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狂歡派對(二)

跟周易搭檔這麽久,楚辭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生氣。

剛剛他的出現解了楚辭的燃眉之急,如果來得再晚幾秒鐘,楚辭已經拽着繩子跳上了它的背,打算直取它性命。

周易只看了他幾秒,回身将兩把匕首利落拔.出來,鮮血噴湧而出,他稍稍避了一下,身上還是濺到了星點。緊接着,他從野獸背部跳了下來,不緊不慢朝着楚辭走了過來。

因為碰到了楚辭之前在怪物身上造成的傷口,他褲子裏側沾上了鮮血,似乎因為跑得太快,汗水浸濕了額發,順着側臉滑落。雙手抓着的兩把匕首正滴着血,他就這麽一步步地朝他走來。

楚辭眼珠不錯地盯着他看,被他這個樣子躁得口幹舌燥。

周易甩幹匕首的血,将其中一把扔過去,聲音有些淡:“你怎麽答應我的。”

楚辭接了過來,右手掌上剛剛被繩子磨出來的傷口微微有些刺癢,他擡起手看了眼,發現掌心一片傷口正在微微滲血。

“你是想來驗證一下你的親生兒子們會不會讓着你?”周易沉聲說,“我要是晚來幾秒,還能見到你嗎?”

楚辭沒反駁他擔心意味的挖苦,朝他勾了勾嘴角,将背包拽了下來,扔給他。

“你那麽遠過來找我,我總得好好謝謝你。”

周易停下腳步,抓着背包拉開一個角看了一眼,再次擡起頭來時露出一個頗有些無奈的表情:“你真是……”

楚辭伸手把額頭上的探照燈關了,站在他面前,看他臉色似乎還有些冷,低聲問:“你在怕什麽?”

周易直勾勾地盯着他,剛剛好不容易緩和些的神色又冷了下來:“我怕死。”

他忽然用力地握住了楚辭的右手手腕,擡手将他的手舉給楚辭自己看:“這裏根本沒有任何醫用消毒物資,你告訴我怎麽處理。”

“不疼。”楚辭聳聳肩,絲毫不在意,“這裏是夢境,疼痛感會減輕很多。”

這話不用他說周易也知道,但從他嘴裏這麽輕飄飄地說出來,周易還是被氣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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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的夢境,你都知道。”周易快要氣笑了,“淘汰改成死亡,你告訴我這是真死還是假死。”

楚辭迎着他的目光,心底某塊地方倏地軟了下來。他态度放軟:“抱歉,讓你擔心。”

他這麽配合地道歉還是頭一回,周易微愣。

“走吧。”楚辭輕輕地晃了晃自己被抓疼了的手腕,“前還是後?”

周易回過神來,松開了禁锢着他的手,将匕首插在褲子一側的口袋裏,去收楚辭的繩子,聞言動作一頓:“你還想回去?”

“我以為你會說,來都來了。”楚辭盯着他的手。

潛臺詞是,既然是積分賽,那肯定要拿最高分。

比的不是這裏的成員,而是所有解夢師。

周易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轉頭就朝C區深處走:“跟着我。”

周易勾了勾唇角,轉身跟在他身後。

他發現這人居然只帶了一把匕首,背包都沒有。

“我耳機裏都快吵死了。”周易頭疼地說,“為了聽你說話還不能屏蔽他們,結果你敢對我屏蔽。”

楚辭輕笑一聲。

“還笑。”周易回過頭,在霧中神色看不真切,“我剛算了下,這一次我出A區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這要是算速通,我得刷新紀錄。”

“好。”楚辭眼底漫上笑意,“回去給你加上。”

大概是從來沒覺得楚辭這麽好說話過,周易看向他目光略有停頓,伸手将他額頭上的探照燈再次打開:“開着吧,反正電用不完。”

楚辭默許了他的動作,解除了耳機裏的單向屏蔽,伸手把自己的耳機摘下來,跟他的換了一下。

溫熱的指腹輕輕蹭過周易耳垂,輕微的癢意從指尖直直地傳輸進大腦,激起一陣酥麻。

戴上周易耳機的瞬間,楚辭耳朵裏便傳來了好幾種聲音,有尖叫有驚呼有争吵有聊天。

莉莉:“啊啊!這是什麽東西!快弄死它!”

楊宇:“你們人呢?能不能打開燈?”

曉琪:“我剛剛看到一只好大的蜘蛛,跑了兩步就看不到你了。”

洛夙:“大哥我們又回到原點了啊!我用刀刻的簽名還在這呢!”

胡琉:“我聽到了鳥叫聲。”

洛夙:“哪裏哪裏?”

柏琳:“你們還有人在A區嗎?我進了A區。”

“吵不吵?”周易笑着問了一句。

楚辭給了他一個無奈的表情,聞言回了柏琳一句:“周易出了A區,你注意時間,毒霧沼澤霧氣吸入會致人昏迷,十分鐘找不到出口就原路返回。”

“知道了。”柏琳快速回道。

“我們在C區。”楚辭話音剛落,光圈的外圍的一棵樹上忽然多出了幾個黑影,他沒繼續說下去,偏過頭,悄無聲息地給了周易一個往右看的眼神。

周易很快察覺到,楚辭光線掃過去時,他的匕首已經迅速出手,“砰”地一聲釘在了樹幹上,刀刃穿過了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蜘蛛。

樹上還趴着數十只這種劇毒蜘蛛,聽到聲響像是被驚動了般,紛紛從樹上爬下來。

它們爬行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十幾只已經快靠近楚辭的腳下。

周易拔出匕首,看了眼蜘蛛屍體,這才回頭看向楚辭,像幹了壞事般地笑:“中獎了,殺的是王後。”

“……”

楚辭麻利地爬上旁邊一棵半徑一米的大樹,對于他現在的冷靜樂觀着實是非常佩服。

毒蛛王後一旦被刺殺,會引來其他所有的毒蛛。不知該說他人品太好還是運氣太歐。

“讓你五秒。”周易輕松地挂在與楚辭相隔四五米的樹上,将追上來的毒蛛刺殺,“能跟上我嗎?”

“廢話真多。”楚辭蹲在樹幹上,腳下用力一蹬,輕松地用左手抓住了前方兩米外的樹枝,借助慣性晃到了這棵樹的樹枝分叉上。

“五。”耳機裏周易的聲音混雜在一衆聲音中,被楚辭精準地捕捉。

蜘蛛們已經聽到了風聲,楚辭在跳躍的間隙往下邊看了一眼,便看見地面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幾乎分不清是泥土的顏色還是聚集起來的蜘蛛群們。

“四。”

攀附在樹幹低處的蜘蛛看到了樹上晃動的人影,也飛速地往上爬。楚辭僅僅在第二棵樹上分神一秒,爬得最快的幾只蜘蛛已經黏上了他的鞋面!

“三。”

他加快速度,兩手抓住了前方樹枝,并沒有及時晃到下一棵樹上,而是雙臂用力接着慣性作用擡起身體,在空中做了個180度的翻轉,鞋面瞬間撞擊在大樹的樹幹上,眨眼間那兩只毒蛛便掉了下去,死時被擠壓出的血液帶着一股難聞的腥臭味。

“二。”

楚辭再次蕩起,快速前進的同時卻發現樹下的那些蜘蛛卻并沒有再次上來,而是爬下了樹幹,地面上的黑影面積也逐漸變小。

“一。”

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周易在幹什麽。楚辭聲音裏帶着咬牙切齒,喊他的名字:“周易!”

“我在。”周易回了一聲,耳機裏傳來他衣服窸窣的摩擦聲。

楚辭停下了動作,果然發現蜘蛛們不再追上來,而是狂風過境般往後退去。

他沉聲命令:“把衣服脫了!”

耳機裏原本嘈雜的衆人瞬間詭異地安靜了下來,楚辭難得這麽清晰地聽到周易的聲音。

“不太好吧阿楚。”周易甚至有時間跟他拌嘴,“這麽多人聽着呢。”

楚辭被他這麽輕描淡寫敷衍的态度刺激到,耳邊又傳來洛夙沒眼色試探的聲音:“那個……你們在幹嘛啊?”

“沒幹嘛。”楚辭深吸口氣,喊了聲曉琪,“你們方向錯了,掉頭。”

“啊?”曉琪聲音充滿疑惑,“問題是我們現在也不知道我們在往哪走啊。”

嘈雜聲重新出現,楚辭眼前閃過一個影子,他毫不猶豫地擲出匕首,“嗡”的一聲,刀尖入木,一只銀色精靈鳥被釘死在樹幹上。

三分。

精靈鳥和森林中的動物有隐形連系,楚辭幾乎下一刻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長長的尖銳鳥鳴,他蹲下身,拿出匕首,将頭頂的探視燈關了。

“周易,聽到了嗎。”他主動承認了周易強加給他的人設,面無表情地說着違心的話,“我害怕,來救我。”

周易耳機裏聽到楚辭的這一句話,心下一沉。

他從沒見過楚辭示弱,作為等級最高的造夢師,一向都是解夢師被他的夢境折磨得叫苦不疊,求他降低難度,而他氣定神閑地評價着每位解夢師剛剛在夢境裏的表現如何。

像楚辭這種從沒拿過匕首的手,摸起來都該是軟的,被繩子磨一會兒就會出血。他該是悠閑地站在中央控制室折磨別人,而不是跟他一起待在這裏遵循無理的規則、警惕危險的逼近。

似乎是看他沒有反應,楚辭又低聲更加直白地補充了一句:“我要你在我身邊。”

快速穿梭在林間的周易腳尖一頓,聲音略微沙啞地開口:“來了。”

他終于聽了楚辭的話,将沾了毒蛛王後血液的外套脫了下來,露出裏邊單薄的黑色短袖。

王後的血液是毒蛛暴起的根源,只需沾染一點在衣服上,便會循着味兒來。

成群的毒蛛像影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後,最快的離他僅僅只有一拳的距離,遲疑半秒都有可能被毒蛛淹沒,瞬間就會沒命。

而他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C區,繩索和探照燈一開始就沒拿。此時他完全是憑着記憶和感覺往CD的邊界趕。

剛進來時并沒有走多遠,而此時的周易卻跑了不少的距離,離之前的方向稍微有些偏差。

A區不愧被稱為毒霧沼澤,即使吸入不到幾分鐘,也已經對周易的判斷能力産生了細微的影響。

周易将外套卷起,朝前方的枝桠遠遠一抛,腳下瞬間換了個方向,朝着右側跳去。

外套被挂在了兩棵樹外,兩秒後便被密密麻麻的黑蜘蛛吞沒。

周易轉了個彎,速度稍慢一些,鞋上已經爬上來好幾只毒蛛。踏上下一根樹枝,他毫不猶豫地将腳後跟磕在樹枝上,麻利地将右腳的鞋子脫了。

鞋子和上邊的幾只毒蛛一塊兒從四米多高的樹上掉了下去,周易回頭看了一眼,蜘蛛們追上來的速度慢了很多,原本身後跟着的黑壓壓的影子即使在濃霧中都能模糊地看清,而現在那影子明顯淡了很多。

他抱着樹幹滑到了地上,匕首精确地将鞋面的兩只蜘蛛釘在地上,吓跑了另一只蜘蛛。周易剛把鞋穿上,那嗡嗡的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

看來那件外套沒能拖多久。

耳機裏什麽聲音都沒有,周易喊了聲“阿楚”,卻沒聽到任何回應。

他心裏平白多了一份緊張,幾步沖刺之後重新挂到了樹上,朝着原路返回。

來時的路比去時更加迅速,他的動作疾如風,耳邊能時不時聽到栖息樹上的精靈鳥被吓飛的細微聲響。

不多時,他便憑着記憶回到了和楚辭分開的地方。眼前一道白色的光沖破濃霧,直直地打在他身上。

他終于看到了他在找的人。

楚辭就那麽蹲在樹杈上,看到他出現的瞬間,提着的那口氣總算放下。

他知道他很強。

但當死亡的威脅和搭檔的性命同時成了權衡的關鍵,他和周易都變得畏懼起來。

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對方。

周易站在另一棵樹上,跟他保持着兩米的距離,說話時聲音已經有了微微的喘:“鳥呢?”

他指的是在耳機裏聽到的那聲尖銳鳥鳴。

“走了。”

楚辭沒說,在一分鐘前那只兇猛的飛獸已經被他暴力地割斷了翅膀,屍體被他扔在幾米之外的地上,瞬間便被落單的幾只毒蛛和小型的野豬蠶食。

楚辭站起身,靜靜地看着他,重複他說過的話:“周易,我也怕死。”

他們都默契地在這句話裏省略了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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