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鵝廣場(修) 我什麽人設?
聽着像種帶點不正經的邀請,鐘粵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樣想。
他心跳因為這句話有瞬間的失頻,定了定神才推開門。
房門開的無聲無息,從明亮驟然到黑暗,讓他有短暫的失明。
接着才借助窗簾那邊漏進來的月光和背後的燈光,定位到正對面的沙發,和沙發上的周渝。
小學霸人蜷在沙發上着,腦後枕着一只抱枕,黑發躺得柔軟而淩亂,他手裏抱着另一只抱枕,很用力,抱枕都被抓得陷了下去。
周渝另只手拿着手機,鐘粵進門時他把屏幕點亮了,側頭看過來,屏幕的熒光照亮他小巧的鼻尖和精致的臉頰輪廓,漆黑的瞳仁裏波光點點,像要被手機的微光柔軟地融化了。
鐘粵有一瞬間的失神。
房門拉開時,樓道裏的燈光晃得周渝眼睛一陣花。
鐘粵站在門口,手裏拿着把長柄傘,傘尖滴滴答答淌着水。
仰視的視角看過去,顯得他人格外清瘦挺拔。
他愣了一下才找見周渝,看過來,四目相對時眼裏帶着點笑。
燈影像跳動的燭火,在他眼底溫暖地搖曳。
本來是挺讓人安心的場景,周渝心卻突然有點亂,人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不知道要怎麽動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足足對望着沉默了有十秒鐘,鐘粵才笑了笑開口:“你家離我家還挺近的。沒打到車,溜達十來分鐘也就到了。”
周渝總算被這話找回了一點腦子,從沙發上跳下來迎他,順便開了燈:“那還真不錯。”
“我要換鞋嗎?”鐘粵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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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渝把挂在櫃子上的一次性鞋套遞給他,鐘粵穿上:“你們家用的什麽香薰,味道真好……”
燈光閃了閃,屋子亮起來。
桌面上亂七八糟的飯盒、已經冷掉的菜、小盤子裏的月餅也一并亮起來,一片狼藉的場面讓鐘粵說一半的話卡住了殼。
鐘粵震驚地看看茶幾,看看周渝:“您是阿拉撕家?”
周渝:“……”
本來應該很在意的,這些東西就是被他爸鴿子的證明。
但是鐘粵在這兒開了個玩笑,那些沉重的難過的情緒,在玩笑裏也變得輕盈。
鐘粵拿起一個飯盒看了看:“這些都涼了,收到冰箱裏改天熱熱再吃吧?大過節的,吃冷菜多不好。等下咱們出去。”
“好。”周渝說。
周渝點了很多菜,鋪滿了一桌,鐘粵幫着他一起收拾,飯盒都用對應的蓋摞起來,周渝本來覺得只要形狀對的上就行了,鐘粵說不行,必須原盒對原蓋,要不然再熱菜會串味。
“還有這個道理嗎?”周渝有點懵。
鐘粵一臉認真地點頭。
收拾完了兩個人一塊出門,鐘粵的傘能鑽兩個人,周渝就沒再拿。
本來就是想有個人一起說說話,走在路上還一人一把傘算怎麽回事。
“咱們去哪逛逛?”周渝問,“八卦街嗎?”
“今天八卦街上店面估計都不開,回去過節去了。”鐘粵說,“換個地方吧,去個熱鬧點的。”
兩個人肩并肩往外走,外面在下雨,但雨不太大,也沒有風,還算惬意。
鐘粵這把傘是透明的,透過傘面,擡頭能望見天頂的月亮,在層雲中若隐若現,皎潔明亮。
“我來打傘吧。”周渝說。
“我拿着就行。”鐘粵不給他。
“你總得讓我做點兒什麽。”周渝很堅持。
“那你打傘吧。”鐘粵把傘柄遞到周渝手裏,“正好我能空出來查下導航,這事兒讓你幹還真不放心。”
周·雖然我拐彎拐反但我真的不是路癡·渝:“……”
街上的車比平時更多,大概很多人出來共度佳節,鐘粵招停了一輛出租。
周渝聽不懂他跟司機的交流,也懶得問,跟鐘粵在一塊兒,有種“只要我不想管就什麽都不用管”的慵懶。
他靠在座位上小憩了會兒,也就十來分鐘的樣子,出租車繞過一個環島,平穩地停下來。
周渝睜眼時,剛好看見窗外。
這是片小廣場,廣場正中有座巨大的,在夜色裏發着光的白天鵝塑像。
“天鵝廣場。”鐘粵說,“是我們這兒最好玩的商業街。”
天鵝塑像腳下,是一片繁花盛開的綠地,地面上豎着立體的“天鵝廣場”四個大字。
背後十幾米處,沿着廣場環形的路徑,是一排商城大樓,勾邊的霓虹燈招牌立在樓邊,電玩城、KTV、密室逃脫、電影院、茶餐廳、火鍋店、精品店……琳琅滿目。
前面這排小商場後頭,還有座看起來高檔不少的大商場,遠遠看過去,就瞧見大樓牆面上巨大的奢侈品廣告。
從天鵝塑像到商場的一路上,有一排移動小餐車,賣各種小吃,中秋夜晚,來這邊逛街和玩的人都很多,小餐車生意很好。
鐘粵帶着周渝去排飲料攤,這邊既有傳統的奶茶果汁,還有周渝聞所未聞的稀奇飲料,比如——
“苦癍痧涼茶?”周渝木着臉,“我能拒絕嗎?”
“這個好喝的。”鐘粵把手裏那瓶顏色看起來和中藥別無二致的飲料遞給周渝,“清熱下火。”
周渝并不像他們本地人那樣對茶無條件的喜愛,接過來後,擰開瓶蓋,用對待化學藥品的謹慎扇聞了兩下,臉都皺了起來。
……聞起來也和中藥一模一樣。
再擡眼就發現鐘粵在那笑。
這人故意的,周渝氣得想踹他,不過鐘粵随之又遞過來一瓶:“這個才是給你的,你試試看。”
周渝戒備地接過來,瓶子和鐘粵那瓶長得一樣,就是标簽不同,鐘粵那個是苦癍痧,他這個是甜癍痧。
“我能換一個飲料品類嗎。”周渝試圖拒絕。
“你嘗嘗,甜的真的好喝。”鐘粵說,“信我。”
雖然內心是拒絕的,但是想到鐘粵把他從孤單一個人的窘境裏解救出來,現在他又這麽誠懇,周渝就沒什麽再堅持不喝的理由。
他打開這瓶甜癍痧,這次也不聞了,屏住呼吸一仰頭,用舍命陪君子的決心大口灌了下去——
剛入口就是一股中藥味,但就在周渝覺得“我靠這什麽鬼”之前,涼涼甜甜的滋味就先一步侵占了味覺。
接着隐約能嘗到薄荷的涼,和一股說不出是什麽的複雜草藥香氣。
居然有點上頭?
後面的攤子,他們零零碎碎又買了炒酸奶、雞翅包飯、章魚丸子……一堆亂七八糟小吃。
一時半會吃不完,就都由周渝捧着,因為鐘粵還在撐着那把大傘。
周渝想結賬,鐘粵卻不讓他結,周渝就說,那晚上吃飯他請客,鐘粵想了想答應了。
今天下雨,廣場上沒有什麽特別節目,不過音響裏一直播放着節奏舒緩動聽的粵語歌,廣場中心的白天鵝在珠簾般的雨幕下恍惚有振翅欲飛的生動感。
右手邊那排商鋪霓虹燈流光溢彩,電動機砰砰作響的音樂聲和笑鬧聲不時從房子裏漏出來。
一半是美妙,一半是熱鬧。
甜癍痧喝着真的上瘾,一路走過去周渝那瓶已經喝完,又去買了一瓶。
“這種甜涼茶其實沒必要在攤子買,很多人家都會做,我媽弄的最好喝,有空你可以來嘗嘗。”鐘粵說。
“嗯,好。”周渝心情挺好地應着。
“我媽會往裏面加點牛奶果汁什麽的,聽着黑暗料理是吧,其實完全不會,就跟……”鐘粵突然頓了頓,“哎,咱們去電玩城吧。”
周渝一愣,沒明白鐘粵怎麽話沒說完就突然轉了題,但鐘粵已經過來搭了把他的肩,把他往電玩城那邊帶,還特別熱情地介紹電玩城都有什麽好玩的機器。
周渝一頭霧水,他從來沒表現出過對電玩的喜好,不知道鐘粵這是什麽情況。
轉頭想了一遍鐘粵說的話,卻突然明白了。
周渝沒說話,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想起來。
其實也真的沒什麽大事,他并沒有敏感到提及“媽媽”就會難過。他五歲多媽媽就走了,那個年紀他記不住事,對死亡的感受也不真切。
現在想起媽媽,就像一個虛無缥缈的,溫柔的剪影,只會勾起他心底缱绻的懷念。
反倒是鐘粵……
不懂他怎麽知道的,可能是鐘叔叔提過。
雨聲淅淅瀝瀝,鐘粵走在周渝左邊,周渝手裏抱滿了他給買的吃吃喝喝,耳邊聽着他為了轉移周渝注意力,沒話找話地講天鵝廣場的趣聞轶事。
頭頂,透明的傘面微微向右/傾斜,為他完全遮住了斜飛而來的絲絲雨線。
心也像被一把傘溫柔地遮着。
——
電玩城裏很嘈雜,頭頂是五光十色亂閃的燈,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連旁邊人說什麽都聽不到。
“你玩不玩拳皇!”鐘粵大聲問,“或者投籃機!或者賽車!”
“不玩!”周渝更大聲地回答,這點上他确實不像個新時代的男同學,對游戲興趣都不大。
鐘粵被噎了一下,無奈地看了看周渝:“那咱們去抓娃娃?”
“好!”周渝說。
這邊有很多品類的抓娃娃機,有毛絨玩具的,還有一些偏二次元的景品盲盒,鐘粵問周渝:“你要抓什麽?”
周渝其實對這些興趣也都不大,只是陪鐘粵玩。他繞着兩排娃娃機轉了一圈,突然發現角落裏那一臺,裏面的獎品是酷酷的玩具兔子。
雖然長的完全不一樣,但莫名讓周渝想起鐘粵最愛的那個表情,墨鏡小兔。
“就這個吧。”周渝指了指面前的玻璃櫃。
“原來你好這口。”鐘粵瞥了玩具兔一眼,笑着說。
“我好哪口?”周渝突地心虛了下,追問。
“喜歡小兔子。”鐘粵說,“不過挺符合你人設的。”
“我什麽人設?”周渝這次是真好奇了。
鐘粵走過去投了兩個幣,擺弄了下搖杆才說:“可愛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