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車子急速駛過終點線，計時器按下, 數字定格在13分43秒33上。梁唐看着這個數字, 眉頭皺了起來。他攔住調轉車頭準備上山繼續練習的車子, 讓簡小星下車。
“你今天的狀态實在太差了。這不是你應該跑出來的速度。”梁唐說。
“……車子系統改了後有點不适應。”簡小星握了握拳頭說。
“到底是車子的問題還是你自己的問題, 你心裏清楚。”梁唐定定地看着她, 往小棚子走了幾步轉頭，見她站在原地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說：“過來聊一聊吧。”
簡小星深呼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熟悉的橡膠機油和汽車尾氣的味道沒能讓她感覺好一些, 只覺得越發呼吸艱難。她走到梁唐身邊坐下。
梁唐正彎腰拉起他的左腳褲腿, 在調整假肢。簡小星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一些開, 看着他的腳嘴唇嗫喏, 想要問, 但又怕問出來傷害他。梁唐卻知道她想問, 一邊調整一邊說：“你覺得這樣可怕嗎？”
“怎麽會可怕？”簡小星連忙說：“我不覺得有什麽可怕的。不過……你這是出了什麽意外事故嗎？”
“我之前跟你說過有半年時間無法接觸電子産品, 所以才和你失聯的。就是那一次。僅僅因為一個錯誤的數據, 導致了實驗事故，我失去了一條腿，植物人狀态在床上躺了半年。”梁唐平靜地說：“不過那也算是我自找的，我的心太大, 好高骛遠，追求不現實的結果, 導致的後果也必須自己承擔。”
梁唐沒有說那是什麽實驗, 自己追求什麽不現實的東西, 也許是因為工作機密，簡小星沒有追問，她知道梁唐不是普通人，他應該是個科研者。
“一直以來我都在追求不現實的東西，總是失敗，你應該知道，我把你當做垃圾桶，傾吐了不少污泥。”調整好後，他坐直起來，背靠着蒼茫的朦胧的遠山，姿态端正，清澈的眼瞳漸漸轉深，“那次事故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人如果看得太遠，想要的太多，就會失去原本近在眼前可以擁有的東西。”
簡小星看着他的眼睛，感覺他眼裏有些東西，讓她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什麽意思？”
梁唐眨了一下眼睛，率先轉移開目光，看着蜿蜒漫去的曲折山路，淡淡地說：“沒什麽，我的意思是明天的比賽比什麽都重要，其他的你先不要想。你現在狀态很不好，先休息一會兒吧，或許你現在去睡個覺，晚上我陪你熬夜練習。”
簡小星确實感覺很累，昨晚沒睡覺，現在腦袋有點兒沉眼睛有些澀，這種狀态強行練車也沒有什麽效果。遂決定就按照梁唐說的，先睡幾個小時吧。在此之前她得趁着封棠在公司回一趟生态園，她的東西都在那，因此昨天都沒能換衣服。
想到這個，她又覺得心髒難受起來，她昨天真的被封棠氣瘋了，他居然就把那顆鑽石丢掉了，那一瞬間就如同自己滿腔的愛意和一顆赤誠的心被丢掉了一樣。她已經想明白了他昨天為什麽那樣了，他是誤會了梁唐和她有暧昧，以為那顆鑽石是梁唐送她的，所以他很生氣。但那又怎麽樣？就算她也有錯又怎麽樣？這事真的沒辦法用理性解決，她就是生氣，氣得要死，又生氣又傷心。
那句分手是氣頭上說出來的，想起來她也是後悔的，但讓她主動收回來是做不到的，這次她真的做不到再貼上去道歉解釋哄着他了。心頭梗着的這口氣是真沒那麽容易能咽下去的。當然或許也有時間關系，也許再過個幾天，那口氣就會消失，她的理性就會占據上風，就會開始讓步，就會主動去找封棠道歉解釋，誰知道呢？總之絕不是現在。
車子開進了生态園，停在別墅門口，簡小星看了一眼那不知道有沒有落着那顆綠鑽的草坪和花圃，現在都下午四點了，已經過去十來個小時，也許還在，也許已經被人撿走了。她沒動，沒試圖去找找看還能不能找到，深呼吸了兩口氣，打開前院的雕花小鐵門，穿過碎彩石小道，輸入大門密碼，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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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就是仿佛被強盜光顧過的客廳，連沙發桌子都移了位，能砸的，不管名貴還是不名貴的，都被砸了，可見封棠昨天被氣成什麽樣子。簡小星也氣，她心想你把我的心都扔了，有本事把後花園裏的玫瑰也鏟個幹淨。
不理會一樓的狼藉，簡小星上了二樓卧室。走進衣帽間，看着衣櫃裏成排的衣服，随便拿了兩套。拿了衣服，還要拿內衣褲、襪子、一些護膚品和其他日常用品，拿着拿着發現自己的小背包裝不下。所以出遠門是一件麻煩的事，原本以為只需要帶兩套衣服就可以了，收拾着收拾着就會發現要帶的東西出乎意料的多。
簡小星只好又找出個小小的旅行箱裝東西，然後拖着往樓下走。
周啓遠遠就認出了簡小星的車，一張面無表情的喪氣臉頓時一變，喜上眉梢，“老板老板，簡小姐回來了！”
對嘛，夫妻哪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啊，更何況他女神向來都很包容老板的臭脾氣的嘛！周啓都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天知道今天他是怎麽過的，全公司上下又是怎麽過的，他預感到感情受挫的老板會很可怕，沒想到這麽可怕，叫他們仿佛是暴君統治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魚小蝦一樣抱團瑟瑟發抖。好在女神沒有太絕情，終于回來了(╥╯^╰╥)，代表全公司上下跪謝了！！
封棠睜開疲憊的眼，冷若冰霜的面孔似乎稍有融化，只是桃花眼依然陰沉得厲害。哼，總算來了，倒是比他預期的早一點，但別以為這次可以像以前那樣随便撒嬌幾句就過去了，她不僅瞞着他三更半夜跑出門跟人打賭，還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打了他一巴掌，并且提出了分手，狠狠地傷了他的心，絕對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讓他原諒她的。當然，怎麽才能原諒，那得看她的表現了。
封棠這樣想着，他以為簡小星會像以前那樣貼過來像個小無賴一樣沒臉沒皮地使勁渾身解數撒嬌道歉求原諒，而他也許會在某個時間點被她哄得心軟只能勉為其難地原諒她。結果門打開的瞬間，他看到的是簡小星拎着行李箱從樓上下來的畫面。
剛剛才稍稍平息的怒火瞬間竄得十米高，胸膛起伏的弧度立刻變大，面色又冷了不下十度，“你在幹什麽？”
簡小星沒想到會撞見封棠，這個時間點封棠基本在公司，所以她才來拿東西的，但她沒想到今天封棠居然早退。握着拉杆的手立刻緊了緊，但看到封棠那張冷臉的時候她心裏的火氣也更大了，拉着旅行箱就準備繞過他離開。
封棠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很大，簡小星動都動不了。
“簡小星，別太過分！”封棠一下就把她拉扯回到面前，他都不敢相信簡小星居然敢這樣，他氣得眼睛都紅了，“做錯事的人是你，你跟我發脾氣？”
“你放開我！”簡小星掙紮了一下，沒掙紮開，“我做錯事，你就沒錯嗎？”
“我做錯什麽了？不就是扔了你一顆破石頭嗎？我說了給你買更好的你還要怎麽樣？！”
簡小星氣得一口咬在他抓着她的手上，兇狠得像只小狼狗，封棠又驚又痛，“簡小星！”
簡小星的嘴巴松開，一個鮮明的牙印就出現在他的手上，小怪物惡狠狠地瞪着他，兇巴巴地威脅：“把我的鑽石找回來，找不回來我跟你沒完！”
簡小星扯着旅行箱大步地離開了，封棠處在極度的震驚和憤怒之中，幾乎都要氣昏過去了。他沖着一臉尴尬要命地躲在門外面周啓吼：“你聽到她說的沒有？我對她的好還比不上一個網友送她的破鑽石！”
“找，找……”他左看右看，找不到東西砸了，一腳踹在沙發上，“找個屁！跟我沒完……我看你怎麽跟我沒完！白眼狼！沒良心！真見鬼！”
周啓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後悔自己為什麽作死要跟過來，親眼目睹情侶吵架現場，更後悔自己腿腳不利索，沒有在發現不對勁的第一時間拔腿狂奔，目睹了整個過程不說還被老板抓了個現行，也不知道事後老板冷靜下來會不會殺人滅口，好怕！
可是都被老板抓到了，這會兒跑掉的話搞不好下場更慘，所以周啓只好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他腦子該活絡的時候還挺活絡的，抓到了兩個關鍵性的信息：網友和鑽石。
據周啓所知，簡小星是有一個交往了很長時間的網友的，當初簡小星是在車上跟封棠說這事的，作為司機的他也聽到了。
說實話這種網友任何一個男朋友都會很介意的，畢竟交往時間長達近十年，可以說是陪伴着女朋友長大的，在女朋友心目中占據了重要的位置；能在網上聊那麽久，肯定是有話題有好感，一般女性說不定都愛上對方跟對方網戀起來了；作為男朋友不知道的女朋友的秘密和心裏話，他也許都知道，甚至可能比自己更受女朋友的信賴。
這網友無疑是讓人感覺很有威脅感的不友善的東西。
而現在這位網友，還送了簡小星鑽石？？？那豈不是更糟糕？鑽石這種東西是能随便送的嗎？你說送個寶石珍珠之類的項鏈手鏈什麽的給有了男朋友的女性都已經很暧昧，更何況那是鑽石啊！鑽石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和愛情挂鈎的，你一個網友，普通異性朋友，送簡小星鑽石？？？而簡小星還這個态度？？
難怪老板氣成這樣，在女神和老板之間，周啓這次站老板了。但站了幾秒，他又恍然想到女神好像不是那種人啊，她雖然感情神經方面也不是很細膩，但也沒粗到會随便收異性朋友送的這種昂貴又暧昧的禮物啊，而且被老板扔了後還氣得跟老板吵起來，會不會另有隐情？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封棠現在顯然就是被迷住的當局者，因為實在太在意，所以無法冷靜下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簡小星為了那個男人打他咬他沖他發脾氣還提出分手，她怎麽可以這樣？到底有沒有良心？
像是終于發洩夠了，也像是突然沒了力氣，封棠喘息了幾口，坐到沙發上，抱着好像要炸裂的頭，好一會兒出聲說：“滾。”
周啓遲疑了一下，他聽着剛剛還氣勢淩人大發脾氣的老板驟然轉低的聲音，看習慣了他漂漂亮亮高貴傲慢的樣子，突然看到他這樣，覺得有點兒不習慣，甚至感覺好像有點兒可憐。他跟了封棠這麽多年，從沒見過他這樣，也沒見過有人能讓他發那麽大的脾氣，眉眼間全然沒了平時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自信嘲諷。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他是真想不出來封棠還能怎麽樣愛一個人。真的愛一個人才會變得不像平時的自己吧。
“老板，你先別發火，聽我說兩句。我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簡小姐會那麽生氣肯定是有原因的，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她移情別戀還是怎麽的，雖然是網友，但簡小姐不是會在網上跟人撩騷暧昧的人啊，有那閑工夫她肯定巴不得去多練練車呢……那個啥，您先冷靜冷靜，我就在對面，有事喊我我立刻過來。”還是有點兒怕說多了被老板揍，周啓說完就麻溜地滾了。
門被輕輕地帶上，光線被擋在了門外，一片狼藉的室內陷入昏暗之中，封棠抱着頭坐在沙發上，像樽石像一般，久久沒有動一下。
……
簡小星帶着旅行箱去找羅曼。她在紅星車隊有一間宿舍的，搬去跟封棠一起住後這宿舍也還給她留着，她偶爾會用來午睡。不過眼見着馬上就要開始春季賽，她本來就因為這個不跟他們說她跟史崇京比賽的事，自然也不會讓她跟封棠的事影響到他們訓練，所以就去蹭羅曼的床了。
羅曼雖然一億的擲幣賽獎金都給了史崇京，但她畢竟在死亡賽車界混了那麽多年，也是個小富婆了，至少寒城的房子她能買得起一套。簡小星就住進了她的客房。
在浴室裏洗了澡，本來打算要睡覺的，結果因為又在封棠那裏吃了一肚子火氣，導致明明身體累得要死卻精神亢奮怎麽也睡不着。然後又把自己裹在被子裏悶悶地又掉了幾顆金豆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漸漸睡了過去。
她沒有睡很久，羅曼把她喊起來吃晚餐，“別睡太久，到了該睡覺的時候會睡不着。”
簡小星一邊打哈欠生理性淚水掉個不停，一邊味同嚼蠟地吃着，“我吃不下去。”
“喝兩口檸檬汁。”羅曼把鮮榨好的檸檬汁推過來。
簡小星喝了一口，瞬間酸得整張臉都皺起來，徹底清醒。
羅曼看她那樣，冷漠的丹鳳眼中閃過笑意。只是那笑意稍縱即逝，又變得深黑凝重起來。
“明天的比賽取消吧，跟史崇京那種人沒必要談什麽信用。”羅曼說。
簡小星的筷子頓了頓。
“你清楚的吧，以你現在的狀态跟他比賽，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偏偏在這個時候和封棠鬧起來，這下就算是簡小星也不可能控制得了自己。本來跟史崇京比賽就沒有什麽勝算，以現在這種狀态就更加不可能了。
簡小星沒有說話，垂着頭看着碗裏的白米飯一會兒，繼續吃了起來。她的眼眶紅紅的，大大的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倔強地用力地嚼着米飯，叫對面的羅曼看着心都軟了，只想把什麽好東西都搬出來給她吃。
“要比。”她吸了吸鼻子，“我吃完就去睡覺，睡到明天一早。你給梁唐打個電話說晚上不去黎雲山道了，我睡一覺，把狀态調整過來。”
就算沒有進步，也要保持在之前的水平。她盡量把封棠忘掉，好好睡覺養足精神，明天的比賽最重要，她可是要當世界冠軍創造歷史的女人，才不會因為一個臭男人就不行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