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既然他有那心思
陸府門外, 接陸祁出門的馬車早已經等在了那裏,一起等在那兒的,還有陸二少爺陸祍。
陸祍原本頗不耐煩地靠在馬車邊, 見陸祁來了, 忙站直了身體。
“大哥。”
陸祁表情淡淡,看了陸祍一眼,道:“久等了, 上車吧。”
二人一前一後上車, 兩柱香後,馬車停在東市口一家門面頗大的布莊。
這布莊名為錦繡莊, 是梁城數一數二的綢莊, 也是陸家名下的産業之一。
兩人剛一下車,錦繡莊的掌櫃崔掌櫃便立刻帶人迎了上來。
“小的見過大少爺, 二少爺,二位少爺請進。”
陸祁微一點頭,帶着陸祍一道走了進去。
今日陸祁來的突然,掌櫃的并未向往常一樣預留出時間, 這會兒綢莊裏還有不少客人。
崔掌櫃正要喊人清場,卻被陸祁擡手擋了回去。
“不用麻煩。”陸祁道:“其他人忙自己的活,你随我去一趟到後堂即可。”
“是。”崔掌櫃忙放下了手, 跟着陸祁一起去了後堂。
此時店裏夥計都在前堂,後堂沒有人, 安靜的很,倒正适合說話。
崔掌櫃恭敬垂首等着陸祁吩咐,但是心裏也忍不住打起了鼓。
綢莊雖然在梁城算大,但在陸家的産業中,其實并不是很排得上號。所以以往陸祁來綢莊的次數不多, 大多交給了手底下人,至于本人都是月末來瞧一瞧,順便取賬本。今日怎麽會來的這麽突然?居然還帶着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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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說二少爺從沒來過布莊,只是以往二少爺來,基本都是帶着哪家的姑娘小姐過來選布裁衣,讨人歡心的,哪會這麽正經的和大少爺一起過來?
崔掌櫃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果然正确。
陸祁一進後堂,也不拐彎抹角,直接看向陸祍,道:“關禁閉前你不是說你整日不務正業,是因為我沒有給你機會麽?我今日便給你這個機會,從今日起,你便到崔掌櫃手下學着管理布莊。從今日起,每日早晨與我一同出門,每三日向我彙報一次。”
“什麽?”
陸祁還沒說完,陸祍就已經傻眼了。當初那話,他也不全是賭氣說的,畢竟同為陸家少爺,他自然也想将家産控在自己手下,所以即使心裏不願,也還是跟着來了。
可是他以為的管理家業,是和大哥一樣接管,可不是來當堂倌的。
一旁的崔掌櫃也是吃了一驚,額上頓時有些冒冷汗。看大少爺這模樣,是下決心要管管二少爺了?若是以前,他定當是開心的,畢竟這位二少爺整一個纨绔子弟,以前可沒少給他找過麻煩,若是大少爺能管管,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可是若是這差事落到他頭上,那可就真是吃力不讨好了。
不過也不用他開口推脫,陸祍就先不幹了。
“大哥,這怎麽可以……”他可是陸家二少爺,怎麽能在這樣一個小綢莊掌櫃底下做事呢。
“為何不可以?”陸祁淡淡道,許是看陸祍終于肯做些實事了,語氣比以往的冷厲要好了許多,“讓我現在将這布莊交給你也可以,但你從小不學無術,我給了你,你知道如何打理?”
“可是……”
“好了,既然你之前不學,那如今便要從頭開始補回來。等你什麽時候将這綢莊的周轉以及賬目都弄清楚了,這莊子我自然會交給你。”
陸祁轉向一邊的崔掌櫃,道:“從今天開始,二少爺就放在你的手下。傳我的話,不用顧忌他的身份,從頭開始學起,有什麽事,直接告知于我即可。”
聽陸祁方才的話,應當是早就做好了這打算。主子都發了話,他那兒還敢不從,只好滿頭汗地應下了。
陸祁沒再看一臉欲言又止的陸祍,道:“行了,我還有其他的事,你從現在起便留在這吧,到了酉時末,自會有人來接你。”
崔掌櫃見陸祁要走,忙将人一路送上了馬車,臨上馬車前,陸祁又低頭和崔掌櫃說了些什麽,崔掌櫃頓了頓,才低頭應下。
送走陸祁後,崔掌櫃抹了抹額頭的汗,才轉身往回走。也不知道他這是造了什麽孽,偏偏讓他給攤上了。不過想着方才陸祁臨走時和他說的話,崔掌櫃嘆了口氣,罷了,為了兒子,忍了吧。
回到莊內,陸祍還站在原處,方才陸祁在時不敢表露出的憤怒和不甘的情緒一覽無餘。
崔掌櫃心裏有些發怵,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想了想,崔掌櫃還是不太敢一來就真讓這位爺去堂中招呼客人,便讓夥計将賬簿拿了過來。
“二少爺,要不咱們今日便從這看賬簿開始吧?”
一旁的維安看的也是心驚膽戰,輕聲勸道:“二少爺,大少爺這也是為了您好,況且大少爺不是說了,只要您能把這裏頭的學問弄清楚了,這綢莊便是您的了。”
“放屁!”陸祍一臉不耐,不想讓他管就直說,何必這麽拐彎抹角羞辱他!什麽從頭學起,當初父親将家業交給他的時候,也這樣讓他從一個堂倌做起的麽?
陸祍瞥了眼一旁崔掌櫃手上的賬簿,直接奪過來摔到了地上。“不想我管正好,我也樂得做一個纨绔公子,維安,快讓賬房取些銀子來,我要去溫香苑。”
“哎喲,這可使不得呀。”維安吓得都快哭了,一把跑過來抱住了陸祍的腳,“二少爺,算奴才求您了,您之前不是也答應過老夫人了麽?那地兒可千萬別再去了……”
陸祍正在氣頭上,直接一腳踢開了維安就要出門,卻又被崔掌櫃攔住了去路。
崔掌櫃手裏還拿着剛撿起來的賬簿,額上雖有汗,說話的聲音卻是底氣十足。
“二少爺,恕奴才鬥膽,今日別說是溫香苑,除了這兒,其他的您怕是哪兒也去不了了?”
陸祍腳步一頓,“你什麽意思?”
崔掌櫃将方才陸祁的話富庶了一遍,道:“大少爺已經給以往二少爺常去的地方吩咐過了,都不許再接待二少爺。還有賬房那邊,給二少爺的銀兩,都按工錢來發……”
另一邊,陸祁重新坐上了馬車,卻并沒有去下一個鋪子,而是直奔城西,停在了鄭府門口。
鄭揚剛好到門口看看人來沒來,見陸祁下車,便笑着打趣開來。
“我說你陸大少爺如今可真是個大忙人,說好了午時後見卻拖到現在才來,到底你府上是有什麽事或者人,把你給絆住了?”
“抱歉。”陸祁一向守時,這回的确是他遲到了,語氣中也帶了絲歉意,“路上捎了個人去綢莊,所以來晚了些。”
鄭揚一向愛拿陸祁打趣,更別說是陸祁遲到這麽稀奇的事兒,一聽到綢莊和捎人兩個詞頓時興奮起來,不懷好意地笑:“喲,能讓我們陸大少爺親自捎帶的,定是位美人,到底是哪位佳人?莫非……”
陸祁淡淡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否決了他的猜測,“是陸祍。”
“……”
果然,聽到是陸祍,鄭揚眼睛裏的亮光瞬間熄滅下去,撇了撇嘴,“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陸二少爺,害我高興老半天。”
鄭揚索然無味地搖了搖頭,将人與往常一般引到了悅雅軒的雅間內。
剛一坐下,鄭揚忽地又覺出些不對來,道:“咦,你不是和陸二少爺一向不親近麽,怎的還特意捎帶上他,還去布莊……”鄭揚忽地想起了什麽,挑了挑眉,“該不會你真的如你上次所說的一般,将陸二少爺扔去綢莊當堂倌了吧?”
陸祁不置可否,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可真行。”鄭揚噗嗤笑開:“我還以為你是開玩笑呢,沒想到你是來真的。陸二少什麽表情,他可不像是能乖乖聽話的人。”
陸祁淡淡道:“這可是他自己提出要接管家業的,既然提了,便不想也得想了。”
鄭揚聞言,又低頭悶笑幾聲,笑夠了,才難得露出幾分正經,道:“其實你這又是何必?你就不怕他恨你,做出什麽奪權的事來?依我看,你不如直接給他幾個鋪子讓他自己管,等捅了婁子兜不住了,自然就知道自己不是這行的料了,也就不會再來煩你了。”
話落,陸祁手中動作微微一頓,擡起眼道:“你也以為我這麽做,是為了整他打壓他,以絕了他繼承陸家家業的機會?”
鄭揚連忙擺手“我可沒這麽說啊。”
不過鄭揚說的也沒錯,陸家家大業大,外人看陸家這兩兄弟,無不腦補一出争權奪利的大戲。即使老二随着兩歲增長日漸纨绔,也還有人說這是陸大少爺故意為之呢,說陸祁真想扶持陸祍上位,誰信?
就連鄭揚,說實話也是不太信的。雖說他的确沒那個意思,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我說陸大少爺,你不會是真想扶持你二弟上來吧?”
聞言,陸祁卻是意味不明的笑了聲,“他有這個心,我為什麽不扶?最好他能直接将我從這個位子上拉下來。”
說這話時,陸祁眼底似有什麽沉寂已久的東西閃過,轉瞬即逝。
鄭揚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陸祁雖是有些玩笑話的語氣,但他卻人覺得這似乎就是陸祁真正的想法。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坐在眼前這個人突然出現了一種莫名的頹廢疏離感,當然也只是一瞬。
不過陸祁這個人本來就複雜心思深,就算他們已經相識這麽多年,他也覺得自己從未看透過他。當然,這并不妨礙他抱大腿。
直覺這話題不能多聊,鄭揚飛快轉移話題,“算了,不說這個了,還是來說說正事吧。”鄭揚拿出旁邊的一紙書信,遞給陸祁,道:“喏,這是你讓我調查的一個月前那個案子的始末,果不其然,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叫周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