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8
黑影籠罩下來, 一雙粉色的運動鞋出現在眼前, 展懿傑慢慢地擡起頭，發紅的眼睛倒映出了簡小星的面孔。
“起來吧。”他聽到她說。
他抽了抽鼻子，有些遲緩的聽話地站了起來, 因為蹲得久, 雙腿發麻。
“走吧。”簡小星轉身回車內。
他連忙跟上, 因為腿發麻的緣故, 一瘸一瘸的小步小步有些着急地跟着上了車, 坐在副駕駛座上。
他巴巴地看着簡小星。簡小星又說：“安全帶。”
他連忙扣上安全帶。
簡小星心下微微嘆了一口氣，啓動車子。
一路無話地回到生态園, 簡小星先把展懿傑送到了裏面的鯨豚灣酒店，給他開了一間房, 又想起來門衛說他蹲了那麽久沒吃沒喝, 這也正常, 想來突然知曉那些事, 正常人都不會有胃口吃東西。
簡小星就給他點了一個意面一個湯, 他吃不吃她就不管了。
轉頭就看那比她高比她壯的少年目光盈盈地看着她, 滿眼都是感動的樣子。
簡小星：“……今晚在這裏休息一晚, 明天就回家去吧。”她只是覺得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容易鑽牛角尖，很可能一個不慎就走上歪路，撇去他和她的那層血緣關系, 展懿傑是紅星車隊是她的狂熱粉, 憑着這一點也沒辦法對他太冷酷。
展懿傑沒說話, 拿着簡小星遞過來的房卡看着她離開, 好一會兒才揉了揉眼睛轉身去搭電梯。
等意面和湯送上來，他吃得狼吞虎咽，實在是餓得不行了。展霄顯然對兒子居然站在簡飛承那邊很憤怒，展懿傑剛跑出家門沒多久就凍結了他的銀行卡，這讓本就要發瘋的展懿傑更加憤怒難當，他的卡裏又不只有他給的錢，還有自己買賽車彩票賺的錢，他憑什麽凍結？！不過想想他連那種沒有良心的事都做了，凍結他的銀行卡又算得了什麽？
幸好身份證在錢包裏，支付寶和微信裏也有幾千塊，他就買了機票飛來了這裏。但來這裏是要幹什麽？跟簡小星相認？替展霄和汪姝道歉贖罪？又或者是想要尋求安慰？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可否認的是，在得知父母那代的糾葛後展懿傑除了感到三觀崩塌惡心反胃之外，還是有一點欣喜之處，那就是簡小星跟他的緣系，得知自己的偶像是自己的姐姐，是什麽感受？很複雜，但不能說沒有高興，因為這意味着你有充分的理由去接觸她了。他依然很喜歡簡小星，并且立刻接受了她與自己的這層關系，他還覺得他和她是一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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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好，車神也是真慘，真倒黴，他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遇上汪姝和展霄。他一邊吃一邊想，眼淚還掉了兩顆。
……
簡小星回到別墅區，遇上剛從香港回來的船王家的兩個少爺，收到兩份手信，一瓶香水一盒巧克力，順便又給他們看看車，總算是有了進步，肉眼看過去至少沒有搞不好會爆炸的錯誤了。
帶着手信回家，晚上又享受到了封棠大爺的按摩服務，她跟他講展懿傑的事，封棠沒什麽太大反應，因為他都沒把展霄那種年邁的老獅子放在眼裏。
“展霄這輩子都不會踏入寒城一步，他也會盯着汪姝不讓她踏進來一步的，你不用擔心會看到他們。”封棠說。他曾經威脅過展霄，所以展霄不敢過來。
“嗯嗯。”簡小星抱住他，打了個哈欠，“睡覺了。”
“快睡。”撸了撸她的頭毛。
封棠沒把展霄當回事，自然也不會把展懿傑當回事，他腦子裏還沒有“小舅子”這個概念，更不知道小舅子是怎麽一種讨人厭的東西，如果他知道，一定在第二天一早就讓人押着展懿傑把他送回展霄和汪姝懷裏去。而不是讓他還有機會纏着簡小星。
第二天一早簡小星和封棠去酒店吃早餐的時候就又見到了展懿傑。少年昨天晚上沒吃飽，今天一早餓醒的，下來餐廳就看到簡小星，當下精神一振，只是又不太敢湊上去，于是磨磨蹭蹭地坐到他們後面的桌上。
簡小星看到他了，但不想讓他誤會跟她能有什麽姐弟情誼，所以沒喊他。
展懿傑就一邊吃一邊偷偷注意簡小星那邊，那個男人長得太有辨識性了，一看就想起來是紅星車隊的贊助商逐月汽車公司所屬的封神集團的大老板，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一起來吃早餐，大概是因為都住在生态園裏？嗯，應該是這樣，像他姐姐這種潛力巨大、含金量将會堪比好萊塢巨星的車手，送她一套別墅區裏的天價別墅當宿舍也是應該的嘛……
才這麽想着，展懿傑剛要咬一口的包子在嘴邊停住了，因為他居然看到贊助商先生給簡小星喂了一勺他碗裏的粥！無恥！而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簡小星居然就那麽自然地吃下了！兩人之間的粉色氛圍幾乎肉眼可見……
嘴邊的包子吧嗒一下，掉在了桌面上，展懿傑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他姐……被豬拱了……
吃完早餐，簡小星就去紅星車隊了，她還有幾乎一疊的訓練菜單要完成，沒什麽時間關注其他事。
最近的訓練安排在黎雲山道，幾乎沒人會來這裏所以很方便。
對黎雲山道已經很熟悉了，沒想到過來一看，懵逼了一下，因為黎雲山道居然裝上護欄了！她心想政府部門好端端的浪費錢給這條廢路裝護欄？國內那麽多車流量挺高的山路都沒裝護欄，幹嘛給這條裝？
過了一會兒在路中間見到還在工作的工作人員，問了下才知道，是封棠讓人連夜裝的。上次跟史崇京比賽那次她差點滑出山道，封棠雖然沒說，但顯然把他吓壞了，所以見她居然還要在這條路上訓練，就讓人來裝護欄，這護欄裝的比盤雲山的護欄還高，又高又結實，保證怎麽撞都翻不出去。
簡小星有點好笑又覺得感動，封棠都沒說也沒表現出來，她都不知道，等晚上回去一定跳起來給他一個大大的麽麽噠！
路海來了後，看了史崇京和簡小星的那場比賽，他看了梁唐錄的那場，也看了周啓錄的那場，周啓的那個能讓人體會這場比賽的驚險，梁唐那場能讓人清晰明了地看到車手的技術和車子的變化，相結合來看堪稱完美。
“很聰明的比賽策略。”路海的評價，“但從車手的實力來看，他只用了九成實力就将你逼到絕境。”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簡小星說。如果是在正式比賽公平的條件下，她贏不了史崇京。
“之前是誰訓練你？你爸爸？”路海問，這是這幾天來他第一次主動提起簡飛承，只是他的眼裏依然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和熱情，就像只是提起一個陌生人而已。
簡小星搖頭，“我之前沒有教練，我自己訓練我自己。根據我爸爸的筆記和自己瞎琢磨的方法。”
路海拿煙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看着簡小星的目光似乎終于有了點異色，“你的意思是你到目前為止都是自學成才的？”
“是啊。”
“你爸爸不教你？”從她跑給他看的第一圈開始，他就覺得奇怪了，她的跑法有簡飛承的影子，但卻沒有他們慣用的訓練方法的痕跡，完全的野路子，如果是簡飛承從頭到尾一手訓練出來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簡小星嘴巴張了張，反應過來，他不像伊超群那樣，知道她爸爸已經去世了。
“我爸爸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
她終于從路海眼中看到了些許波紋，只是那些波紋很快也消失不見，又變回了平滑無痕的湖面。
“如果是靠你自己訓練就走到了現在這一步，那你完美地繼承了你父親的天賦了。”他淡淡地說：“這兩個月內我會讓你完成最後的蛻變，如果你跟得上我的步伐的話。我不會手下留情。”
“請您務必如此。”
……
約定好的一起吃晚飯的時間已經超過了10分鐘，路海才打開了家門，妻子愛麗正靠在沙發上，看到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絲毫沒有對他來遲的埋怨，倒是有些許擔憂。
路海走過來，給了妻子一個擁抱，面上有外人難以看到的柔和，“抱歉，我遲到了。”
“沒關系。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走吧。”路海扶着她走向餐廳，餐桌上保姆做的菜有些涼了，不過因為已經是6月份的燥熱天氣，所以也沒什麽大礙。
安安靜靜地吃着晚飯，愛麗幾次擡頭，都看到路海低頭咀嚼飯菜的模樣，他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很正常，但作為他的妻子，最了解他的人，愛麗還是發現了問題。
“告訴我出了什麽事好嗎？”她出聲，溫溫柔柔的嗓音，像小綿羊一樣無害，帶着幾分虛弱，路海沒辦法拒絕。
他垂着頭好一會兒，擡頭看着她說：“他已經死了。好多年了。”
愛麗頓時露出哀傷的眼神。
路海的面色平靜，眼神平和，“我只是有點意外，并沒有什麽，大家不歡而散那麽多年，感情其實也剩不了多少。我本來也不想回來，如果不是你非要我回來，還讓我去紅星車隊的話。”
“我知道你說的不是真心話。”
“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路海說，面龐冷峻：“我本來就對加入賽車隊沒有什麽興趣，是他非要纏着我加入的。死活要我加入，卻又不聽指揮，好不容易制定出來的最容易獲勝的比賽策略，總是因為各種微不足道的理由不遵守，非要退而求其次選擇浪費時間耗費精力的planB，我早就對他不耐煩，那次只不過是剛好讓我得以脫身的事件而已。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突然覺得我很需要回來這麽一趟，去回味過去和故人。”
愛麗只是依然保持着溫柔又哀傷的眼神望着他。是的，她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所以她也以為他是真的不在乎了，直到不久前她發現他在深夜看簡小星的比賽視頻。她恍然大悟，忍不住捂嘴落淚，為他心疼，為自己這麽多年都沒有發現他內心的傷痛而內疚。
你不能低估夢想被摧毀對一個人造成的傷害會有多深，就好比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不能真正理解為什麽遭受過校園暴力和兒童性-侵的人為什麽會一輩子留有揮不去的陰影。當然對于路海來說，除了夢想，他還有使得這層傷害埋得更深更深的東西存在。
路海在她的眼神下逐漸被攻陷，他面部的肌肉微微抽動，露出忍耐的模樣來，“當時在氣頭上，對他說了非常冷酷無情的責備的話，是我把他趕走的。”
當時大家的腦子都非常混亂，都在害怕，也感到無助，當真相明朗，将所有的錯都推到一個人身上在所難免，路海回想起自己當時是怎麽指責簡飛承的場景，都覺得自己是在用語言殺死一個本就瀕臨崩潰的人。
曾經的家人、最親密的隊友，崩潰的争吵、相互指責和仇恨，場面鬧得很難看，最後不歡而散，所有人各奔西東。一晃眼，20年已經過去了，即便現在人們已經為他們洗刷了冤屈，但又有什麽用？他大老遠的回來，內心牽挂的人也已經不在了。
愛麗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擁抱他，“別太責怪自己，你們都是受害者，我想他也不會怪你的，當時你們都在氣頭上，說的話不能當真，他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