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捷足先登
淡煙微雨,紫燕雙飛,偶有一兩絲雨線随着清風落在書卷之上,融入這墨香書海之中。
而宋韶晖的思緒正好相反,随着遠去的紫燕,飛向不知名的去處。
“宋學子,你來解釋一下此句是何意?”
嚴肅中透着怒氣的淩夫子的聲音傳來,宋韶晖茫然起身,看了一眼書桌上的書,全是字,看得人頭暈,“哪一句?”淩夫子之前說了什麽,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手伸出來。”還哪一句,就是他問他話的上一句,心思全沒在課堂上,淩庭珪嘆氣,以往的學生聽他的課哪個不是專注認真的,他現在都有些懷疑自己閑着無事來教這些學生,是否真正能教會他們如何讀書明智了。
宋韶晖苦着臉,他跟少隐約定好了,淩夫子罰他就要認罰,做出的承諾就一定要做到,但是他真的不想被打手心,就試着跟淩夫子商量:“能不能換一種處罰方式,我又不是率性堂的小孩子,你哪怕打我板子都行。”
“規矩不可改,若嫌丢臉就該認真念書,心不在焉,辜負韶華。”淩庭珪搖頭,宋學子不像個樣子。
“真是個頑固不知變通的老頭。”宋韶晖小聲嘀咕着。
宋韶晖的話,淩庭珪都聽到了,手上不自覺地用了力,捏皺了手中的書籍,不生氣,他不生氣,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跟他計較個什麽勁,淩庭珪咬牙道:“頑固不知變通總好過放肆不知約束,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禮義二字,你半分也沒學到。”
禮義最基本的,是儀容得體,态度端正,言談恭順,宋學子要是他的入室弟子或者是他的孫子,這種态度他非要親自教訓他一頓不可,得虧他不是,要真是,淩庭珪覺得自己遲早會被宋學子氣死的。
被聽到了,宋韶晖沒想到這夫子耳朵還挺好使的,都這樣了,只好老實地認罰了。
*
下了學,宋韶晖懷揣着希望等着宋義的好消息,他都已經計劃好了,先跟淩家人熟悉起來,等獲得了他們的認可,事情就好辦了。
可事情總有意外,不是有錢就能如意的,宋義并沒有帶來宋韶晖想要的結果。
“什麽,不賣?你去跟那家人說,多少錢都不是問題,三、五倍的銀子,少爺我也出得起。”眼看着美好的生活就要來了,怎麽能讓其功虧一篑,宋韶晖鐵了心要買那家的宅院。
“我的少爺啊,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那宅子裏住着一家三口都是給宅子的主人看宅子的,那老大爺跟我說了,宅子是他家主人的,他家主人囑咐過要他們好生照看,他有空閑就會過來住一陣,還說他家主人不缺錢,那宅子也是費了不少功夫買下的,是絕對不可能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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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義是使了銀子才從老頭嘴裏套出這些話來的,觀他的神色,不像是在騙人,他家少爺的如意算盤是要落空了。
宋韶晖不死心,下人說不通,他就去找宅子的主人好了,在姚城,有幾個人能不賣他宋家大少爺一個面子,“宅子是誰的,你問出來了沒有?”
宋義答道:“問了,說是姓阮,京城人,聽那老頭的描述,那人還有官身,似乎是來頭不小。”
本地的好說,外地的就不好辦了,得先弄清楚宅子主人的身份才行,但是別處的宅子都不如那宅子位置好,他宋韶晖要買自然是要買最好的。
“走,少爺我親自去看看。”順道去試試運氣,看能不能遇上她,要是遇上了,能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到了雲林巷,淩府的門還是關着的,宋韶晖只好敲響了隔壁宅子的大門。
開門的是個身材矮小,五十多歲的老頭,一身體面的裝扮,與一般的照看宅子的人不同,老頭姓謝,這附近的人都叫他老謝,他探出頭看到了宋韶晖身邊跟着的宋義,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老謝來姚城也不久,他是被他家主人從京城調過來的,對姚城了解不多,自然也不認識這位姚城鼎鼎有名的宋大少爺。
“你就是要買宅子的公子?你白跑一趟了,這宅子我家主人是不會賣的。”本就是花了大力氣特意買下的宅子,還多出了一倍價錢,老謝想着自家主人是怎麽都不會肯再賣的,他又不缺銀子使。
宋韶晖皺眉,跟這老頭糾結沒用,他得跟正主談,他對老謝說:“你替我傳個信給你家主人,就說姚城宋家宋韶晖想跟他交個朋友,他若有空閑,本少爺想請他一聚。”
宋韶晖給宋義使眼色,宋義立馬上前塞了一錠銀子給老謝,“還望謝大叔行個方便,我家少爺所能如願,還有重謝。”
老謝掂了掂手裏的銀子,事大概是成不了的,他都明說了,是這公子自己不放棄的,再說了,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不算違背主人的命令,就告訴了他們:“我家主人在京城,不過端午前他一定會來這裏的,就個把月的時間,公子若是願意等,到時老謝定會将話帶到。”
“那就有勞了。”不就是一個月,他等得起,別處的宅子位置都比不上這個,宋韶晖最中意這宅子了,等一個月也值。
談好了事,宋韶晖卻沒有離開,他站在淩府門口,他不光不想離開,甚至想沖動一把,去敲開那扇門,但他的理智還在,現在突然上門拜訪,一沒拜帖,二沒人引見,她家裏人會認為他不通禮節,居心不良的。
“少爺別看了,咱們該回家了,再查查這姓阮的是什麽來頭。”再看下去,這個時辰了,人家姑娘也不會出門了,萬一遇上她的家人,少爺估計也是解釋不出來他為啥盯着人家大門不眨眼的,還是先回去,從長計議的好。
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宋韶晖就帶着宋義往回走,繞過了幾條小巷,算是已經走到半途了,他竟然迎面遇上了打他手心的淩夫子,這可真不巧。
宋韶晖不太想和這老頭扯上關系,一來他們之間互相看不慣,二來老頭是少隐的恩人,他不能做的太過,就老老實實地跟人打了招呼,還有模有樣的行了一個禮,希望這老頭不要記仇他課堂上走神的事,“學生見過夫子。”
淩庭珪給宋韶晖回了一禮,應下了他的話,總算是有點樣子了,淩庭珪稍微有些安慰,并說道:“宋學子,天色不早了,歸途慎行。”
“謝夫子關心。”說完,宋韶晖就跟人告辭了,這淩夫子似乎沒有他想象中的難相處,他還以為淩夫子見到他會吹鼻子瞪眼的,沒成想還挺和氣的。
走出了好一段距離,宋韶晖才意識到,莫非這淩夫子也住這附近?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宋義就催着他回家了。
剛一回家,宋韶晖就見到他爹一臉生氣的樣子,他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幾天做的事情,貌似沒有什麽惹他爹生氣的,他瞬間理直氣壯了起來,又不是他的錯,管他爹為什麽生氣呢,反正左右不過是些生意啊、聲望啊之類的東西,輪不上他來操這個心。
宋韶晖滿不在意,宋昭明更氣了,他板着臉問:“你在學館學得怎麽樣了?”
好好的問什麽功課,他肚子裏有多少墨水,他爹能不清楚,宋韶晖不解回道:“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我覺得爹你還是不要問的好,問了你只會不高興,還不如不問的好。”
“老子花錢供你讀書,還問不得了?”這混賬兒子,上學的錢都讓他打了水漂了,他怎麽就不能學學人家的兒子,省事又省心呢,宋昭明也是拿宋韶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這時,楊氏剛好從後院走來,宋韶晖就懶得理宋昭明了,直接問楊氏:“娘,我爹他受什麽刺激了,突然關心起我念書的事情來了?”以前也沒怎麽關心過,也不指望他讀出什麽成就來,怎麽今天就變了樣了。
還能是怎樣,不就是被章老爺氣到了,心裏不爽着,夫子倆都是一個樣,都愛面子,楊氏回道:“章家的章元溪考中了秀才了,還是頭名,章老爺跟你爹炫耀,你爹聽了不高興,就這樣了。”
宋昭明越想越不甘心,指着宋韶晖道:“你要是像章元溪一樣争氣,老子今天就不用受這口氣了。”章家那老小子神氣什麽,不就是個秀才,他們宋家這麽大的家族,都不知道除了多少個秀才了,不就是因為他這一支子嗣不興,沒能出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來。
“話不能這麽說啊。”要想跟人家争個高下,得靠自己才行,靠兒子算什麽本事,靠兒子頂多也就是靠運氣罷了,跟實力半點關系也沒有,宋韶晖絲毫不給宋昭明留面子,“爹你要是不想受這口氣,你年輕的時候怎麽不好好讀書呢?你要是像彭三他爹一樣,考個舉人當個縣令,你看章老爺還敢在你跟前炫耀不?你不能把你自己不行的事,怪到我身上來。”
“你個兔崽子,今天不好好教訓你,老子就不姓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