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縱容
花懿歡慢慢朝他走過去。
只聽無妄君的嗓音中,似乎還帶了點兒語重心長的意味:“為何要逃?”
無妄君有些不解,他明明記得之前,她似乎也并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情願來。
見她不答,無妄君沒繼續追問,只輕飄飄道,“你如今沒了修為,人緣又這麽不好,跑出去,不怕人家打你嗎?”
他說話,怎麽這麽讨厭啊!
花懿歡別扭地移開視線,眼風不留神瞧見,不遠處,小山兄和那一群毛孩子,不知何時結了盟,已經追趕上來。
只是因為畏懼無妄君,而徘徊在周遭,虎視眈眈地将她望着,卻不敢上前。
花懿歡有些狐假虎威地又朝無妄君身側悄悄挪了兩下。
眼神張狂極了,仿佛方才抱頭逃竄的人不是她。
無妄君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幾不可聞地勾起唇角,“想好了嗎?”
她一次能逃掉,難道次次都能如此僥幸嗎?
是挨打,還是在他身邊苦修。
花懿歡有些生氣,餘光瞄見他面前那杯斟好未動的茶,當即伸手一把拿過,一飲而盡,“侍奉就侍奉!”
無妄君瞧着她這不逆之舉,倒也不氣,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
“味道如何?”
“一般般吧。”花懿歡勉強道。
Advertisement
試問上天入地,誰敢喝無妄君斟好的茶,還不怎麽領情的模樣,她花懿歡,怕是第一人了。
她微嘆,不就是掃個地,撞個鐘,接個仙露,澆個花兒嘛,她沒問題的。
既然沒有以前張狂的本事,她就認命。
翌日,無妄君是被一陣不大不小地響動吵醒的。
甫一推開門,便瞧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有些無奈地問,“何事?”
在一十三天的時候,花懿歡就發現他起得晚。
當即猜測他是不是愛賴床,為了叫他不痛快,她還特意起個大早,在他院中掃灑。
果不其然,他一大把年紀,竟然真的有愛睡懶覺的毛病!
這傳出去誰信啊。
“弟子來拜見師尊呀。”
少女一襲水綠色紗裙,宛如活躍在山間的精靈一般,泛着微桃色的雙頰,此刻無辜非常。
無妄君也不點破她這鬼心思。
“師門之中,并無這般規矩。”他溫聲道。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要睡懶覺,莫來打擾老子。
花懿歡聽懂了,但會裝作聽不懂,她暗戳戳地想——
明日還敢。
無妄君十分體貼地給出建議,“你若睡不着,可去那林中練練劍術。”
花懿歡,“……”
我謝謝您。
提到劍術,花懿歡忽然想起,似乎他的流光劍還在自己這裏。
當即道,“您要拿回您的劍嗎?”
無妄君微微一頓,大方道,“不必,你拿着用罷。”
這流光劍在傳聞中,不是他的愛劍嗎,如今就這般大方地讓她繼續拿着?
看來傳聞要不是不準,要不就是。
小流光,你失寵了啊。
流光劍在芥子空間中敢怒不敢言。
這段插曲一出,無妄君也沒有再睡回籠覺的心思,他坐于院中的禪坐,閉眼吐納。
花懿歡一瞧,也去他旁邊的墊子上跪好,她昨夜聽大師兄的話,便知曉,師尊是一座會行走的靈氣寶庫。
上古神明被天道偏愛,就連在他身邊閉眼打坐,花懿歡也覺得,周遭空氣,比旁的地方要甜美幾分。
無妄君的嗓音适時響起,“聽聞你修了無情道?”
花懿歡點點頭,“只不過失敗了。”
無妄君聽聞,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道,“無情道不适合你。”
大道無情,蒼生有情,而她,他已經見識過,她于情之一事上,太過執着,實在不适合無情道。
花懿歡當初要修無情道,只是心血來潮,也沒有抱着十成十的決心。
如今他這樣說,也沒有想辯駁。
“有情道很适合你。”無妄君忽然道。
她感情濃烈而真摯,參悟起來會更容易些。
有情道和無情道不同,無情道自古無人修成,而有情道上的人卻不少,甚至不少道侶,都會選擇一起修有情道。
只是有情道上的修行者,道心多半不堅固,故而雖修習者數量衆多,但卻從未出過奇才,更遑論一舉成名的那種。
故而六界之中,明面上雖不說,但其實私下,都不大能看得起有情道。
花懿歡沒想到他會推薦自己修習此道,不免有些意外。
他約莫是,不知道大家對有情道的看法吧。
花懿歡只聽到,他的聲色不急不緩:
“道法自然,世間萬物皆平等,仙人将道分為三六九等,殊不知,道法無貴賤,亦無高低。”
有高低之分的,是修習它的人。
花懿歡微微一怔,她沒想到他知道。
這就是上古神嗎,會愛世間一切,包容世間的一切,但永遠不會偏愛任何事,任何人。
花懿歡忽然問道,“師兄師姐所修何道,也是您選的嗎?”
無妄君道,“他們自行擇之。”
“那我……”
“你已走偏一次。”
吾不想,叫你再走偏一次。
花懿歡當即了然,這不就是,好學生和壞學生的區別。
她這個壞學生,已經失去師尊的信任,沒有自主話語權。
幾番談話間,如此便定下她的道。
本來修什麽道,她都是無所謂的。
一行弟子過來時候,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白衣神明俊美無濤,而他身側的綠衣少女,也毫不遜色,甚至沒了往日的嬌媚,多出幾分聖潔之感。
南蓮步子一頓,回歸師門的好心情,霎時化為烏有。
她有些生氣道,“小師妹也太不懂規矩,怎可和師尊并排打坐?”
連她入門這麽久,都從未與他并排過。
無妄君就如雪山之巅的一抹雪,高不可攀,不可侵犯,她只敢遠遠觀望。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很滿足,六界之中,她是他唯一的女弟子,是離他最近的一個女子。
即便永遠只能這樣遠遠望着他,她也知足了。
可如今,如今……
她這個唯一,被一個黃毛丫頭給搶走不說,這黃毛丫頭,還這般不尊敬他。
“師尊縱容小師妹,二師姐可是醋了不成?”
元笑白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幾分戲谑。
南蓮被他堪破心事,面色當即有些挂不住:
“我哪裏會吃小師妹的醋,只是如此,如此,不合規矩罷。”
元笑白一笑,不再說話,可兩人心知肚明,哪裏來得規矩,可沒人定過這樣的規矩。
無妄君不開口,就代表他默許這件事,旁得人,是無論如何,也斷然說不得。
南蓮後知後覺地心頭一驚,自己方才,實在是失态。
好在同門一場,她雖摸不透元笑白這人,但也知道,他不會說出去。
兩人的嘀咕,花懿歡沒聽見,但冰玉镯子聽見了,它提醒道,“小主人,你可要提防那位二師姐。”
花懿歡道,“我知曉。”
她只是有些好奇,為何這位二師姐,對她敵意這麽大?
她有做過什麽得罪她的事情嗎?
實在想不起來,花懿歡也不糾結,只想着等下次,墨檀過來看她時,順便問問罷,他記性比她好,又一貫愛操心,興許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