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時引動身出發前才意識到自己還什麽都沒準備,他去這一趟,簡直就是裸/奔,劇本沒有看過,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演什麽。

他覺得張捷比他還兒戲,說風就是雨。為此,時引又給張捷打了通電話确認。

“張導,你确定要我來試鏡嗎?我還什麽都沒有準備,去了怕是浪費你們的時間。”

張捷語氣有些不耐煩:“你來就是了,別遲到。”

“好吧。”張捷的性格有些急躁,不太好相處,時引還沒試鏡,已經感到隐隐的壓力。

試鏡地點在張捷的個人工作室,他是一位新銳導演,很年輕,進入影視拍攝行業不久,導演的作品不多,工作室也是前兩年才成立的,還在逐漸成長。

時引覺得這人沒有知名導演的地位,倒有知名導演的脾氣,脾氣爆,太鋒利。

試鏡跟時引想象的不太一樣,試鏡的人只有他一個,而且直接在張捷的辦公室進行。

張捷的辦公室裏坐着朱停遇,《隐風》原着作者,張捷費了一些口舌才把這位怕麻煩的宅男叫到這裏,讓他這個原作者評判一下時引的形象,是不是足夠符合書裏的人物角色。

時引剛進門,就感受到兩道打量的目光。他看到張捷轉頭對朱停遇說:“評價一下。”

朱停遇的目光透過鏡片與時引對視了幾秒,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說實話,今天試鏡的這位男生的形象,簡直就是照着他書中的描寫複刻出來的。朱停遇恍然間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他仿佛是先遇到了眼前這個人,才塑造出了書中的那個角色。

他現在也明白,為什麽張捷會對一個毫無演戲經驗的素人如此執着。

朱停遇雖然沒說話,反應也很平淡,但張捷知道他已經認可了。

“契合吧。”張捷說,“笑眼,混血,淺色的眼眸,透露着虛假的天真的眼睛。”

張捷一一列舉書中的描寫詞彙。

“形象這麽符合的人,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你是把我的書全篇背誦了嗎。”朱停遇問。

張捷斜了朱停遇一眼,面對着時引說:“不需要太有壓力,自然發揮就行,但是不要敷衍我,我說過,我會跟喻惟江告狀。當然了,要是喻惟江在你這沒那麽大的面子,當我沒說。”

聽到喻惟江的名字,朱停遇扭頭看了張捷一眼。

時引的形象很貼合《隐風》中“李絡”這一角色,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但很重,最突出的特點還是顏值。

一部劇能否受到觀衆追捧,取決于多方面因素,相貌優質的角色是必不可少的,更何況像這種基調沉悶的正劇,高顏值的人物角色能讓人眼前一亮,從不同角度吸引觀衆的目光。

盡管喻惟江的顏值已經達到整個劇組的天花板,但張捷不需要他在劇裏發揮他那張臉的作用。

張捷最初的打算就是找個漂亮弟弟,作為引流吸睛的“花瓶”,但受限于片酬預算,只能在新人中挑選。

時引的情況,與新人無差,在形象的契合度上又更勝一籌,是很合适的人選。

但最終還是要回歸演技,看着時引那張臉,張捷覺得可以稍微降低自己的标準。

試鏡分三部分,第一部 分自我介紹張捷讓時引免去,直接開始第二部分:試讀。

時引手邊有為他準備的試讀劇本,當時引看到自己的試讀搭檔從門外走進來時,內心是淩亂的。

他有點搞不清狀況。

“這……不是試鏡嗎?我不需要演戲嗎?”

張捷知道他是零經驗的外行,解釋道:“試讀是考驗你的臺詞功底的,照着臺詞讀就行了。你說的那個叫試戲,不一樣的。”

張捷讓助理跟時引簡單解釋了一下試鏡跟試戲的區別,現場教授。時引方才知道試鏡的主體一般是從未參與過影視表演的人,而他還要等試鏡通過,才能進行下一輪的試戲。試戲才是針對戲裏的某個角色進行表演嘗試。

成為一個影視從業者,真的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煩得多。

不知道喻惟江第一次試鏡的時候,是什麽樣的。

喻惟江一定不會像他這樣,手忙腳亂,臨陣磨槍。

好在張捷導演扶貧,給時引一點時間作準備。

試讀結束後還有更困難的挑戰——即興表演,時引準備的同時作了一番心理建設,想着來都來了,不論結果如何,還是認真對待比較好。

再後來,時引已經忘了走出辦公室時的心情。

他是個能放得開的人,即興表演于他而言并不是難于登天的課題,就是表演結束後難免會有點羞恥。

“比我想象的好很多。”張捷作出評價的時候情緒很平淡,他沒有跟朱停遇交流意見,朱停遇是被拉過來對時引進行形象鑒定的工具人。

張捷當場給出結果:“還有幾個我都不想試了。”時引的表現超出他的預設,省去很多時間,“試鏡過了,還有試戲,到時候我可能會找喻惟江幫一下忙。”

時引吃了一驚:“什麽意思?”

張捷擡頭看他:“試戲你總要跟正式的演員一起。還沒搞明白?”

時引搞是搞明白了,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在喻惟江的面前被扒一層皮,他厚着臉皮跟張捷打商量:“我有選擇對戲演員的權利嗎?”

張捷無情拒絕:“你沒有。”他似笑非笑:“怎麽,你還不好意思?”

一旁的朱停遇打了個哈欠,撐着腦袋看着時引。

事情發展到現在,時引只能硬着頭皮上了,他低下頭撥弄着自己的手指,點了點頭:“好吧。”

時引臨走時帶走了《隐風》的劇本,張捷給他幾日時間研讀,了解劇情。

那幾日,時引抽空把《隐風》的原着小說看了,小說不長,劇情緊湊,跌宕起伏,他用心揣摩了一下李絡的人物形象,也為喻惟江即将飾演的那個角色流了一些淚。

這是一部很優秀的作品。時引腦海裏浮現出朱停遇撐着腦袋漫不經心坐在辦公室的樣子,很難将這個深沉的故事與他聯系在一起。

喻惟江前幾日收到張捷的來電,對方稱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他能幫忙試個戲,帶一個新人。喻惟江爽快答應,不日就到了試戲的日子。

喻惟江這天還在劇組裏拍戲,趕場去了趟張捷的工作室。

他來得有些晚,被前臺領去張捷的辦公室。

前臺敲了敲門。

“進來。”

喻惟江進屋,道:“收工有點晚,來晚了,不好意——”

“坐。”張捷招呼喻惟江,打內線電話讓助理給他倒杯水。

喻惟江身形微頓,目光直直地落在辦公室裏的另一人身上。那人背着書包,拘束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他弓着兩條腿,褲腳因為膝蓋曲起向上縮,露出了腳踝骨和白色的運動短襪。

喻惟江沒來之前,時引并不拘束,他甚至跟張捷聊得很暢快。

張捷難得笑了一聲,對驀然間産生的靜谧氣氛感到納悶:“怎麽了都?都不會說話了?”

“你是那個新人?”喻惟江開口,看着時引。

時引很低地“嗯”了一聲。

他想逃,方才的從容自得在喻惟江進屋的那一刻全然坍塌,現在大腦一片混亂,胡亂地想着喻惟江心中所想。又不可遏制地回憶起不久前做的那個荒唐的夢,心虛,慌亂,額頭滲出了汗,像一個等待審判又罪證不清的犯人。

他沒有犯罪,罪證不明,但他自己給自己定了罪。

喻惟江沉默了半晌,他看出了時引的緊張,盡管心裏有一萬個疑問,最先問出口的還是:“怎麽了?”

喻惟江走到時引面前,低聲說:“頭上都是汗。”

時引抿了抿嘴,慢吞吞地說:“有點熱。”

“剛才也沒聽你喊熱。”張捷拆他的臺。

時引抽了張紙巾,擦了擦額頭和鼻尖上的汗,然後把紙巾揉成一團捏在手裏,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指頭。

張捷打開水杯的蓋子灌了一口水,“差不多就開始吧,都趕時間。”

試戲片段喻惟江已經看過了,臺詞也很熟,他沒再說什麽,一臉公事公辦的神情。

“現在開始嗎?”喻惟江詢問時引。

時引慢慢地摘下書包,走到了喻惟江的面前。

張捷在一旁提醒:“忘記自己的身份。”

李絡(時引)是梁越(喻惟江)同母異父的弟弟,販毒集團的名義接班人,一個傀儡。他跟梁越行走在陌路上,一個從黑暗走進黑暗,一個從光明走進黑暗。

時引閉了閉眼睛,嘗試着進入狀态。

他無法進入。

“對不起。”時引轉過了身,叫停,“對不起張導,我不行,我真的演不來。”

在此之前,他揣摩過角色,認真背誦臺詞,在腦中預演過無數次跟喻惟江對戲的畫面。他作了很多努力,只是想為自己說出口的話負責,可是臨到真正面對喻惟江,他大腦一片空白。

“要不算了吧。”時引背對着他們說。

張捷眉頭緊皺:“算個屁,你浪費了我多少時間,我跟誰算去。”

“是你一直趕鴨子上架。”時引轉過身來,暴躁道:“我他媽才不想演呢。”

時引緊繃的神經輕輕地斷了,似乎已經被宣判定罪。他的情緒徹底崩潰,很失态。

他彎腰拿起沙發上的書包,想走,臨走前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喻惟江。

喻惟江眉目深沉,目光與他交彙。

時引慌亂地移開視線,轉身離開。

“時引,你他媽的……”張捷站了起來,忍不住爆粗口。

喻惟江跟了出去,抓住了時引的胳膊。

“怎麽回事,跟我說。”喻惟江松開了手,“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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