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熟人?
陸祁的聲音不大, 語氣也并沒有很嚴厲,只是透着一股淡淡的疏離,讓寧潇兒的臉上的笑容, 瞬間僵在了嘴角。
寧潇兒努力扯了扯嘴角, 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穩,道:“這個稱呼怎麽了麽?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小的時候我也這麽叫過呀。”
陸祁擡了擡眼, 看着她道:“寧小姐,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寧潇兒神色一頓,臉上的笑意徹底散了去, 咬了咬唇, 道:“陸大哥,你方才沒有阻止靜姝故意讓我倆獨處, 就是要和我說這個?”
提到陸靜姝,陸祁也有些頭疼,他與寧潇兒雖相識,但最多算是說的上幾句話的朋友, 他也從未表露過朋友以外的意思,說到底還是這丫頭自作主張。
“靜姝心性幼稚,小孩子似的, 不懂事,若是說了什麽讓寧小姐誤會的話, 我替她向你道個歉,回去我會說她。”
“誤會?”寧潇兒睜大了眼,這麽說他早知道靜姝的意思,所以才特意和她說明麽?不,她才不信這些年陸祁對她真的一點動心都沒有。寧潇兒捏着袖中的荷包, 頭一次不顧女兒家的矜持,道:“不,靜姝沒有誤會,陸大哥,我知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我……”
“寧小姐,”陸祁出聲打斷了寧潇兒将要說出口的話,道:“感情之事,不可強求,寧小姐才貌雙全,多少世家子弟亦求之,還是莫要草率的好。”
這已經算是最委婉的拒絕了,寧潇兒的眼睛瞬間紅了,但還是不甘心,道:“什麽世家子弟,我不在乎。陸大哥,咱們從小認識,又門當戶對,為何不行?難道這些年你就真的對我一絲感情都不曾有麽?”
陸祁淡淡道:“萍水之交罷了,且官與商,也不算是門當戶對。”
“我不覺得!”寧潇兒道,忽地想到自己的家世,仿佛抓住了籌碼似的,軟聲道:“陸大哥,陸府現在生意雖大,但也同樣樹大招風,咱們兩家若是能聯姻,那麽陸府從此便有了靠山,不好麽?”
“寧小姐,若我娶了你,只是因為想要寧府的靠山,你真的願意?”陸祁微嘆了口氣,無奈道:“何必委屈自己?”
寧潇兒一愣,忽地被這委屈兩個字逼出了眼淚。是啊,她可是堂堂知府家的小姐,何時這麽委屈過自己。但同時,嫉妒和不甘心又充斥在她的心間。以前陸大哥雖然說話也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卻從來沒有一次這麽不留情面的拒絕過她,為什麽?
寧潇兒忽地想起了那個婢女,一股火忽地沖了上來,脫口道:“陸大哥,你今日這是怎麽了?以前從來不會這麽對我說話的,為什麽?是不是因為你身邊的那個婢女?我來之前在門外都看到了!”
“寧小姐,說話請三思。”陸祁眼神驟冷,看向寧潇兒的目光閃過一抹寒意。
寧潇兒一愣,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麽不經腦子的話,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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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跑到門口,陸靜姝正好端着茶點進來,一看到寧潇兒的模樣,吓了一跳。
“寧姐姐,你怎麽了?”
寧潇兒沒說話,直接繞開陸靜姝跑出了門。
“哎,寧姐姐……”
陸靜姝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就要追出去,卻被陸祁冷聲叫住了。
陸靜姝到底還是怕陸祁的,不甘地停住了步子,着急問道:“哥哥,這是怎麽了,我才走了這一會兒,你到底和寧姐姐說了什麽呀?”
陸祁道:“沒說什麽,只是替你道了個歉而已。”
“道歉?”陸靜姝不解。
陸祁冷冷道:“靜姝,你也這麽大了,應當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下次你若是再如以往一般自做主張,亂點鴛鴦譜,耽誤了人家,就給我和陸祍一起去祠堂跪着抄家規。”
陸靜姝一驚,頓時明白了陸祁是什麽意思,但是看着陸祁嚴厲的眼神,陸靜姝又不敢反駁,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也轉身跑了出去。
陸祁看着陸靜姝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是個喜歡拖泥帶水的人,這些話他早就想說,只是前些日子兩人不在,所以耽擱了。方才的話也許的确是有些重了,不過長痛不如短痛,話說重些也好,省得耽誤了人家。
屋子裏陡然安靜了下來,陸祁正準備坐回去,卻發現和陸靜姝一道出去的柳兒竟沒有跟着回來。
這府裏路彎彎繞的很,她又不熟,難道是迷路了?
陸祁腦中忽地閃過柳兒小鹿般的眼睛裏滿是慌張害怕的模樣,皺了皺眉,放下了手中茶盞,快步出了門。
走下木梯時,剛好碰見了便走便好奇地往門口張望的鄭揚。
鄭揚一看到陸祁,嘿了一聲,道:“怎麽了這是,我方才好像看到那位寧小姐和你妹妹一前一後跑出去了,臉色還不太好看,可是你欺負了人家?”
陸祁懶得和他廢話,直接道:“可看到柳兒了?”
“柳兒?”鄭揚想了想,哦了一聲,指了指門外,道:“看到了,正在河邊的槐樹下和人說話呢,看着倒像是熟人。”
陸祁松了口氣,道了句謝,腳下的步子放緩了些,往門口走去。
剛走出了門口,陸祁的腳步便微微頓了頓,看着槐樹下與柳兒有說有笑的男子,眸子微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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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柱香前。
柳兒被陸靜姝趕了出來,又不熟悉周圍的路,只好又回了一樓,滿目好奇地将木架上擺放的各色物品一一看過去。走到放置香料的地方時,柳兒驚奇地發現這些香料她大多都有些熟悉,甚至有些她一聞,腦海中就會閃過其中所含的配料。
不僅如此,柳兒還發現這屋裏有些昂貴的擺設,她居然都能一認出來,且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其實她在陸府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只不過沒怎麽注意。
發現這一點的柳兒有些莫名的興奮,更加仔細的觀賞起來,看看能否通過這一絲熟悉感,想起來一些以前的記憶。
随着時間的流逝,悅雅軒的人也越來越多,且大多都是看着年紀三十左右的商人。
這些人大多直奔旁邊的酒櫃,卻在路過時不經意地将眼神放到了柳兒身上,只不過柳兒太專注,一直沒有發現。直到有個人悄無聲息地靠近,輕拍了下柳兒的肩膀。
“啊!”柳兒吓了一跳,小聲驚叫了聲轉過身,看到來人懵了一下,随即驚訝道:“周大哥?”
來人一身藏藍色半新的綢袍,樣貌只能算端正,寬臉細長眼,額間還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正是張媽媽的兒子周鴻。柳兒當初在張媽媽家養病的時候,周鴻也在,柳兒剛醒時,還被周鴻臉上的疤痕吓到過。不過周鴻對她倒是挺好,還為她買過藥,柳兒很是感激。只可惜張媽媽當時帶她走的匆忙,都沒來得及和周鴻道個別。
周鴻也同樣有些驚訝,看到确實是柳兒,笑眯眯道:“真的是你,沒想到竟會在這裏看到你,換了身衣裳,氣色也好了不少,我都快不認得了,方才還差點以為認錯了。”
柳兒也笑了笑道:“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周大哥。”說完,忽地想起了什麽,疑惑道:“對了,張媽媽之前不是說,周大哥你要出遠門做生意麽?”
周鴻搖了搖頭,“嗨,別提了,出了些意外,不過也算陰差陽錯,如今我跟在魏大少爺手下做事,也算不錯。”
說完,周鴻看了看四周,道:“這裏人多,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不如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再說?”
柳兒聞言,有些猶豫的咬了下唇,看向樓梯處,見陸靜姝正好拿着東西上去,想了想,點了下頭。“好啊。”
柳兒跟着周鴻出了門,看周鴻的模樣,似是對鄭府還挺熟悉。不過柳兒到底還是不太敢離遠,眼看着周鴻要往離悅雅軒有些距離的廊下走,出聲道:“周大哥,咱們還是就在那邊的槐樹下說吧,我今日跟着大少爺一道出來的,我怕待會兒萬一少爺有吩咐。”
周鴻停步,眸子閃了閃,道:“大少爺?是陸府的陸祁少爺?”
柳兒點了點頭。
周鴻眸光微閃,笑了笑道:“這倒也是,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說罷,兩人轉身走到了蓮池邊的槐樹下。周鴻看了看熱鬧的悅雅軒內,似乎并無人注意這邊,這才将眼神轉了回來,眼神在柳兒身上轉了一圈,道:“上次你和阿娘走的匆忙,也沒來的及道個別。一晃都半個月多月過去了,你在陸府裏過的可好?”
柳兒點點頭,笑道:“陸府很好,張媽媽很照顧我,少爺也待我很好,周大哥不用擔心我。”
“很好?”周鴻似乎不大信:“不是說陸府規矩森嚴,那個陸大少更是不近人情麽?我瞧着你倒是比以前瘦了些,當初我就不同意阿娘帶你去陸府,你年紀小,可別被一些表面功夫給騙了才是。”
“不是的。”柳兒連忙道,對于周鴻這麽說陸祁有些生氣,“大少爺不是這樣的人,那些不過都是誤會而已。”
大少爺對她那麽好,怎麽可能是什麽不懷好意的人呢。
見柳兒有些生氣了,周鴻連忙改口道:“不是便好,我這不是怕你吃虧,所以順道提醒一句麽。既然你在府裏真過的好,那我也就放心了。不過你走這些天,我和阿煙都挺想你的,如今我也在家,若是有時間也得多回家看看才是。”
周鴻口中的阿煙名叫餘煙,是周鴻的妻子,是鄰村的農家女,當時柳兒還在張媽媽家的時候,最不喜歡她的,就是餘煙了,說餘煙想她,柳兒還真不大相信。不過也許周鴻就是客氣話,柳兒點了點頭,道:“自然,不過如今府裏事情多,所有時間,我定會回去看看的。”
說完,柳兒又忽覺有些奇怪,她原以為周鴻找她是想問問張媽媽的近況來着,怎麽說來說去都是問她?
柳兒正疑惑,就見不遠處又走過來了一個與周鴻打扮衣着差不多的男子朝周鴻招了招手,似是在叫他過去。
周鴻面色有些不虞,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才轉過頭來道:“怕是魏公子有事找我,那我先回去了,你記得多回家看看,若是府裏遇到了什麽困難,也只管和周大哥說,啊。”
柳兒點頭,“知道了,周大哥。”
那人似乎催的急,周鴻說了這麽一句,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兒,才一臉不耐地跑了過去。
柳兒看着周鴻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最後只能無奈地聳了聳肩,轉身往回走。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了正往這邊走的陸祁。
柳兒眸子一亮,提着裙子小跑過去,福了福身:“少爺,您怎麽出來了?”
陸祁語氣淡淡,“見你久未回來,所以下來找找。”
柳兒聞言,笑容更大了些,少爺是特意下來找她的麽,難道是以為她會迷路?
柳兒當然不敢說是三小姐讓她不要回去的話,三小姐可是少爺的親妹妹,她這麽說,總有些挑撥離間的意思,遂屈了屈膝,道:“抱歉,少爺,方才遇到個熟人,所以聊了兩句。”
陸祁也不知在想什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聲,道:“下不為例,外頭太陽大,随我回去吧。”
柳兒乖乖點頭,“是。”
悅雅軒內的人如今已經來了不少,早探頭将眼神往陸祁這邊瞅,兩人回雅間的路上,前後又好幾波人都想上來與陸祁攀談幾句,當然無一例外都被陸祁淡淡擋了回去。
柳兒悄悄看了眼陸祁的臉色,總覺得少爺的神情似乎更冷了些,是因為不太喜歡這喧鬧的環境麽?
好不容易從衆人的包圍中走了出來,連柳兒身上都被熱出了汗,她總算是領略到了幾分少爺在這些人中的影響力,也明白了為什麽少爺喜歡獨自待在雅間了,這要是在一樓,可不得累死。
柳兒擦了擦汗,出了口氣,這才發現三小姐和那位寧小姐竟然都不在雅間裏,在底下似乎也沒看到她們。不過不在也好,柳兒反而自在些。
看着陸祁的額頭似乎也出了些汗,柳兒連忙走到桌邊倒了杯茶,奉到了陸祁手邊,“少爺,先喝杯茶吧。”
“嗯。”陸祁淡淡應了一聲,眼神從柳兒的臉上略過,停在柳兒奉着茶的手上,接過了茶杯,一手拿起茶蓋輕撇了撇浮沫,将要喝時,卻又停頓了一下,将茶蓋輕輕地蓋了回去,微微擡眼,道:“方才那人,倒是沒在府裏見過,是府外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