉大力是拍賣會的最大贏家,因此在宴會上倍受矚目,無論他走到宴會的哪個角落,都有開發商願意主動攀識他。

與西裝革履的普通商人不一樣,劉大力身穿一件金黃色的絲綢唐裝,脖子和手腕上挂着晃眼的粗粗的金鏈條,頭發梳在後面露出寬闊的額頭,嗓門十分洪亮,一言一行都散發着濃濃的暴發戶味道。

劉大力挽着那位身穿龍紋旗袍的拍賣師,空出一只手端着一杯紅酒,昂首挺胸地走到傅笑寒面前。不少人用眼神偷偷打量二人,誰都沒有忘記剛才在拍賣臺上,劉大力對傅笑寒豎起中指的那個粗鄙的動作。

“傅公子,今晚玩的開心。”劉大力道。

傅笑寒不冷不熱地說:“今天是劉總的大好日子,傅某怎麽敢搶您的風頭。”

劉大力冷哼了一聲,“傅公子,你怎麽不敢搶了,把666那破地的價格擡那麽高,然後才把破地讓給老子,老子真懷疑你是惡意擡價。”

傅笑寒眼睛中毫無一絲情緒,他沒有說話,輕輕抿了一口酒。

劉大力被傅笑寒冷漠的态度激的十分不爽,正準備發出罵聲之時。

傅笑寒才不慌不急地開口:“劉總真會開玩笑,拍賣會的性質本來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怪晚輩把價格擡高了,但就算寰宇不叫價,還會有其他公司叫價。劉總縱橫商場這麽多年,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懂。”

劉大力捏緊杯子,一口飲完杯中的酒。

“更何況,最後是您的鼎力買到了666號地,您應該感到幸運而已,而不是為那區區幾千萬斤斤計較。”傅笑寒說的雲淡風輕、有理有據,倒讓劉大力有口難言,他心中莫名奇妙憋了股怒火。劉大力雖然是個粗人,但能走到今天的位置,絕對有過人之處。他能看出傅笑寒說的這番話并不是出自真心。

傅氏集團房地産的相關事務都由傅氏第七代嫡孫傅笑寒打點,劉大力也是近兩年才與年紀輕輕的傅公子打交道,以前劉大力吃過傅笑寒幾次虧,他一直懷恨在心,所以拍賣會上,劉大力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要與傅氏争個你死我活,有部分原因是眼前這個清冷毒辣的年輕人引起的。

“呸,虛僞……”劉大力低聲咒罵。

傅笑寒的助理欲上前維護主人,傅笑寒伸手擋住助理。

劉大力知道傅氏集團財大勢大,普通人招惹不起。但劉大力不是姓聳的,他粗魯地罵了傅笑寒一聲不是東西,用力攬住拍賣師苗條的腰身,轉身走開,繼續其他開發商面前耀武揚威。

劉大力走後,助理問傅笑寒:“傅總,我們還要繼續待在這裏?”

“不用了,你打電話把阿如叫出來,我們去摘星樓吃飯!”傅笑寒道。

“知道了,傅總。”

******

停車場中。

紀紹輝倚靠在一輛黑色小夏利的車蓋上,點燃一根煙,猛然吸了一口。

郝志誠拍了拍紀紹輝的肩,安慰道:“老弟,少吸兩口。”

紀紹輝解開領口的兩粒水晶暗扣,長呼一口氣,“郝哥,你先回家,嫂子應該在等吃晚飯!”

“要不上我家吃晚飯吧,你嫂子做的是清蒸螃蟹,很鮮的。”

“不用了。”紀紹輝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了,“我過會兒還有應酬。”

“唉,老弟啊,不是哥說你,你就是心太高了,不肯安于現狀,才把自己搞這麽累。”郝志誠說的是事實,紀紹輝為了公司的第二次發展,已經付出不少心血汗水。

紀紹輝淡淡一笑,雙手環胸,沒有說話。煙霧彌漫在他的身影上,讓人看不清紀紹輝的表情。

“好啦,你就別糾結666號那塊破球場啦,這事情到此翻盤,我們誰也別再提不愉快的事。我認識一個歸國華僑,手頭上有幾個項目,改天介紹你們認識。”紀紹輝的努力,郝志誠都看在眼中,他明白666號在紀紹輝心中的重要地位。

提起666號地,郝志誠以為老友的眼神會黯然失色,未料,紀紹輝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郝哥,我覺得我還有機會。”

“啥機會?”郝志誠同情地看了眼紀紹輝,他這弟弟估計是被拍賣會刺激到了,竟然還是不死心地說他有機會。

“開發不了666號地,宏業還可以承建666號地的工程。”

郝志誠白了紀紹輝一眼,“你們公司的主營業務又不是建築工程,劉大力會把這個項目交給你承建?老弟,你腦子是不是燒壞了……”

“我們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宏業做不了鼎力的工程承建商?”紀紹輝道。

這次換郝志誠沉默了,紀紹輝這麽說肯定有他的看法和道理。

******

紀紹輝一幕一幕的回想起拍賣會的場景,修長的手指輕輕敲着夏利的車蓋,娓娓道出心中的疑惑。

“你不覺得這場拍賣會像個商業陷阱嗎?”

“陷阱?”郝志誠的聲音突然拔高。

“噓,你小點聲兒。”紀紹輝環顧了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輕聲道,“我手上有北京上海那幾個大城市房地産行業發展的數據,與那些一線城市相比,龍城的地産業起步較晚,所以普通土地的價格難以過億,但666號地将近1.7億的拍賣價格成交,排除了挂靠拍賣容易虛擡高價這個因素,666號地的價格不太正常。”

“小紀,你別疑神疑鬼,價格漲成那樣,還不是你們這群‘奸商’哄擡的呗。”

紀紹輝搖搖頭,“但今天拍賣會其他幾塊地的拍賣價格都挺合理,價格浮動在我預估的範圍之內,唯獨666號地,十分異常。有幾個公司是真心想要666號的,但像88號的博奧地産、99號的瑞希實業,這麽積極地競拍一塊商業用途的土地,我覺得挺奇怪的……”

“小紀,你別多想了!他們肯定和你一樣,都看好666號地的潛力!”

紀紹輝搖搖頭,繼續道:“博奧地産項目部的主管,我挺熟悉,那人有些管不住嘴,總喜歡炫耀他們公司投資開發的項目。我和他前天還在一個品酒聚會上聊過天,按他的性格,肯定會炫耀他們博奧會關注666號地。但當時那個總經理沒有。至于瑞希,更是離譜,他們公司年初已經投資了市政的一個大型項目,向銀行貸了6個億的款,瑞希的董事長又不傻子,欠銀行那麽多錢還積極參與競價……”

郝志誠沉默許久,悶聲說:“你們圈子水真深啊,那些拐彎抹角的東西挺多。”

紀紹輝笑道:“這也就是我的猜測而已,如果劉大力或者鼎力地産的高管注意到這些細節,就不應該為666號地白花那麽多冤枉錢。”

很明顯,劉大力的鼎力就是落入陷阱中的倒黴兔子。

郝志誠摸出口袋裏的鑰匙,“怎麽了,你還替那個暴發戶心疼起錢來了?你剛才沒聽見那個暴發戶是怎麽罵你的嗎?”

紀紹輝毫不在意地道:“聽到了,他說我是不知好歹的投機分子。”

“那你還替劉傻逼心疼什麽錢啊,那逼玩意兒,活該被人宰!”郝志誠道。

紀紹輝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語氣染上幾分正經,笑着說:“第一,我沒有心疼劉大力花的那些錢;第二,我确實是個投機分子,準備投機666號的開發。”

郝志誠笑了笑,拉開小夏利的車門,坐到副駕上,說:“得,你想怎麽投機是你的事,我要回家啦,回家晚了,老婆又要念叨我。”

紀紹輝一邊啓動車子,一邊說:“安全帶系上,坐穩了!”

“你不是上月剛買了輛bmw嗎?怎麽還開你這破車出來,好丢人。”郝志誠突然問。

“開着順手,反正停在這裏,也沒人知道是我的車。”小夏利是紀紹輝賺第一筆錢買的,當之無愧是陪伴他多年的“戰”車。紀紹輝舍不得賣掉,不重要的場合開的都是小夏利。

“呵呵,你臉皮還真厚,這停車場停的都是奧迪、寶馬之類的,快趕上豪華車展的陣勢了,你的小夏利簡直拉低了其他車的層次。”

紀紹輝慢慢把車駛出停車位。郝志誠指了指夏利旁邊的一輛銀白色的高級跑車,感慨道:“車牌7777,看樣子一定是輛好車耶,但啥品牌我還真不知道,是個雙m耶……”

紀紹輝的目光順着老友指的方向,随意打量了那車一眼,正準備收回視線專心開車時,卻看到銀白色跑車的車窗緩緩滑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從車窗裏伸出,拇指上面還戴着一枚深紅色寶石的黃金扳指,看起來高貴又騷氣。

郝志誠沒有察覺那輛高級跑車裏有人,低頭擺弄夏利車上的音響,粗糙悠長的陝北民搖從音響裏傾瀉而出,土氣的音樂立刻響遍半個停車場,甚至有些車的報警器自動發出警笛。

“馬仙仙又出新歌啦,老弟,她出新歌你怎麽不告訴我……”郝志誠嘟囔着說。說完,還跟着哼起了家鄉古樸的曲兒。

銀白車跑車上的那只手依然挂在窗外,停車場昏暗的燈光下,如血般深沉稠重的寶石發出璀璨神秘的光芒,紀紹輝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氣,踩下油門,慢慢駛出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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