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厭惡

伊洛想如果自己夠機靈就不應該搭理柏淩,她只管帶着她的小奶狗回房,将他關在門外。

他傷着也好,着涼了也罷,都與她無關。

嗯,沒錯。

可她偏偏在這種時候不機靈了。

她定是醉了,否則她絕不會擋在小陸和柏淩之間,又開口讓小陸先走。

柏淩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如果他被認出來,就不是上個熱搜那麽簡單了。所以在小陸認出這個狼狽的男人是柏大少爺前,她果斷趕走小陸。

“你應該趕走我。”男人凝着她淡淡道。

“閉嘴。”她輕斥了他一聲,彎腰攙扶起他,她沒問他的傷是怎麽來的,只是默默将他扶進房內。

扶着柏淩走到沙發前坐下,她轉身去給他找套房裏的醫藥箱。等她拎着醫藥箱回來的時候,她發現他閉着眼一動不動躺在沙發上,好像睡着了。

她把醫藥箱放到茶幾上,從裏面拿出醫用雙氧水、醫用棉簽,準備先為他清理肉眼可見的傷口。拿着棉簽蘸了蘸醫用雙氧水,她小心翼翼地塗抹他紅腫的臉頰和破損的嘴角。目光順着他眼角的淚痣、臉頰、嘴角往下,她一一掃過他的下巴、脖頸直到血跡斑斑的領口,她才停下。

扔掉棉簽,纖指一顆一顆解開他襯衫紐扣,她想檢查他有沒有別的地方受了傷。只是她還沒脫下他襯衫,他就醒了似的睜開眼。

“你要偷襲我?”他半開玩笑地問。

“偷襲你個頭。”她沒好氣地松開他的胳膊,任由脫到一半的衣袖留在他手臂上,“我沒興趣對一個受傷的男人下手。”

“只是小傷。”他坐起身,将髒了的白襯衫脫下來扔到了一邊。

“……”她撇過頭,不去看他露出的上半身。

他注意到她的反應,輕笑着往她身旁挪了挪位置。

Advertisement

這個男人身材颀長且精瘦,渾身散發着魅惑的費洛蒙,教人想無視都難。

盡管如此,伊洛還是強迫自己從他身上移開視線,盡力忽略柏淩帶來的影響。她必須把持住心神。她告誡自己不能被他牽着鼻子走。

“不過我不介意你偷襲。”他微微勾唇。

“我都說了我不是……”她轉過臉瞪向他,結果如他所願地落入他灼灼的目光中。

他的目光像一張網,網住心跳好似小鹿兒亂撞的她。

“我…去給你倒杯水。”她随意找了個借口,起身想離開。

別抓住她的手,他千萬別在這時候拉住她……她在心底無聲地祈禱。

柏淩就像聽見她的“祈禱”一般,沒有任何行動。

這真不像他。

他明明是那麽強硬又任意妄為的男人,為什麽此時此刻他卻任由她離開?

她停住腳步,扭頭望向靠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他能不能別用這麽銳利又熾熱、直透人心的眼神盯住她?她寧願他像初見時那麽冷冰冰,這樣她就能狠下心,狠下心——…

酒醉的身體比她混沌的思想先一步行動,她伸手捉住他的肩頭,将他推倒在沙發上。柔軟的發絲拂過他的臉頰,纏住他的十指,飄散着似有若無的芳香。

嗅到香氣的他,眯了眯眼:“你擦了我送的香水……”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含笑的俊顏,她不等他說完就低頭堵住他的唇。

這個男人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可愛。她想,然後在這張幾乎沒說過好話的嘴裏,她嘗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一絲血腥味。

披在身上的外套掉到了地上,她卻渾然不覺。

他很快反客為主地扣住她後腦勺,昏黃的燈光朦胧了兩道影子的輪廓……

***

伊洛的“初戀”發生在大學。

說是“初戀”,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過那個人。

從一開始相遇到最後分手,全是她處心積慮的算計。她別有用心地接近他,使他一步步愛上自己、信任自己。

而他如她所願地抛開身份、立場,向她求婚了。

“人為什麽會相信愛情那麽虛無缥缈的東西?”她抱着膝蓋坐在社團活動室的沙發上,詢問和她同社團的秦喬,“愛到底是什麽?”

“拉康說人們更多愛的是戀愛中的自己,一種本我的表現。”秦喬低頭翻閱着手上的書,看也不看坐在對面的她。

“可我很讨厭‘戀愛’中的自己。”她若有所思地說,不止是讨厭,是厭惡至極致。

秦喬放下手中的書,擡起頭看向她:“因為你是以傷害為目的去談‘戀愛’。”

“……”她默認了秦喬的話。

秦喬凝視着她:“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在傷害對方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

“想過。”她答得很快。

她是在清楚代價的同時,做出了傷害那個人的行為。

那個原本意氣風發的男人像個瘋子似的抓着她手臂不住地搖晃:“伊洛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因為我讨厭你,讨厭你站在講臺上閃閃發光的樣子,我想讓大家看看你其實沒什麽了不起,你就是一個普通男人。”

聽到她的話,戴着眼鏡的男人松開了手,那張斯文俊雅的臉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迅速黯淡了下去:“所以一切都是騙人的…你從來沒愛過我?”

“是。”她幹脆地承認,“我沒愛過你,每次睡醒看見你這張臉我都想吐。”

他氣得揚起手卻沒落下。他是一個體面人,她清楚無論她說得有多過分,傷他有多深,他都不會打她。他所受的教育裏絕不包括打女人。

她看見他的手在抖動,或許他渾身的肌肉都在輕顫,他需要極大的克制力才能确保自己不會傷害她。

然而她更希望他動手打她,她不要他隐忍,不要。

“滾。”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就一個字。

後來,她從秦喬口中得知那個人主動離開了學校。

這也在她意料之中。

“你是因為錢才接近他?”秦喬問她。

“不然呢?”她反問秦喬,“除了錢還有什麽值得我花心思?”

“伊洛騙自己不好玩。”秦喬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她。

“是麽?我覺得好玩極了。”她捧腹一笑,笑出了眼淚。

***

從過去的記憶中醒過來,伊洛揉着因宿醉發疼的腦袋坐起身。薄被随着她的動作滑落至腰間,空氣帶來的涼意令她錯愕地瞪大美眸。

什麽…情況?她衣服去哪兒了?伊洛困惑地搜索着腦海中殘存的影像,昨晚她喝了不少酒,回房遇見了柏淩……對!柏淩!

她環顧四周,發現整間卧室只有她一人,柏淩并沒有躺在她身邊。

等等…她是不是和他……

她正掀起被子檢查自己,一個冷漠又喑啞的嗓音傳入她的耳朵:“昨晚我們什麽也沒發生。”

伊洛循聲望去,只見一頭濕發的柏淩圍着一條浴巾站在卧室門口,他眸光幽暗地睨着滿臉呆愣的她。

她先是一驚,接着拉起被子,喃喃地問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他泰然自若地反問她,“你想問我為什麽停下來,還是想問我為什麽沒走?”

她…都想問。

仿佛看穿她心思,他一一作答:“昨晚你中途睡着了,我沒興趣抱一個失去意識的女人。至于我為什麽沒走,是因為我要等你答複。”

“答複?啊!”她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想起來了?”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想當你的樂子。”

“那就做我女人。”他改了條件。

他能不能別自說自話?她撫了撫本來就很疼的頭:“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關系……”

“你昨晚可不是這麽想的。”他涼涼地指出她昨夜的熱情。

“那是我喝多了!”

“把一切推給酒精麽。”他的語氣搞得她好像在找借口一樣。

她抿緊唇不說話。

“裝聾作啞?”他忽地走向她,微涼的長指挑起她的下巴。

“你…做什麽!”她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

“我忍耐了一晚上,想嘗嘗甜頭。”他俯首貼近她耳畔,啞着嗓子慢道,“順便……”

“順便…什麽?”她又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将我深刻進你心裏。”語罷,他貼近她微張的唇……

就在雙唇即将相觸之際,手機鈴聲響了。

是她的手機!她找回理智地推開他,拿起被她扔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是秦喬的電話。

他真是她救星!伊洛在心裏感激秦喬的這一通電話。

“喂……”她接起電話,不料柏淩不死心地從背後抱住她。

“伊洛睡醒了嗎?”秦喬的聲音傳進她耳朵。

“醒了……”她氣息不穩地回道。

“那我幾點來接你?”秦喬如平常那般問。

“我自己回去。”她拍掉柏淩伸過來的手,對着電話那一頭的秦喬說,“你不用接我。”

“好。”秦喬頓了頓,“伊洛有件事我想問你,是關于今天的頭條……”

“秦喬我這兒還有點事要忙,等我回去再聊吧。”伊洛講完就匆匆挂了電話,她轉向柏淩,本想興師問罪地臭罵他一頓,可一看見他還滴着水的胸肌、腹肌,她便喉頭一緊,罵又罵不出,咽又咽不下。

“我送你回去。”他伸着雙臂圈住她脖頸,誘哄地低語,“你再陪我待一會兒。”

若他像之前那般強勢,她絕對會推開他,然而他偏偏改換了策略。這軟香溫玉當前,她怎能不動搖?

她又不是吃素的。

所以她心動了,她想要眼前這個男人,即便這無關愛情。

她清楚事後她或許會後悔,只是她沒想到後悔來得這麽快。

“喜歡麽?”他在她耳邊低低地笑開,“看來我找對了方法……”

他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像盆冷水澆醒了她。

“什麽方法?”她用力推開他,嫌棄地擦着他碰過的嘴,“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打動我?”

被推開的他向後一仰,雙臂慵懶地撐住身子,然後直勾勾地睨着面頰緋紅的她:“難道不是麽?”

是。

正因為無法反駁,她氣他更氣自己!

她氣呼呼地起身,彎腰撿起衣服穿上。

“我說了會送你回去。”他看着急不可待穿起鞋子拎起包的她。

她蹬着高跟鞋走到門邊,頭也不回地丢給他兩個字:“不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