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破壞夫妻和睦,拆散姻緣的事,是萬萬做不得的。

即便這人是小娘子的親兄長,林清玉也不松口,任蘭軒好說歹說。

眼看着臺上花魁的表演到了尾聲,老鸨依着慣例,親自帶着人為衆人發放紙筆。

這是快要到花魁出題環節了,蘭軒眉目間不由急切,只得告訴林清玉,他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想通過花魁結交些權貴,“妹夫,我不想一輩子賣糕點,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

蘭軒擡手,重重捶打在自己的瘸腿上,眼眶裏隐忍着濃烈恨意,原本高大溫潤頂天立地的兄長此刻看起來說不出的陰冷可怕,這似乎才是從邊疆回來後的真正的他……

林清玉心裏五味雜陳,“好。”

“多謝妹夫,”蘭軒笑了,拿起老鸨丢在桌子上的紙筆,眼裏透着勢在必得的冷光。

也不知小娘子是否知道她的兄長變了……

林清玉凝望着手中的白紙,腦海裏有一個念頭劃過,小娘子她是否也會有這般陰暗吓人的一面?

那似永恒不變的溫婉……會不會也是僞裝自己的面具?

林清玉只記得小娘子唯一情緒崩潰是在上一世知道她死的時候……

心忽然疼了起來,林清玉捂着胸口,緩緩擡眸去看蘭軒,她想知道閨中的小娘子是怎樣的?是不是無憂無慮明豔似火的花兒……

“臉色怎麽這麽蒼白?”蘭軒已經恢複正常,看着她眼中些許關心,“妹夫,你可是身子不适?”

林清玉搖頭,被這麽一打岔,不知怎的就沒了去問的勇氣。

“卿兒說你身體不好,如今看來确實沒錯了,等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讓卿兒做些好吃的給你補補身體……”

蘭軒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再回頭往臺上瞧的時候,花魁的表演已經結束了。

離得遠些,看不清臉,林清玉只瞧見臺上身姿妖嬈的花魁一身紅紗,露出雪玉凝脂般的大片春光,羞得她連忙低頭,不敢再看。

蘭軒哈哈笑了起來,“難不成妹夫你以前從未來過這種地方?”

便是他這種在父親嚴加管教下修身養性的人,也會隔上十天半個月來一趟,着實想不到世間還有男子一次也沒來過這種地方。

看到林清玉點頭,他稍有錯愕,“還真沒來過啊?”

“滿屋子烏煙瘴氣,有什麽好稀罕的?”

林清玉環視了四周,發現不知何時許多人懷裏已經抱着衣衫半解的女子了,略有些難堪低下頭,“兄長,等答完題我先便回去了。”

蘭軒想到自己把涉世未深的妹夫帶到這種地方,八成要惹妹妹不悅了,“行,往後便不帶你來了。”

一陣急促的鑼鼓聲響起,臺下的人不由安靜下來,便連樓上也有不少雅間裏探出人頭觀望。

老鸨提着裙子,滿面笑容上臺,“諸位,我們雲妩姑娘的考驗開始了,雲妩姑娘為防大家厭倦,這次變個花樣,請大家在一炷香內即興寫下詩詞,數量優先者勝出……”

話音落,臺下頓時唉聲嘆氣起來,雲妩小姐哪是換花樣玩?

分明是提高難度了,詩詞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寫出來的?若無靈感,三兩天都寫不出一首好詞,這一炷香時間,當真是愁人,劉舉人擡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問張舉人,“這真是……要趕上科舉了,張兄可有把握?”

“随便寫寫便是,雲妩小姐既然要求我等數量取勝,想必即便不是上乘之作也不會在意。”張舉人安撫道。

“但願如此。”

蘭軒心裏也有些沒底,看向林清玉,林清玉點點頭,“兄長放心。”

花魁并未指定要寫什麽,在林清玉看來還是很容易的,她前世裏困于病榻,受當時心境影響作了不少詩詞,回憶三四首便提筆寫在紙上,此時一炷香不過燃燒了四分之一左右。

她并無署名,直接遞給蘭軒,“兄長,應該差不多了吧?”

“這……這麽快?”蘭軒吃驚,不太相信,他慢吞吞接過瞥了眼,整個人便頓住了,端詳許久,他擡手拍了拍林清玉的肩膀,“妹夫,為兄小看你了,你當真是男子漢大丈夫,令為兄佩服。”

看着蘭軒一副動容模樣,林清玉明白過來,這是她那時候寫的作品,身體病弱卻有小娘子悉心照料,如一縷暖陽,心底無時無刻不充滿希望。縱使走不出一間卧室,枕邊亦有春花夏蟬秋月冬雪,江山如畫波瀾壯闊……

林清玉眼眸輕笑,“兄長也莫拘泥于身體缺陷,我與兄長共勉,他日必定否極泰來柳暗花明。”

蘭軒颔首,看着她想說什麽,卻又咽了下去,低頭繼續思索自己如何落筆。

林清玉起身,從滿堂擁擠的人群裏走出去,老鸨還在門口招攬客人,見到她,卻不似方才那般輕蔑,濃豔妝容下笑的像朵盛放的喇叭花,不倫不類對着她行了禮,“林公子,我們老板要見您,奴家帶您……”

“我并不認識你們老板,”林清玉打斷她的話,擡腳繼續往前走,不欲多糾纏,她并不怕老鸨強行留人。

上次趙天德鬧了那一場,事後許慎告訴她,殺死那條惡犬的人其實是偷偷跟在她身邊的暗衛,是陛下安排保護她的。

“林公子,您一定認識的……”

老鸨還欲再追上來,便有不知從何處何時出現的黑衣人,冷冰冰攔在她身前,一人也宛如銅牆鐵壁,不發一言,卻滿身殺氣令她不得不退回去。

林清玉好心情,反反複複哼着三兩句一樣的小調,往蘭軒家裏走,去接小娘子回家。

他們現在還住在許府裏,确切的說也不算是許府,那個小院子被陛下金口玉言指給了她,讓她先安心住下,陛下如何安排的林清玉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裏面伺候的人都是宮裏的。

走了大概有百十米,有人從身後趕來,遙遙叫着她的名字。

“清玉……” 熟悉的聲音。

林清玉回頭,又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是李思錦。

就如在那個微雨的李府門前,一身白裙的女子面上帶着溫雅得體的笑容,不緊不慢朝她招了招手,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雲淡風輕,“清玉,好久不見。”

“思錦?” 林清玉有些恍惚,愣神兒的功夫,李思錦已經來到了她面前,含笑看着她,沒有再出聲。

“你不是去北邊與異國建交了嗎?”林清玉問道,她的目光帶着探究,落在李思錦身上,并無故友重逢的喜悅。

“我擅長經商之道,與北邊蠻夷之地建交并非兒戲,陛下又怎會派我去?”

李思錦眉眼間的笑容似乎夾雜着別的東西,也不是純粹的笑意,“此時說來話長,你我多日不見,找個地方坐下喝杯茶敘敘舊如何?”

她這般問着,轉身帶着林清玉往回走,三兩個轉彎,竟是又到了醉紅樓,不過是後門。

原來她就是老鸨口中的老板,那個要見林清玉的人。

聽着裏面傳來的喧鬧,林清玉腳下略顯遲疑,還是走了進去。

她有疑問需要李思錦解答,若不問出來,心中的芥蒂便一直無法釋懷。

李思錦帶着她來到一處雅間,雅間布置素雅,雕花镂空的香爐裏燃着淡淡的沉香。

往裏面走幾步,林清玉卻從其中嗅到了另一種香氣,她猛地停住了步伐,這香氣與小娘子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

像山間松柏的清冽溫柔,又似枝頭的積雪幹淨孤傲,這世間獨一無二,絕不會認錯的。

李思錦在圓桌旁坐下,開口笑道:“清玉,你喜歡喝什麽茶?我讓人去泡一壺。”

林清玉無視她的話,心裏俨然焦急起來,她環顧房間,整個雅間一眼可望到頭,并沒有小娘子的身影。

這個時候小娘子本該在家裏陪嫂子,出現在這裏,八成是被李思錦強行擄來的。

林清玉的心驀然一沉,“思錦,你把我娘子藏哪裏了?”

“清玉,”李思錦微微搖頭,一副不解的樣子,“你為何要問我?我不知。”

“這裏有我娘子身上的味道,”林清玉不想跟她打啞謎,壓抑着怒意直接道:“我絕不會認錯。”

這一刻,她禁不住再次想起許慎的話,一顆心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湖底,身心充斥着說不出的冷意。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避讓,李思錦從沒想過文弱書生氣的林清玉身上也會有強硬的一面,緩緩開口“清玉,許是你弄錯了,那是我從北邊夷國帶回來的香料。”

方才還說了不曾去蠻夷之地,算算時間也是不可能去北邊的。

林清玉直直盯着李思錦,神色緊繃并不見松懈,她不信,“好,那你拿出來讓我看看。”

“清玉還不信我嗎?”李思錦勾唇一笑,十足的淡雅美人兒,起身要拉林清玉坐下。

林清玉身體反應比頭腦還快上一步,後退躲了過去。

李思錦越是風輕雲淡的笑,她便越生氣,死不承認還妄想糊弄她的模樣把她氣得胸口悶疼,深吸了好幾口氣,“李思錦,你扪心自問,要我如何信你?林鐵蛋一碗毒藥要了我的命,你跟他走的近。趙天德千方百計找我們麻煩,你與他走的近,李思錦,你要我如何信你?”

“清玉,你聽我說……”

李思錦又伸手要拉她,她看着伸到跟前那雙手,唇邊止不住泛起冷笑,“李思錦,我很難不懷疑許大人說的對,餘陽城裏那要置我于死地的女子,她背後的主子就是你。”

同窗數載,林清玉第一次覺得眼前人很陌生,陌生的讓她直覺後背發涼,“這些我不與你計較,你把我娘子交出來,她若少了一根汗毛,你,你們李府上下,就等着陪葬吧。”

她知道李思錦知道她的身份,想必李思錦也能明白,自己不是在開玩笑。

果然,李思錦笑了起來,“清玉,你舍得要我的命嗎?你我同窗之誼……”

“是你要我的命,動我可以,動我娘子,你……你無恥至極,”林清玉忍不住低吼,她控住不住的顫抖,纖瘦的身體搖搖欲墜。

李思錦上前一步扶她,被她咬着牙一把推開,“我沒有你這樣的同窗。”

“清玉莫惱,問不過請你夫人過來聊聊,這便讓人把她帶過來。”

李思錦臉上仍舊挂着風輕雲淡的從容,往日看着賞心悅目萬般美好,此刻卻令林清玉生出骨子裏的厭惡,還有不甘心,“同窗好友的命在你眼中就如此一文不值?”

“人都是有野心的……”

林清玉品着她話裏的意思,不見她有絲毫愧色,“所以我擋了你的道?”

幾乎沒有猶豫,她眼睜睜看着李思錦點頭,滿腔怒意瞬間化為悲哀。

所以上一世裏李思錦也沒想放過她……

肯讓她多活八年,大抵是因為陛下還沒有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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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說呢?怕各位看不懂,我稍稍解釋下。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伏筆,其實陛下就林清玉一個親生孩子……

所以,李思錦在陛下眼中跟其他六個皇子皇女也沒什麽區別……

所以,林清玉才是這些人奪位的最大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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