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時引最終還是答應了付琳的要求,陪她去了游樂園,他不明白,這大熱天的,游樂園有什麽好玩的。
正值暑期,旺季的游樂園裏人密密麻麻一片,時引耐着性子陪付琳排隊,玩了幾個比較刺激的項目。
天氣炎熱,時引的後背曬出了一層薄汗,實在玩不動了,就坐在游樂園裏的長椅上休息。
“給。”付琳遞給時引一個冰淇淋,“香草味的。”
“你自己吃吧。”時引說。
付琳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把冰淇淋舉到他面前,“我要管理身材,不吃這些。”
時引沉默了幾秒,接過冰淇淋,“你以前不是不愛來游樂園嗎,今天天這麽熱,還來這裏。”
游樂園是情侶約會的必選項目,這是以前付琳對時引提出約會的時候,時引百度查到的,但當時被付琳否掉了,理由是她覺得太幼稚。
“以前沒跟你來過,現在後悔了呗。”付琳說。
時引沒說話,他手中的冰淇淋有融化的趨勢,付琳提醒道:“冰淇淋再不吃該化了。”
時引聞言低頭看了一眼,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
付琳戴了副墨鏡,頭頂上是淺藍色的鴨舌帽,她終于切入正題:“你應該能猜到我今天為什麽會來找你吧。”
“找我複合嗎。”時引不冷不熱地問。
付琳笑了下:“所以你明知道我為了什麽找你出來,你還是出來了,”她頓了一下,補充道:“為了喻惟江。”
時引微微蹙了下眉頭。
“萬一我是騙你的呢?”
時引轉頭看向她,表情很嚴肅。
付琳收起了笑容:“你為什麽就肯定我一定不會騙你。”
時引站起來,把吃了一半的冰淇淋丢進了近旁的垃圾桶,面無表情道:“我以為你至少有點自尊,有點臉面。”
這應該是時引有史以來對付琳說過的最嚴重的一句話,就連當初提分手的時候,他都沒有指責過付琳什麽。
付琳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感到後悔,心慌慌地攔在時引面前,柔聲說:“我沒騙你,喻惟江的事我們一會再說,好嗎?”
時引停在原地。
“我今天是來找你複合的。”
“不可能。”
“為什麽?”付琳知道自己的問題很多餘,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一點可能都沒有嗎?”
“你覺得呢。”時引反問,付琳那麽聰明,她怎麽可能猜不到他的想法,猜不到他一定會拒絕她。
付琳攔在時引面前一步不動,臉上透露着難過又不甘的神情,似乎一定要等時引給她一個理由。
她想要,時引就給她。
“師姐,你該不會以為我脾氣好到能跟一個綠我的女人重新在一起吧?”
付琳急切地解釋:“我沒有!那天我喝醉了,我把吳天逸當成你了,他抱我我才沒有推開的,我後來根本就沒再理過他,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去找吳天逸當面對質,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那你為什麽當時沒有解釋?”
付琳沉默了。
為什麽呢?
解釋了,時引是不是就不會跟她分手了。
可那段時間她也産生了分手的念頭,不想再繼續這段靠她單方面維持的感情,所以才會聽之任之,沒有解釋。
後悔有什麽用,她已經不敢像當初那樣對時引窮追猛打。
可是她真的太喜歡時引了,喜歡到再一次抛棄自尊、繼續欺騙自己也無所謂。
“因為我不想解釋,因為我當時在生你的氣。”付琳忽然哽咽了,“你還記得那天是我的生日嗎?那天你去外地找喻惟江,你還記得嗎?就為了去看他拍的那什麽破劇!”
時引皺了下眉。
手機突兀地響起來,付琳低頭摸出手機,眼角不禁滑出一滴淚,沿着墨鏡的鏡框滑到了下巴,付琳用手背蹭了一下淚痕,嗅了嗅鼻子。
付琳本不想接電話,看到來電顯示是徐晶,還是接了:“喂。”
“琳琳,你去哪了?不是告訴你今天下午跟制片人有個飯局的嗎?”
“晶姐,我現在在外地,去不了。”
“什麽?你在外地?前兩天就跟你說好的,你怎麽偏偏今天跑出去了?!”
付琳靜默片刻,說:“晶姐,那個劇本我不想接了,那個制片人就是個變态。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挂了。”
“哎你——”
“晶姐,對不起。”付琳的眼淚從臉頰蜿蜒而下,“給你添麻煩了。”
“琳琳?”徐晶遲疑了一下,厲聲喝道:“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趕緊給我回來。”
付琳挂斷了電話。
“有人欺負你?”時引皺着眉問。
“我要是說有,你會跟我複合嗎?”
“付琳,你能不能正常點?”時引說,“我不可能跟你複合,但如果你遇到了困難,可以跟我說。”
付琳摘下墨鏡,用紙巾按了按潮濕的睫毛,“有困難我會自己解決。”
付琳不會告訴時引,她之所以會千裏迢迢趕來找他,就是因為忍受不了權勢的欺壓,名利場上的男人像陰溝裏的蛆一般惡心,而時引是她情緒崩潰前想到的第一個人。
“我們還有機會在一起嗎?”付琳最後一次問道。
時引嘆了口氣:“就算你當初跟吳天逸什麽都沒有,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了。而且你現在已經是明星了,跟我談戀愛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付琳盯着他看了幾秒,說:“既然你的回答是否定的,那我也沒什麽多說的了。”
其實付琳還有一句話沒說: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厭喻惟江。
付琳重新戴上墨鏡,墨鏡擋住了她泛紅的眼睛,“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喜歡我嗎?你有沒有喜歡過我?還是單純只是因為習慣,因為受不了我的死纏爛打?”
“現在問這些沒有意義。”
“有意義。”付琳停頓了片刻,用一種自嘲的口吻問:
“時引,你有沒有覺得,以前,比起我這個女朋友,你更喜歡喻惟江一點。”
時引一怔。
天氣濕熱難當,知了在蒼郁的樹叢中發出一聲長而啞的嘶鳴。
小鳥輕盈地停駐在枝幹上,抖落兩下翅膀,驚落了一片枯葉。
公安局大樓會議室。
“诶,時引上哪去了?”下午時分,張捷組織主要演員進行一次圍讀,但是找不到時引的人。
承南說:“跟人出去了。”
喻惟江坐在一邊,低頭看着劇本,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
“跟誰啊?”張捷臭着一張臉,“還沒上工,就這麽浪。”
承南斟酌了一番,沒有很快回答,見承南不語,片場的化妝師随口道:“一位女演員,叫付琳,我之前還給她化過妝呢。”
時引回片場的時候,劇組還沒下工,但是天已經黑透了。
場務正在分發盒飯,瞧見時引,也遞給他一盒。時引搖搖頭:“謝謝,我不餓。”
承南端着餐盒走到他身邊:“現在才回來啊。”
“嗯。”時引有點心不在焉。
朱停遇翹着二郎腿坐在椅上抽煙,張捷走過去踢了他一腳:“這裏是公安局會議室,還他媽抽呢。”
朱停遇往煙缸裏抖了抖煙灰:“煙灰缸就在放着,就是給人抽煙用的。”他擡起眼皮看了眼張捷,“人民警察也抽煙,張導。”
朱停遇來得晚,沒見到喻惟江,他問:“喻惟江呢?”
張捷說:“下午拍了場重戲,去休息了。晚上都是承南的戲,你在這留一留,給他講講戲。”
“我會講什麽戲。”朱停遇說着往承南的方向掠了一眼。
承南的視線本來投向朱停遇那邊的,看到朱停遇望過來,飛快低下頭,蒙頭吃盒飯。
時引瞥到他的耳朵有些許變紅。
朱停遇大部分時間都不會來片場,每一次來,承南高漲的情緒都溢于言表,堪比迷弟的狀态。
時引從他泛紅的耳朵看出了點微妙的東西,回顧進劇組以來的過往種種,他在想,承南是不是對朱停遇有意思。
他又想,自己有沒有對喻惟江紅過耳朵?
“你不吃晚飯?”承南忽然問時引,耳朵還紅着。
時引回過了神,搖搖頭:“我沒有胃口,我先回酒店了。”
“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有。”時引笑了笑,“陪付琳玩了一下午,太累了。”
“诶,”承南神神秘秘地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問:“你老實說,付琳是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時引否認,“是前女友,我們倆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其實下午的時候,付琳很早就離開了,時引獨自一人去逛了慶市的着名景點,打發了一下午的時間。
時引身心俱疲,很想睡覺。他想回酒店,臨走前想起來把書包落在了劇組的房車裏。
去拿包的路上,時引收到了付琳的微信消息。
付琳:剛才走得倉促,沒時間跟你講喻惟江的事,他被雪藏是因為兩年前打傷了一位投資人。
公安局大樓裏燈火通明,大門外停了三輛房車,時引走到其中一輛的門前,用力地推開了車門。
車內桌椅床一應俱全,空間不大,但是布局精巧,容納了很多家具。
時引低頭走進車中,看到內設的單人床上坐了一個人,赤/裸着上半身,手裏抓着一件衣服,正擡頭望向這邊。
喻惟江剛睡醒,正打算換件衣服,中途被開門聲打斷了。
喻惟江的臉上帶着剛睡醒的迷蒙,頭發被壓得有些亂,眼睛很明亮,注視着時引。他擡手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時引在門口呆站兩秒,條件反射地轉過身去,因為太慌亂,不小心撞到了門沿。
“砰”的一聲響,非常響亮的撞擊聲,把喻惟江都吓了一跳。
時引吃痛地捂住了額頭,身子弓了起來。
喻惟江快步走過去,曲起一條腿半蹲在時引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拿開,“給我看看。”
時引的額角紅了,腫起一塊不太明顯的包,還好沒撞出血來。
“你幹什麽。”喻惟江一直覺得時引是個挺聰明的人,但此刻覺得他很蠢,能把人蠢哭的地步。
時引的眼睛有些紅,估計是疼得狠了。他擡起眼眸,眼睫濕潤,在車燈的照耀下,染上了柔軟的光暈。
“你怎麽老是磕磕碰碰的?”喻惟江皺着眉問。
“啊終于收工了,今天也太他媽熱了,我要趕緊回去洗個澡。快走快走。”
“張導簡直太可怕了,今天我全程手持,胳膊快廢了。”
車外傳來一陣細碎又急切的腳步聲,還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聲音很遠,伴随着夜晚的蟬鳴。
時引莫名心慌,心跳的頻率仿佛跟上了蟬鳴的節奏。
喻惟江看到時引飛快地往旁邊挪了一下,躲在了車門後面,睫毛撲閃着。
他的呼吸聲也很重。
喻惟江的嘴唇動了一下,低聲問道:“你慌什麽?”
“為什麽要躲?”
時引的心猛然一跳。
——“時引,你有沒有覺得,以前,比起我這個女朋友,你更喜歡喻惟江一點。”
耳畔好似響起付琳的說話聲,時引擡眸看了眼喻惟江。
喻惟江生了一雙天然深情的眼睛,時引的耳朵在這一瞬間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