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宣懷玉摸了摸手臂上因為涼意起的小疙瘩。

桑若神情淡然:“是嗎?現在天氣确實轉涼了。”

宣懷玉恍然點頭。

桑若又挑剔道:“誰告訴你我很弱的。”

宣懷玉聞言肅然:“莫非您是個隐士高手?”

桑若颔首:“移山填海,不在話下。”

宣懷玉也跟着鄭重點頭,随後:“哈哈哈哈姐妹你可太有意思啦!”

桑若撐着頭看她笑。

……

深夜回去的時候,桑若發現自己的院裏掌着燈,走進房內,果然發現了某個不速之客。

“司巫大人,百忙之中怎麽有空來看我?不和其他城主共商大事了?”

融霁眸光微黯。

桑若視線輕輕在融霁身上掃過,在其眼中捕捉到一絲疲色。

融霁的實力,換算到修真界也算是大乘期大能,輕易不會感知到疲憊。看來近來邪魔以及自己同宣懷玉外出游玩的事,确實給融霁帶來不少負擔。

不過,不破不立。

桑若小小打了個哈欠:“如果沒事,我要歇下了。”這便是在下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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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霁站起來,微微抿唇,道:“我知你不想見我,這次特意過來,是有正事要與你說。”

桑若走到桌邊坐下,懶懶的靠到椅背,身體略微舒展,像只犯困的黑貓。

“這些日子你暫且不要出去,無論外面說什麽,你都不要出門。”

桑若擡眼看她。

融霁聲音很輕,雖然是站着,但隐約給桑若一種示弱的感覺:“我不是想限制你……只有這段時間,好麽?”

桑若對此沒有多做評價,反而針對融霁的上一句:“你覺得我不想見你?”

融霁沉靜的看着她,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難道不是?”

從做出那種事,并且把桑若軟禁在此之後,她便再不奢求桑若原諒她。她也覺得自己行為荒謬,明明希望桑若一切都好,卻仍固執的留下她,明明內心一直叫嚣着占有,卻又不願再逾矩讓對方難過。

她有時疑惑,自己能夠克制多久,明知這條路的最後是萬劫不複,為什麽還要繼續僵持?

大概有時候,人的情感真的會掙脫理性的束縛吧。

融霁垂下眼。

桑若沒有多言,閉上眼,長睫如顫動的蝶翼:“我乏了。”

融霁看了她一會兒,低低說了句“好好休息”,出去替她掩上門。

接下來幾日,桑若雖然沒有如融霁所說,一直呆在府內,但也減少了出去的次數,宣懷玉不解,還以為桑若要疏遠她,磨着問了好多次,桑若才如實說,融霁要限制她出門。

宣懷玉根本沒多想,嘟囔:“這也管得太嚴了。”

就這麽過了一段時間,遠方的城池傳來捷報,據說是有域外邪魔前來入侵,經過各城鼎力合作,成功将其打退。這只是一個開始,但無疑給人們吃下定心丸。

浮曲城中,像過節一樣挂上的彩布——經過周遭城主的游說,融霁同意和他們一同舉辦慶典。

這日早晨,宣懷玉偷偷過來找桑若玩,很神秘的對桑若說:“你知道嗎,我聽人說,城郊新建了一座獸園,是拿須彌芥子做的,靈巧非常!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獸園?”桑若看着她身上比先前濃重了一些的黑氣,“你聽誰說的?”

“我的堂妹!”宣懷玉嘴角翹起,是等誇的表情,“她小道消息可靈通啦,最開始你的事我也是從她那裏聽說的。”

桑若所有所思看着她:“不錯。”

“那,姐姐你去不去?”

“為什麽不去。”

兩人便出發去了浮曲城東郊,竹十一本來要去和融霁彙報,被桑若叫住:“她今日不是又有重要的大會要參與?不必叫她了。”

竹十一在桑若暗含威逼的目光下,默默收回了走出去的腳步。在半路上,她才抓到機會悄悄向融霁送出一封紙鶴信箋。

桑若和宣懷玉到了獸園。在場已經有不少修士,大多是來自其它城池的——如今為了商讨對付邪魔的大事,各城往來許多,浮曲城中也有不少外來修士走動。

她們被引向宴席。

今天是開園第一天,主辦方舉行了場大型宴會招待賓客,臺上舞女婀娜多姿,不遠處影影綽綽在煙霧裏,能瞧到被困在籠子裏的奇珍異獸。

在席位上坐定,宣懷玉十分自如的賞玩着。

這時,旁邊的席位傳來細碎的閑聊聲:“我看吶,這邪魔不足為慮,各大城那般如臨大敵,實在是小題大做了些。”

另一人道:“可不是!前些日子不是細蕊城在對抗邪魔?我有個老相識就在那,那些個邪魔啊,根本沒有預想的那麽神乎其神……”

桑若聽得好笑,宣懷玉柳眉微豎喝止他們:“如今尚未大規模開戰,怎麽能如此放松戒備?”

這兩個修士也是外面城池的,見到大小姐身上華貴非常的法衣以及法寶,知道是惹不得的人物,閉了嘴。但神情上還是不太服氣。

桑若則有些意外的看着宣懷玉:“你知道這些?”

宣懷玉:“我雖然平日裏不愛修煉,不務正業了些,但大方面上,還是聽家兄家父耳濡目染過的!”

卻在這時,不遠處想起一聲尖叫。

場中形勢突變。

宣懷玉和那兩個人修士皺眉看去,竟是遠處籠子裏囚着的妖獸們,紛紛變幻姿态,成了灰色煙霧狀的東西,從籠子裏擠了出來!

它們凝聚成各個模樣醜陋的怪物,有尖尖的爪子,紫綠色的皮膚,身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肉瘤。

桑若垂着眼,不緊不慢地抿了口桌上的茶。

怪物朝衆修士攻過來。竹十一和竹十二擋在桑若跟前,宣懷玉的侍衛也紛紛作護衛狀。

那兩個修士:“這些是什麽東西!?我的刀!為什麽砍不動???”

宣懷玉喃喃:“我在哥哥那裏看過,這個就是……邪魔,還是最低等的邪魔。”

邪魔。

那兩個修士已經是金丹後期修為,可哪怕對上最低等的邪魔,也破不了對方的防,只能被動防禦。他們剛剛還說過邪魔不足為懼,如今他們連邪魔都不如,臉脹的通紅。

竹十一她們倒是能一對多打成持平,但是……那些邪魔實在是太多了。

這個獸園準備了多少“供人取樂”的妖獸,這地方的邪魔就有多少。甚至獸園內的侍女仆從、舞者,以及部分賓客,也化成了邪魔。

宣懷玉後知後覺,臉色煞白:“真正參與的賓客并不多,那麽對方所圖的便只能是我……”她看向桑若,“與你。”

因為在場只有她們的身份最高,也能成為城主們的軟肋。

很快修士們凝聚的防禦圈越來越縮小,竹十一她們應對的越來越吃力,宣懷玉咬了咬唇,拿出護身法寶靈鞭攥在手裏壯膽,扭頭對桑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任性帶你來,我……哎,姐姐啊,你怎麽還在吃東西!?”

桑若把最後一口糕點放到嘴裏,慢條斯理站起來:“還蠻好吃的……雖然下了點藥。”

宣懷玉:“什麽?”

她很快也感覺到了,體內靈力的運轉仿佛被禁锢住,在場很多修士也吃了那些糕點吃食,再不濟還有酒水,也紛紛出現這種情況。

竹十一她們作為侍衛倒是未食,但她們幾個又能支撐多久?

局勢急劇下轉,也不過片刻的功夫。

宣懷玉苦着臉:“如今我們怕是只能等司巫神兵天降來救了。”

桑若卻道:“我更喜歡自救。”

“你有什麽好辦法?”宣懷玉豎着耳朵聽,她是很信賴這個姐姐的腦袋的。

只聽桑若道:“一力降十會。”

宣懷玉:?

桑若轉眸看她:“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其實挺厲害?”

宣懷玉不明所以點點頭:“可你那不是逗我的……”話未說完,就見桑若手中黑霧翻轉,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刀握在桑若手中。

極其恐怖的威勢,以桑若為圓心向四周蔓延開來。

就像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場,正在往前撲的邪魔們動作一滞,竟然開始顫抖,畏縮着不敢上前!

宣懷玉微微張開嘴,人傻了。

這時的桑若和她認識的那個慵懶女人不同,收斂着的鋒芒此時盡數展露,漆黑的長發和袖擺被罡風吹起,神情滿是戲谑和漠然。

輕輕劃出一刀,天地為之變色。

“砰砰砰!”

周圍的怪物竟然像放煙花似的,紛紛爆開,又被罡風所吹散。

壓倒性的實力。

這,這哪裏是被養起來的金絲雀?

分明是一個衆多大勢力想要招攬都招攬不來的強者!

系統也震驚極了:【宿主,您不是被戴了禁魔環嗎?】

桑若動作頓了頓:“你不知道嗎?我這具軀殼與神格融合,嚴格來說已經是神了,用的也是神力,針對凡人修士的禁魔環,怎麽能困得住我。”

而且就算沒有這個神格,以她的位格,認真一點也能把禁魔環碎開。

系統:【……我不知道啊!】

低階中階邪魔全被碾碎,于是背後的主謀,類人型的三只高階邪魔不得不登場——這應該便是整個獸園宴會中的最強者。

由于沒有小弟襯托,這些主謀的登場少了許多威勢,狠戾有餘,霸氣不足。

桑若也懶得聽他們廢話,直接動手。

打死兩只,囚禁一只,留着慢慢審問。

在戳死第二只邪魔的時候,天邊飛來數道身影,為首的白色身影看到這邊的景象行動一滞,落在不遠處高聳景亭的亭頂。

是融霁。

隔着面具,兩人相望。

仿佛有暗流湧動,這一刻,又與她們初遇時何其相似。

來的人還有融霁屬下和其它城池的使者,融霁未動,他們在征得融霁的默認後,便去默默處理殘局,詢問來龍去脈。然後登時向桑若投去敬佩的目光。

強者,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會受到禮遇。

這場大戲塵埃落定,被搭做“戲臺子”的坐落于東郊的獸園,沒有了賓客和珍獸,顯得無比蕭條。

其他人都不在,桑若和融霁靜立在湖邊。

半晌,融霁啞聲問:“我是不是,留不住你?”

她的姑娘有通天修為,想去哪裏都來去自如。

曾經在桑若“睡過去”之後,她排除萬難到了甘木城外面的修真界,遣人打探過桑若的生平和好友,可搜尋過所有地方,也尋不到一個叫‘桑若’的強大修士的痕跡,也沒有那個和桑若一同游歷的好友。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她覺得恐懼,于是在桑若回來時候,她想盡辦法也想要将其留住,強硬的,懷柔的,什麽都用過了。

可她留不住。

桑若等半天等來這句話,差點被氣笑:“你……”

話剛出口,她忽然被抱住了。

握着她肩膀的手在顫抖,手背暴起青筋,但又用盡了畢生克制,桑若幾乎感覺不到力道。

“阿若,你聽我說,我……”融霁埋首在桑若肩膀。

她的語氣極虔誠,又小心翼翼,怕驚擾了什麽一般,氣音帶着抖,“我心悅于你,想擁有你,想永遠和你在一起……這是我這麽多年來唯一放不下的念想。”

“我不敢告訴你。總怕一說出來,你回來的這個現實,就像霧一樣散了。”融霁喃喃,“我不想弄成這樣的,可我好像總會讓事情變得糟糕。”

這一刻,桑若才恍惚在這個披着風刀霜劍的掌權者身上,看到當年那個少女的影子。

桑若的心,忽然就軟了。

人都有缺陷,有人善妒,有人暴躁,有人會在所愛之人面前怯懦,又何必要求對方做得盡善盡美?

桑若把融霁輕輕推開,融霁怔立,桑若發現向來清貴冷淡、像雪人一樣的司巫大人,如今眼尾都是紅的。

漂亮的灼人。

下一秒,桑若強硬擡起融霁的下巴,将唇印了上去。

狠狠咬了一下。

“我剛回來的時候,你曾經問我,是不是離開幫助別人了。”桑若的聲音也有些啞,帶着細質的顆粒感,撩人心緒。

“我不是什麽好人,你以為我有那麽多閑心,去管別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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