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慢着!”

那女子忽而開口,幾個丫鬟似訓練有素,上前攔住了林清玉的去路。

“糕點什麽的……”那女子輕嗤,滿眼不在乎,“我不愛吃,還是算了,”她悠悠走到林清玉面前,眼神漸漸變了味,放肆又極盡撩撥,“姐姐,不如讓你夫君陪我春風一度還了人情?”

林清玉第一次見到如此口無遮攔的人,臉色瞬間變得通紅,踉跄後退幾步,“不知羞恥……”

“小姐何必作踐自己?”蘭卿神色淡漠,唇角微揚卻沒什麽笑意,上前牽起林清玉的手,“夫君,我們回去。”

林秀聞言,也連忙收起板凳,拿上竹筐跟着她們離開。

“姐姐必定是無趣透了,林秀才,你若是嘗過其中妙處,呵呵……”那女子嬌笑起來,在她們身後遙遙道:“若是改變主意了,可來餘陽樓找我。”

蘭卿下意識握緊了林清玉的手,側眸去看林清玉,“夫君,不用理會她……”

“你怎會認識這種人?”

林清玉眉眼間泛着薄怒,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

她語氣帶着幾分不自知的責備,蘭卿抿了抿唇,低眉垂眸沒有吭聲。

“明日還出來嗎?”

有些人一見如故,而她,第一眼就對那女子沒什麽好感,她覺得那女子也是如此,說不定就是戲弄自己……

林清玉越想越氣,她是不想再讓小娘子出來了。

見她神色不悅,蘭卿默默咽下了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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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她剛到集市上,便發現往常擺攤的地方被倒了一大堆牛糞,周圍全是看熱鬧的。

從那些人的口中得知潑牛糞的人是柳秀才的內人,誤以為她相公做不成趙府小公子的先生,是被林清玉搶了……

她不欲滋事,也不是非那個地方不可,便與林秀又換了別的地方,也就是林清玉找來的那個地方。

誰料剛有人過來詢問繡品的事,那柳先生的內人便坐不住了,不僅趕跑了客人,還掀了攤子指着她的鼻子罵她,也罵林清玉。

柳夫人并不聽她的解釋,一直撒潑打滾胡攪蠻纏,那女子路過幫她解圍,當時只以為是好心人。

事情變成這樣,蘭卿完全沒有想到……

“那在家好好歇着,”聽到小娘子不去,林清玉心情又好了,撐開手中的傘遞給蘭卿,“你都曬黑了。”

說着,她又招呼林秀,“秀姐,你們倆撐着傘,別中暑了。”

這些年來,林秀過得跟路邊的野草似的,誰都可以踩一腳,根本不會有人在乎她,聞言有些許愣怔,下一刻又慌忙搖頭,林清玉卻已經從她手裏拿過竹筐,“秀姐,你幫我看着她,不要讓她偷偷出來了。”

林秀明白過來,為難的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我……我不管……”

“秀姐管不住我,”蘭卿撐着傘走過來,目光定定望着林清玉,半晌又收回了視線,微垂眸輕聲道:“夫君,你不放心可以自己看着我。”

她扶着林秀,兩人走在前面,林清玉在原地愣了會兒,氣惱地追了上去。

一路上一言不發,三人回到了家。

夫妻倆之間的氣氛頗為怪異,林秀敏感察覺到了不對,進了屋便躲進自己的房間不出來。

林清玉跟在蘭卿身後,蘭卿去了廚房,她便也跟着進去。

她卻不是進來幫忙的,而是搗亂的……

林清玉憋着一股氣,哪兒哪兒都不舒坦,小娘子洗菜她攔着不讓,小娘子去淘米她也攔着不讓,蘭卿退無可退,被她困在竈臺後的狹小空間裏,臉頰熱氣漸起,她別過頭,“夫君,你有話直說便是,不必如此鬧人……”

林清玉低頭,便可将蘭卿的神情盡收眼底,這一刻,她才深深體會到了身高帶來的好處,只要她想,便可将小娘子牢牢困在懷裏。

這般想着,她便做了,感受到懷裏柔軟身子驟然緊繃又放松,好在并無抗拒。

林清玉放了心,又緊了緊環住小娘子腰間的那雙手,“我總覺得她對你心懷不軌……”

她聲音輕的近乎呓語,“小娘子,只有你在家裏我才放心。”

蘭卿不知該作何回答,豈止林清玉一個不放心的?她亦是……

夫君她又呆又傻,性子單純,萬一着了那位小姐的道,到時候有自己後悔的了。

但她也心知林清玉有正經差事在身,不能留在家裏不出門。

“明日我送你去趙府便回來,你……”蘭卿猶豫着,還是說出了口,“你無事也不要随意出來了。”

說罷,她掙紮着退出林清玉的懷抱,又推着林清玉出去,“我做飯了,你快出去吧……”

小娘子眉間隐有羞澀,林清玉被推着走了兩步,後知後覺明白過來,扶着門框不願出去了。

“小娘子,你是不是也不放心我?”

她止不住歡喜,心一旦往這方面想,便越想越深,看着小娘子,林清玉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笑容都變得傻氣起來,“小娘子,你是不是故意騙我回來的?”

“不是,” 蘭卿轉身便去竈臺旁洗菜,她不用刻意去看,憑着那笑聲,也能感受到林清玉有多麽的開心。

唇角跟着彎了彎,“不生氣了?”

竈房裏只有她和林清玉,林清玉頓時就明白在說自己了。

林清玉羞窘,低低應了聲,“并非氣你,我只是不喜那女子……”

“為何不喜?”蘭卿微頓,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如她的人一般并不出彩,她想起了那小姐說的話,她确實沉悶無趣,不禁莞爾輕笑,“那位小姐妖嬈妩媚,可比我有趣多了。”

“雖有萬紫千紅,皆不及卿也。”

林清玉臉上燥熱,她就喜歡溫婉賢淑的小娘子……

在家待了一夜,林清玉便要回去了,蘭卿執意送她去趙府。

蘭卿一直目送她走進了趙府裏……

趙府管吃管住,林清玉便聽小娘子的話,一直待在府裏沒有出去。

誰料禍事找上了門,猝不及防……

林清玉結束一天課業後,如往常一般回房休息。

剛打開房門,黑暗裏一只手猛地将她拽了進去,瞬間奇怪濃郁的異香撲鼻,林清玉頓時覺得頭暈目眩,來不及呼救便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趙府上下一片混亂,雜亂急切的腳步聲很快蓋過了滿樹的吵鬧蟬鳴,趙夫人為首的一行人來到林清玉門前,敲門未有應答,便踹開房門闖進屋子裏。

屋內辛辣刺鼻的酒氣彌漫,趙夫人微微蹙眉,手中的火把又往前舉了舉,昏黃的光線映着地上衣不蔽體的貼身丫鬟,她忍不住驚叫出聲,惱怒又在下一刻湧上心頭,“林秀才,你好大的膽子!”

她找了丫鬟一晚上,沒想到竟然被人玷污……

圍上去的下人忽然驚恐後退,有的人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話都說不利索了,“死……死人了……”

地上的丫鬟面如死灰,慘遭*的身體令人望而生寒,頭皮發麻。

趙夫人捂着嘴巴,忍不住幹嘔起來,在丫鬟攙扶下小跑出了房間。

看到迎面走來的趙員外,趙夫人撲他懷裏,哭腔埋怨道:“老爺,你給淵兒找的什麽先生啊!喪盡天良的東西……”

趙員外心頭一個激靈,“夫人,紅兒那丫頭在林秀才房中?”

“死了,人死了……”趙夫人哭喊,想起看到的那一幕,又幹嘔起來。

“死了?”趙員外神色疑惑,“林秀才殺的人,不會吧?”

趙夫人卻無暇搭理他,他帶着幾個人,三兩步來到門口。

下人們點亮了屋裏的燈,也将昏迷不醒的林清玉綁了起來。

有人給紅兒搭了身衣服,多多少少讓她體面些……

趙員外聞着滿屋子的酒氣,差點兒沒氣過去,壓着怒氣叫了幾聲林秀才,不見林清玉睜眼,噌的又站起來,“去端兩盆冷水過來,給他醒醒腦。”

下人往她身上潑了好幾盆井裏打上來的冷水,還是沒能把林清玉叫醒。

趙員外氣得都快冒煙了,玩弄丫鬟便算了,可把人弄死了,這就太不把自己這個主家放在眼裏了。

“先把人關起來,明日酒醒了再做處理。”

趙夫人不依,哭哭啼啼命人去報了官,林清玉當晚便被丢進了牢房。

阖府上下,折騰到了後半夜才歇下。

趙員外躺在床上,睡意全無,腦子漸漸冷靜下來,他側過頭問枕邊人,“夫人,我總覺得事有蹊跷,林秀才的身板兒可不算硬朗,說難聽點兒可不就是個病秧子嗎?如何能擄走紅兒害了她?”

“我怎會知道?人證物證具在,你還要替他開脫?”

趙夫人帶着氣,噌的坐起來,低吼道:“男人再怎麽弱也比女子強,他還飲了酒,可不就是頭腦發熱的野獸麽。”

紅兒雖是丫鬟,可也伺候了她多年,養條狗也該有感情了,更何況人……

趙員外被這麽一噎,讪讪開口:“睡吧,明日再說……”

“如此德行有失之人,如何配給淵兒做先生?”

趙員外原想着算了,反正人已經抓起了。

可見她這般較真,非要跟自己論個長短對錯,心裏也不痛快了。

“你好好動腦子想想,一個醉鬼如何能繞過那麽多下人把你院裏的大活人弄到他房裏?”

他數落着,趙夫沒了底氣,“這……我記得淵兒說他不飲酒的……”

“喝多少酒,幾盆冷水澆下來也該清醒了。”趙員外心裏一咯噔,慌忙撈起床頭的衣服,“媽的,哪個翻了天的王八犢子幹的好事,嫁禍到誰頭上不好,嫁禍到林秀才身上,那厮要是考上了,可不得秋後算賬……”

趙員外連忙讓下人備轎,馬不停蹄來到衙門撤案,負責此案的大人卻是不肯放人。

他經商多年,沒少跟這些官差打交道,知曉此人貪財,按理說拿些銀錢,把人弄出來是件很容易的事,況且,此事嫁禍的太過明顯,林秀才極有可能是清白的。

趙員外敏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怕不是有人故意謀害林秀才吧?

他顧不得再多想,随手抓起一個随從,“騎我的馬,快去石陽村告訴林夫人,他相公出事了。”

那人小跑了兩步,又被趙員外叫住,“知道該怎麽說吧?有人嫁禍林秀才殺了人,林秀才被抓進了牢裏。”

趙員外不打算承認是自己報了案,到時候問起來,随便推出來個多管閑事的下人就行了。

睡夢中,一陣又一陣劇烈的敲門聲砰砰響起。

蘭卿險些以為是土匪進村了。

她點着燈,與被吵醒的林秀一起來到院中,林秀緊緊抱着她的胳膊,“狗蛋媳婦兒,是不是狗蛋回來了?”

林清玉絕不會這麽粗魯……

蘭卿沒有一絲遲疑,搖頭道:“肯定不是。”

沒有搞明白門外人的來意,蘭卿一時也不敢随意開門。

“請問門外哪位呀?可是有什麽是事?”

她站在在門後問道,外面敲門聲頓了頓,有人高喊道:“是林夫人嗎?林夫人,你家相公出事了……”

來不及細想,蘭卿慌忙打開房門,“你說什麽?誰出事了?”

“你相公林秀才啊,有人嫁禍你相公殺了府裏的丫鬟,他被抓進了牢房裏。你快去看看吧!”

林秀情緒頓時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來人衣袖,“胡說,狗蛋怎麽會殺人……”

“知道知道,我沒有說林秀才殺人……”

兩人吵鬧着,蘭卿耳邊卻一片空白,什麽也聽不到,她指甲摳進了門框裏,半晌才意識到疼痛,“我收拾一下,這便過去。”

蘭卿回屋給林清玉收拾了幾件衣服,又帶着家中全部積蓄,跟着那人來到餘陽城。

天已經亮了。

牢房裏卻依舊昏暗,沒有一絲光線透進來,腐朽潮濕,到處散發着惡臭。

油燈掙紮着燃燒,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搖搖欲墜又為牢房裏平添幾分凄涼。

蘭卿忍着心痛,跟着獄卒來到關押林清玉的那間牢房前,獄卒收了蘭卿給的好處,低聲提醒道:“犯人昨夜起便高燒不退,你可以找個大夫過來給他看看。”

牢房裏,林清玉整個人宛如從水裏撈上來,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她蜷縮在僅鋪了稻草的地面上,臉色通紅唇卻泛白,雙眸緊閉,整個人凍的直哆嗦,人已經燒糊塗了。

蘭卿隔着牢房喊了她幾聲,見她沒有任何回應,渾身血液似在一瞬間凍住了。

她不敢再多耽擱,哪怕腿腳發軟,也盡力奔跑。

蘭卿又去找了那個大夫,大夫尚在熟睡中,被叫起來,情緒明顯不悅。

得知林清玉在牢裏發了一夜的高燒,臉色更是漆黑如炭,冷冷嗯了聲,去大堂裏喝了兩杯茶,期間寫了個藥方,讓夥計照着上面的藥材抓一副藥先去熬着。

大夫脾氣差,人确實極好的,還讓夥計拿出來兩床被子。

到了牢裏,林清玉還未有清醒的跡象,不時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蘭卿聽得揪心,将兩床被子全蓋子林清玉身上。

她的手碰到林清玉的衣服,潮濕的厲害,往裏面探了探,裏衣是濕的,身上不知是汗是水,一摸便是一手的濕潤,蘭卿怔了怔,輕輕把人攬入懷裏,眼底滿是疼惜……

“聞到酒味了嗎?”

大夫號着脈,擡眼問蘭卿,“這麽久了酒氣還沒散,你這病秧子夫君想喝死啊?”

經他這麽一提醒,蘭卿也注意到了,微微搖頭,“她不飲酒。”

她低頭嗅了嗅林清玉的衣服,又湊到林清玉嘴邊聞了下,“那是衣服上的氣味。”

來城裏的路上,趙府的下人說死者是在她夫君房裏發現的,當時她夫君醉酒不醒,證據确鑿便被抓進了牢裏……

“可能是被下藥了。”大夫開口,收回了手,又去翻林清玉的眼皮查看,“情況不妙,得想辦法她弄出去,若不盡快退燒就麻煩了。”

牢裏本就偏潮濕陰冷,換作身體強壯的還好些,林清玉這種身體差的很難撐過去……

牢房外的獄卒一聽,當下便道: “不行,讓你們進來已經冒很大風險了,這若是被大人發現,必定要責罰于我。”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大夫脾氣暴躁,指着林清玉,冷笑道:“就這麽一個病秧子能殺人?簡直笑話!”

“反正你們不能帶他出去,”獄卒不為所動,“我只管奉命看押犯人,這話你可以留着到大人面前講。”

氣得大夫甩袖,“那個老匹夫瞎了眼!”

林清玉最近确實得罪了人,但石路家根本沒有那個能力陷害林清玉,柳先生與王老太爺即便有能力,一點兒小事卻不至于要将人置于死地,也不曾聽林清玉說得罪了趙府裏的哪一人,蘭卿心底隐隐有了猜測……

“我留下來照顧夫君,可以嗎?”

沉默了許久,蘭卿的聲音微啞,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壓抑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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