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闵二哥

第21章 闵二哥

瀾江上一艘客船

丫鬟翡翠一邊小心翼翼給簡素上藥, 一邊詛咒闵家二少爺,“這二少爺,我呸, 不應該說是二少爺, 闵成洲簡直是狼心狗肺!居然把夫人傷成這樣。”

闵成洲在發現小姐離開了之後, 先是給夫人下了藥,緊接着生生折斷了夫人的一雙腿骨。

簡素從疼痛之中蘇醒, 口不能言, 手腳都是酥軟得也不能寫字,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示意, 只是丫鬟們光看她的眼神, 實在不明白簡素複雜的意思。

簡素只能夠壓住了焦躁的心,配合大夫醫治, 等到手可以顫顫巍巍動了,她就連忙做了安排, 琮州留下幾個人,她帶着人奔赴京都去找女兒。

這樣耽擱已經遲了闵成洲好幾日,簡素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她急得嘴角爛了, 素來清亮的眼也滿是血絲,吃不下睡不着,簡素只能夠強咽下飯菜,睡眠也是全賴藥物。

因為在路上奔波, 行水路的時候還好,在陸路上極其容易颠簸到腿,她的腿不光是每日要上藥,還需要每日重新固定夾板, 免得腿骨長歪。

丫鬟珍珠在等到翡翠上完了藥,上前摸夫人的骨頭,摸好了之後,調整好夾板位置,翡翠、珍珠兩個丫鬟一起行動,重重固定好夾板。

簡素的臉白慘慘的,因為固定夾板要用力,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簡素平時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只有在這個時候會痛快流淚。

每次上藥固定腿骨都是折磨,也讓簡素格外希冀自家女兒已經嫁人了,等到闵成洲去了京都發現事情成了定局,加上闵寒林(闵家大少爺)可以勸得住這瘋子,闵成洲徹底死了心,讓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軌。

只是她的心中還是有隐憂的,就算是要嫁人,就算是那位池青霄也急着娶妻,這麽短的時間,是否已經商議好了?還有那位侯府的三公子,是不是真的是如意郎君?

“好歹拖了那麽久的時間,不說成親,婚事也應當在商議了。”簡素不知道是安慰丫鬟,還是安慰自己。

她算着為女兒定好的婚事,“長青侯府的那位三公子婚事如此困難,寶兒出身樣貌都沒的說,還有闵寒林也在戶部為官,好歹也是前途無量的人物,侯夫人只要有眼睛,肯定會中意寶兒的。”

“大公子确實是人中龍鳳,不是聽說他上峰喬侍郎還出了事?這是危機,也是機遇,說不定大公子可以再往前走一走。咱們家小姐生得好,小姐生得好,性子又好,池家三公子的八字不好,又着急娶妻,定然是把小姐放在心尖尖兒上。”珍珠打了一盆水,細細給夫人擦拭汗水。

翡翠說道:“是的,在咱們琮州,凡是見着了寶兒小姐的,誰不喜歡。那靜安師太,可是出家人,都很喜歡咱們小姐,每次下山都不忘給小姐捎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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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都疼她,我才沒發現闵成洲的心思。”簡素咬着牙,額角又出汗了,眼底有濃濃的悔意。

“闵成洲也是科舉路子,為什麽不願意去京都考試,我應該知道的……”

“夫人已經很敏銳了,”翡翠再次給夫人擦去汗水,“府裏頭上上下下都說二少爺好,還待小姐很好,誰能想到二少爺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呢。”

珍珠補充:“夫人忘了?快考試的時候,闵成洲病了,那之後就幹脆不讓他去京都了,這別說夫人無法察覺了,當時老爺還在,不也沒有察覺?”

翡翠說道:“闵成洲還時常逗小姐,說是要替她找個如意夫婿。”

簡素以前多少有些奇怪為什麽闵成洲不願意科舉,明明學問不錯,卻要選擇捐了官,還在琮州為官。等到發現了他的心思之後,才知道他的用意,竟是想要一直久住在琮州,在這個風氣開放的地方,娶了寶兒。

在簡素看來,這樣結合有悖于人倫,更何況作為寶兒的母親,簡素知道寶兒喜歡俊俏的少年郎,無論是闵寒林還是闵成洲,都生得不夠好看,女兒這點是随了自己,當時她與那人也是……

于是為了不驚動闵成洲,只讓女兒身邊最笨卻也最忠心的綠玉跟着,還特地請了自己相熟的商行護送女兒去京都,還替她定下了長得不錯的池青霄。

簡素不光是送女兒去了京都,還把另外的丫鬟做了一番僞裝,佯裝人還在琮州,一切都沒有變。

簡素想着,闵成洲就算有那個不該有的念頭,在看到了她的安排後,也應當明白了自己的用意,闵寶彤綴了闵姓,又遠嫁在京都,闵成洲不該有的心

簡素甚至盤算着整一下手中的鋪子,等到闵成洲的心思淡了後,她就離開此地去京都長住,好陪着女兒。

萬萬沒想到,拖過了一個月時間,簡素看到了一地的血,闵成洲把房間裏的丫鬟都殺了。

手執寶劍,站在狼藉一片的房間裏,闵成洲居然宛若是在茶室裏。

他看到了簡素,竟然淡淡笑了,眼底竟是帶着贊嘆和欣慰,“我就說寶兒就算是病了,也不至于避而不見,原來是夫人的計策。”

滴血的寶劍橫在了簡素的脖頸,霎時間就壓出了一道血痕。

“成洲。”簡素沒去管脖頸之間的寶劍,她的心跳很快,試圖說服眼前人,“寶兒是我女兒,我很清楚她對你并無男女之情,現在已經去了京都有半個月了,你也知道你大哥的行事風格,定然是已經開了宗祠,給她改了姓氏,婚事也已經商定了。”

闵成洲的笑意淡了,“你給她定了婚?”

“長青侯府的三公子。”簡素說道,“長青侯府的家風好,已經成婚的兩位公子都并無妾室。我還打聽過,長青侯府的三公子生得極好。”

闵成洲顯然也知道小妹的喜好,眼底幽暗,手中長劍用力,讓簡素悶哼了一聲。

看到了簡素脖頸刺眼的紅色血痕,他收了劍,倘若繼續壓着,他還真擔心自己一劍了結了簡素。

“你是寶兒的娘,我不殺你,免得妹妹難過。”

簡素不讓闵成洲離開,攔在他面前。

“你又是何必?與她做兄妹不好嗎?這是血脈的聯系,更勝于其他的關系。你大哥一定給她改了姓氏,上了闵家的家譜,她以前就是你妹妹,現在是在闵家的列祖列宗那裏排了位置,和你是一家人!”

“那又如何?”闵成洲居然笑了,表情呈現出病态的瘋狂,“她并不是我親妹妹,這個道理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很多次的時候告訴自己,應當放棄,但是看到了妹妹的笑靥,我就知道我放不下。”

聽到了闵成洲的神情表白,簡素打了一個寒噤。

“夫人可知道,我試圖了斷心意,甚至我替妹妹找過如意郎君,只可惜哪兒有什麽如意郎君,世人或是追逐名利,或是追逐財富。倘若是毫無志氣可言,那人八成要重孝道,倘若是和自家娘親擺在一起,定然是傾向娘親,不會把妻子一心一意放在心中的。這樣的人怎麽般配的上妹妹?”

“他們統統比不過我的用心,後來我就想,既然他們都不好,為什麽我不娶妹妹呢?夫人,我一直在讨好你,你是寶兒的娘親,我希望得到你的認同,我想露出一丁點的心思,讓你慢慢接受,我以為你接受了,誰知道你居然這麽絕情。”

一口氣說到了這裏,闵成洲的手指慢慢拂過寶劍,抹去了上面的血,“我很難過,妹妹看不上我也就罷了,她年歲小,我可以慢慢等她,但是夫人萬萬不該直接這樣做決斷,送她到京都給她訂了親。夫人,你太狠心了,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

簡素還要說什麽,結果被闵成洲喂了藥,她當即癱軟一團,而闵成洲慢慢蹲下`身,看着簡素:“夫人,你不用說什麽,我意已決。我敬重你是寶兒的母親,我留你一條性命,免得她回來之後見到了你傷心。不過,你

做的決定讓我非常不開心,這是給你的懲罰。”

他的雙手用力,生生斷了簡素的腿骨。

簡素想到了闵成洲的瘋狂,心跳驟急,翡翠和珍珠兩人相視一眼,繼續安撫簡素。

“夫人,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會好的。”珍珠安慰說道,“再說了,咱們家小姐出生的時候霞光滿天,不是還有游方道人說咱們小姐就除了一劫,過了之後,就會順遂。”

“這一劫難過去了之後,定然是應了那和尚說的,否極泰來。”

“是啊,畢竟夫人先前的計策瞞過了闵成洲一個月時間,一個月時間能夠做的事情很多,綠玉那丫頭雖然不大聰明,但是好歹也算是一身蠻力,她又認死理,定然可以護住小姐。”

瀾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雨,原本只是綿綿細雨,忽然雨聲驟急,打在了船舷上,噼裏啪啦地作響。

雨水落在了江面上,激起了蓬蓬水霧,整個瀾江泛着白霧,遮掩了一切,就連兩岸的青山也看不清了。

簡素讓人撩起了簾子,聽着雨聲,第一次在正骨之外的時候落淚。

這淅瀝瀝的雨滴滴答答落在她的心尖,她雙十合适,祈求老天,只要女兒能躲開闵成洲那瘋子,讓她折壽幾十年也甘願。

闵寶彤皺眉揉胸口。

前兩次喬宜貞注意到了,只是沒開口詢問,等到第三次的時候,喬宜貞終于忍不住開口。

“是胸口不舒服嗎?是不是剛剛哭得傷了身?咱們已經說了很久的話,要不,我現在陪你去看大夫。那位大夫姓胡,如果要稱病,我認識的那位胡大夫醫術很好,也是信得過的人。”

闵寶彤搖頭拒絕。

“我沒事,就是胸口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快下雨了,所以悶得慌,喬姐姐,不如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去找胡大夫?”

“下雨?”

喬宜貞扭頭去看窗外。

她這才發現,在上午的時候京都還是天氣晴朗,不知道什麽時候天陰沉了下來。

正巧風烈了起來,呼啦啦地吹,把枝頭尚未泛黃的樹葉扯了下來,吹入到了窗扉之中。

見着天色不好,喬宜貞首先想到的就是郊外游玩的孩子。

倘若是侯府的馬車等着還好,若是他們沒留馬車,等到忽然下雨,豈不是要淋雨?

池長生看着胖乎乎的,實則底子有些虧空,上次胡大夫還說了,最好是不要生病。

這樣一想,喬宜貞就有些坐不住了。

“寶彤,我先前同你說過,今兒我是去天牢探望祖父,世子帶着兩個孩子在郊外。我不知道馬車是不是等着他們,萬一要是不在,下雨了只怕不好雇馬車,我怕他們淋着了想去郊外接他們。”

闵寶彤連忙起身,連帶綠玉也起身。

“那我就不耽誤喬姐姐的事,我先回去好了。”

“你和我一起吧。”喬宜貞下意識不願意讓闵寶彤回闵家。

“啊?”闵寶彤一愣,她一瞬間有些心動,很快還是搖頭拒絕了:“今兒已經耽誤喬姐姐不少時間,我就不去了。”

明明喬宜貞還有事,自己卻拉着對方說了許久的話,求着對方出主意,還和綠玉抱成一團哭得一塌糊塗。

闵寶彤越想越覺得自己先前很失态,小聲說道:“我還是和綠玉先回去,今日裏喬姐姐給我出的主意就很好。”

她長舒一口氣,像是想通了什麽,眉頭舒展開,身上的稚氣也無形之中消散了許多。

“和喬姐姐說了這麽多,也讓我想了很多事情。畢竟我是和娘相處時間最久的人,我覺得娘親不管有什麽計劃,若是知道池青霄不好,是不會讓我急急嫁給他的。所以……就先稱病好了,晚點我先去找胡大夫拿到方子,然後稱病不起,就和綠玉在京都裏等着娘親。”

綠玉也不住點頭,她不算聰慧,但是最為聽話,也習慣被人安排。

綠玉說道:“這樣好的,小姐離開琮州之前,夫人給了許多銀子。小姐就不回琮州,咱們可以花錢讓人快馬加鞭傳訊,夫人收到了信,自己脫不開身,也會讓人過來的。”

主仆兩人說得很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喬宜貞就是有些不放心。

就好像是讓闵寶彤離開,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

銀杏本來就對闵寶彤有些愧疚,此時看了喬宜貞的表情,對闵寶彤說道:“闵小姐不如和我們一起吧,咱們一起去城外接世子和小少爺。”

闵寶彤看着銀杏,而銀杏笑着說道:“剛剛闵小姐說了許多事情,我家夫人的事情,闵小姐難道不想知道?在路上我可以同兩位說一說,還有我家兩個小少爺,他們是雙生子,兩人很是伶俐可愛,二少爺的眉心有一點紅痣,三少爺有些淘氣,愛笑愛鬧。闵小姐難道不想見一見他們?”

闵寶彤當即動搖了起來,她本就想繼續黏着喬宜貞,大約是吐露了心事,這會兒看喬宜貞就像是幼鳥看到了母鳥,撲棱着翅膀就想要鑽入到對方的羽翼之下。

“會不會太麻煩喬姐姐了?”

喬宜貞見着銀杏的話留下了闵寶彤,也笑了起來,“不麻煩的,要是我在路上唠唠叨叨說孩子的事情,還怕你不喜呢。”

“怎麽會?”闵寶彤恨不得跳起來,大約是覺得婚事可以解決,這會兒笑盈盈的,眉宇之間的郁氣一掃而空。

“我在琮州就經常和孩子一起玩,我二哥還笑我就是沒長大,孩子氣十足。”

喬宜貞眼皮重重一跳,每次聽到闵寶彤提到闵家二少爺,就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她呷了一口茶,裝作不在意地開口:“你二哥的事情,你再與我多說一些,我看你二哥很是疼你。”

“二哥哥确實很好,我淘氣捉弄人的時候,我娘都會有生氣的時候,二哥哥卻不會生氣。我是沒有親哥哥,倘若是有親哥哥,只怕都比不過二哥哥呢!”

銀杏和綠玉兩人一起去車行租賃馬車,喬宜貞就和闵寶彤留在茶樓裏,兩人說起更多關于闵成洲的事情。

闵成洲個子并不高,喜白衣,腰間總是別着一柄寶劍。這寶劍上本來綴着寶石,闵寶彤貪玩的時候把最大的寶石給扣了下來,還把寶石打磨了個洞,穿了絡子,做成了劍穗。

“我二哥哥也不在意,就這樣別着劍。”闵寶彤噘着嘴,“我好幾次讓他換一柄劍,他都不肯,這樣的劍實在是不夠好看。”

“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帶劍。如果要是不能帶上寶劍的地方,你二哥是不是會取下劍穗?”

“咦?”闵寶彤一愣,表情驚嘆。

“喬姐姐你怎麽知道?确實是這樣的!等到了夏天的時候,他都會取下劍穗換在折扇上。因為這劍穗日日帶着,下面的縧子難免磨損得舊了,每當這個時候,二哥就會讓我換一條,我有一次偷懶,讓紅香替我打得絡子,他的臉色好難看,把我吓了一跳,之後就不敢偷懶了。我都會記住了,要給二哥做絡子。”

喬宜貞長睫輕顫,她擡眼看着闵寶彤,對方笑嘻嘻地,還覺得自己當時偷懶不好,吐了吐舌頭。

壓住了狂跳的心,喬宜貞說道:“你二哥大你六歲,這個年齡也應當議親了是不是?你二哥有心意的人嗎?”

“他可不許我問這件事,每次問了就不大高興,我就不問了。”闵寶彤說道,“對了,喬姐姐,你怎麽猜到劍穗的事情?”

“我就是那麽一猜,覺得你二哥疼你,應當也看重你送他的東西。你還送過其他東西嗎?”

“也不能算送,就是小時候很多好玩的東西,我都會想着帶給二哥。”闵寶彤說着,“我小時候送他的彈珠,他留着,還有我當時學繡活,做了可難看的帕子,我娘都覺得好醜,二哥也不嫌棄,不光用還用到起毛邊,最後也沒有丢,都裝在箱子裏。”

喬宜貞有心繼續問,不過闵寶彤卻要轉話題,“不說我二哥了,喬姐姐,能不能說說你家的事情啊。我知道你祖父是喬禦史,他還看過關于他的話本子,能不能與我說說看喬禦史?”

喬宜貞只能夠順勢轉了話題,等到銀杏和綠玉回來,兩人已經說到了喬宜貞當年的婚事。=本=作=品=由=

因為說的是喬宜貞的事,幹脆喬宜貞與闵寶彤兩人一輛馬車,兩個丫鬟上了後面那輛車。

風一會兒急,一會兒緩,馬車裏簾幕放下,隔出了一小片天地。

喬宜貞說着自己和池蘊之的事情。

闵寶彤很愛看話本子,按照她的說法,她最喜見到佳偶天成,雙雙心心相印,再開花結果,成就天下無雙的好姻緣。

“喬姐姐的婚事就像是話本子一樣,和世子緣分天注定!”

喬宜貞笑了笑,沒說話。

當年她可不覺得緣分天注定,而是覺得怎麽就被池蘊之抱了個滿懷,抱了也就罷了,怎麽還被人掀開了兜帽,只能與他結為夫妻。

喬宜貞本來還在惶惶之中,發現表哥愧疚得幾乎要鑽入到地縫裏,家裏所有人都替她發愁,她這才甩開所有的惶恐。

喬宜貞告訴自己池蘊之很好,會是她的良人,她這樣對着鏡子裏的自己說,把自己都說服了,再和家裏所有人如此說:長青世子性情溫和,愛戀她,很适合過日子。

成親之後,喬宜貞一度覺得長青世子雖然不是她想象中的夫君,他們兩人也算是能夠應了一人一世一雙人。

他的性子就像是她預料的那樣,待她極其溫柔,喬宜貞甚至覺得,自己倘若是去了,三個孩子托付給他肯定沒問題,結果卻有了那個夢。

微風不知道什麽時候伴着細雨一起吹,整個京都都被綿綿的雨裹住。

喬宜貞的心中也像是細雨一樣,絲絲縷縷的愁緒因為雨而驟生,蔓開在心頭。

闵寶彤本來還挺高興,見到了喬宜貞眼中的難過,像是熱炭遇到了涼水,興奮勁兒就沒了。

她意識到今天打攪喬宜貞很久了,對方才剛從天牢出來呢,她就一股腦說了自己的煩惱,讓喬宜貞出主意,聽她說了許多無關緊要的小事,喬姐姐應當也很疲憊吧?

剛剛又說了許多喬祖父的事情,或許一不小心喬姐姐想到喬禦史還在獄中了。

闵寶彤抿了抿唇,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她悄悄看了喬宜貞兩眼,最後幹脆閉上了眼,假裝疲憊打瞌睡。

閉上眼了之後,或許是因為今天哭得太累,她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等到喬宜貞回過神的時候,就聽到了闵寶彤均勻的呼吸聲,湊近一些去看,她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嘴裏咕囔了一聲,喬宜貞仔細辨認,發現她喊得是娘。

果真還是個孩子。

喬宜貞下意識地笑了起來,心中的愁緒也因為闵寶彤消散了不少。

闵寶彤睡着了,馬車裏陡然安靜了下來。

喬宜貞用披風裹住了闵寶彤。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撩開馬車簾幕的一角,喬宜貞去看外面的雨下的如何了。

她是不會有女兒緣了,還是多顧着自己的兒子們吧。好好看着雨下的如何了,最好池蘊之帶着孩子已經避好雨了,都不會被雨水淋着。

在落下第一滴雨的時候,馬車已經接近城門,等到細細綿綿的雨籠了整個京都,馬車已經出了城門。

出城門的時候,馬車行得很慢。就在這個時候,喬宜貞就聽到了急切的馬蹄聲。

馬車簾幕本來只是撩起一角,或許是那馬匹行得太急,從馬車旁擦過,把簾幕的一角高高掀開,同時還有一些泥水飛濺入內。

喬宜貞皺着眉頭擦了臉,緊接着她去看那騎馬之人。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把沒有寶石的長劍,劍柄上綴着一枚褪了色的絡子,絡子把一枚紅寶石編在其中,随着那人騎馬動作晃動得厲害,就像是一瞬間喬宜貞顫唞的心。

或許是因為發現自己騎馬太快,把泥水飛濺到旁人身上,那人勒停了馬車,往這邊過來。

喬宜貞連忙把靠在肩膀的闵寶彤放平,刷的一下把披風往上一扯,嚴嚴實實蓋住了闵寶彤的臉,只露出了她的裙擺。

看着闵寶彤的頭發絲都沒露出來,她這才看着騎馬過來的人。

穿着白衣的男子個頭并不高,皮膚略有些黝黑,不大适合這身白色,顴骨外翻,有一雙精芒四射的眼,神色頗為冷峻,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夫人,在下有要事……”

喬宜貞不等他說完,急急擺了擺手,表情不悅地說道:“我妹妹睡了,您聲音小一些。”

“對不住。”那人看了一眼闵寶彤,他本應收回眼,只是看着躺着的人穿着粉色衣裙,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

結果眼前的夫人刷的一下放下了簾子,過了一會兒才重新卷開,重新打開了簾子,那位夫人也把躺着的姑娘擋的嚴嚴實實。

喬宜貞的表情越發冷淡,隐含着惱怒,“聽公子的談吐應當讀過書,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的道理?既然有要事在身,還是快些進城。”

男子只是因為粉色衣裙就想到了簡寶彤,不對,或許現在應該叫做闵寶彤了。

想到了闵寶彤就在城中,一路風塵仆仆就是為了她,等會就可以見着了,他笑了起來,原本眼中的堅冰融化,帶了點溫暖的味道。

他從懷中拿出了銀票,遞給了喬宜貞,“夫人說的是,闵某失禮了。請夫人另裁一件衣裳,若是錢財有多的,就當是壓驚費了。在下有事在身,就先行一步。”

喬宜貞接過了銀票,手中握住了卷簾,看着男子離開的方向,腦中想到的是闵寶彤的話。

“二哥喜歡穿一身白衣,在外行走凡是可以帶劍的地方,他都會系一柄長劍,劍鞘上布了不少的細碎寶石,我只喜歡最大的那顆寶石。寶石被我挖了下來,後來打了絡子,做成了劍穗,就懸在寶劍上。”

“二哥在我面前是常笑的,不過我偷偷看過,他在外人面前不怎麽笑,看着有些兇,我一直很擔心,他這樣怎麽給我找嫂子?他無論是看誰,都是漠然模樣,我都懷疑就算是仙女兒站在他面前,他也是同樣的神色。”

那人就是闵成洲吧。

喜白衣、身形不高、其貌不揚、劍鞘上無寶石,用了褪色的帶寶石的劍穗,自稱闵某……

喬宜貞捏了捏眉心,想着怎麽最糟糕的猜想應驗了。

伸手打開了剛剛闵成洲塞過來的銀票,是一張五百兩的面值,別說是賠她的衣服了,購買她渾身上下的行頭都有剩的。

喬宜貞盯着銀票,簡氏确實是財神爺,闵家的賬都是簡氏在管,簡氏出手闊綽,給闵成洲也不少,但是總不至于一出手就是五百兩銀子,這也太闊綽了?簡氏會不會出事了,這闵成洲是不是拿了簡氏的銀子,所以才能一擲千金。

想到了這裏,喬宜貞的背上出了細密的汗水,幸而從她這裏看去,闵成洲已經進了城,不見那抹白色身影。

那個夢裏簡氏沒有死,不要急。

喬宜貞閉上了眼,慢慢想着倘若自己是闵成洲,會不會殺了簡氏?

留下簡氏,讓簡氏看着自己可以對闵寶彤“好”,也可以反過來拿捏住闵寶彤。

闵成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讓簡氏死,而且簡氏既然能做了琮州的“財神爺”,肯定也有保全自己的勢力。

或許她也在趕來的路上,只需要替闵寶彤瞞上幾天,等她娘過來就好。

喬宜貞狂跳的心重新平靜,把銀票收好,伸手戳了一下闵寶彤的臉,她睡得正香,這時候被戳,表情露出了一絲絲委屈,小貓兒一樣呢喃着喊,“娘。”

喬宜貞嘆氣,或許這就是傻人有傻福,闵寶彤什麽都不知道,其他人倒是為她操碎了心。

這麽大一個人,到底怎麽才能安穩地藏起來?

喬宜貞還沒有想到辦法,就已經到了郊外的長亭處。狹小的長亭裏已經或站或坐了不少人。

每當有馬車到了,就會有人張望,試圖找到是自家的車駕。

喬宜貞撩開了簾子,一眼就看到了池蘊之。

他在人群裏頗為顯眼,不是因為長得俊朗,而是因為大部分坐下的都是女眷,只有他身為男子占了一個座位,兩只腿各坐了一個孩子,他對這樣的局面似乎十分不好意思,脖頸長長伸着,試圖找到自家馬車。

兩個孩子反而覺得很有趣,不是跟這個說話,就是喊那個姐姐,似乎樂于見到父親吃癟,他們兩人捉住了爹爹的衣袖,一會兒玩着爹爹的手,一會兒去抓他壓襟的玉佩,兩人就是不肯起身,一定要一左一右坐在他腿上,把池蘊之釘在長亭的椅子上。

在看到妻子的一瞬間,池蘊之連忙晃了晃兩個孩子,“你們娘來了!”

兩個孩子立即起來,而被一直坐着腿的池蘊之一踉跄,扶住了旁邊的柱子才穩住了身體。

躲雨的女子掩唇發出了笑聲,而池蘊之耳朵紅得要滴出血,他偏偏又走不動,只能等着李順才過來扶他。

在遠處樹下避雨的李順才匆匆趕過來,扶住了自家世子爺,等到走入到了雨幕之中,池蘊之才松了一口氣。

“慢一些,我腿還麻着。”他對着李順才小聲說道。

“那應該在長亭裏歇息。”

池蘊之才不想在那個女人堆裏休息,長舒了一口氣,“淋點雨不礙事的,裏面人多悶得慌。”

池長生跑得最快,等到爬上了馬車,想要沖入到娘親的懷抱,結果發現娘親的懷裏已經縮了一人,那人揉了揉眼睛。

“她是誰!”池長生喊道。

池子晉的動作慢一些,他也上了娘親所在的馬車,看着闵寶彤瞪大了眼,“娘。”

闵寶彤睜開眼就見到了雙生子,她活動了一下手腳,立即就笑了起來,“我是闵寶彤,你們可以喊我姐姐。”

說完了之後闵寶彤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喊喬宜貞姐姐,喬宜貞的孩子怎麽能喊她姐姐呢?

喬宜貞笑了笑,闵寶彤也沒長大,雙生子更是孩子,讓她下意識地放松了下來。“那你要看是認我做姐姐,還是做他們的姐姐。”

闵寶彤很快就有了決斷,“我是你們娘親的妹妹,所以,你們喊我闵姨。”

她從繡囊之中拿出了兩枚金锞子,手在池長生和池子晉的面前一晃,“你們看!”

兩個孩子本來不以為然,但是很快就被吸引住了注意力,闵寶彤的手指靈巧翻飛,左手在右手心裏一拍,兩枚金锞子就不見了。

“看看在哪兒?”闵寶彤笑盈盈的。

池長生和池子晉兩人捉住了闵寶彤的手,上下翻看都沒有找到金锞子,而闵寶彤收回了手,“在這裏呢。”

她的兩只手分別在孩子的耳朵處一抓,就抓到了兩枚金锞子,“送給你們,我聽喬姐姐說你們還有一個大哥,第三枚金锞子輪流交給你們保管,好不好?”

“還有大哥的份?”池長生很快就說,“你再來一次,我肯定可以找到你把東西藏在哪兒。”

“好。”闵寶彤應了下來。

等到池蘊之上了馬車的時候,他就愣住了,這會兒不光是擠了雙生子,就連銀杏、綠玉兩人也在馬車上,這一輛馬車裏滿滿當當的,就是沒他的位置。

李順才驚喜地說道:“世子,夫人還租了一輛馬車。”

池蘊之的腿怎麽都挪不開,他平時被雙生子擠兌也就罷了,怎麽忽然來了這樣一個眼生的姑娘和丫鬟,也把他給擠出馬車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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