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避一避風頭
“哎,你聽說了嗎,游四女家來了個境外的野男人,可叫一個帶勁!”
“哈哈哈哈,我也聽說了,可悍的很。”
“可不是,大庭廣衆之下連鬥令都沒戴就上街還口出狂言,最後被管琳姐姐逮了個正着,你猜怎麽着?似塊餅兒般的從瓦上扒拉在了地上!哈哈哈哈——”
“哈哈哈,真的嗎真的嗎?我上日裏在家裏竟不知城中出了這般的事。”
“嗳,你沒看着大家都正趕着往游四女家去嗎,走吧,咱們也一起看看那個小公子。”
“……”
只不出半天,就驚動了整個明凰城,城中來往的女子更是硬生生沒把那游府的門檻給踩斷。
“啪啦。”攔完了一波又一波的姐妹,在聽完了連起一系列的訴話,游雲憐只一收折扇,但見着一身湘色的長衣落身,梳着半绾的月髻,她這一動,便帶動了鬓上的那一簾月簾。
“就是這樣,你快些去尺平峰,素兄他們三人眼下正落難,可分|身不得。”雖然糾纏了半日,但說正事的時候連起還是分得輕輕重緩急。
“你的信我前些日子就已經收到了,只趕着這幾日調動了我手上所有可用的人手。”游雲憐執扇道,“但眼下你這事事出突然,得先暫且将你安頓好。”
“我這能有什麽事?”連起下意識的反駁,只對上了對方悠悠望過來的一眼,登時焉了下去。
“你莫要擔心。”游雲憐轉過身望向他道,“那夥山匪确不好惹,但我已向管師借了些兵力,眼下讓我的副屬領着戎兵趕過去了,只等安頓好公子,我可快馬趕上她們的腳程。”
“我……”
游雲憐望着眼前還一副灰土灰腦的小公子,竟一時覺得好笑,不覺無奈道,“……那日我在隐國,雖未曾見過連公子,卻也由素兄與梅兄之口聽過連公子的一二盛名了。”
“我這裏真沒什麽要安頓的,叨擾一下,暫且住在這裏等三位兄長便可。”連起道。
“連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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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雲憐環臂抱着扇,又好氣又好笑的望着他,“你雖是外境人,但到底也是男子,在我女國之境放如此狂言,我這一走,府中沒人坐鎮,回頭一看,你可還剩得骨頭嗎?”
連起聽着哆嗦了一下,想着之前險些被一群女人給撕巴成碎片的場景,登時覺得頭皮發麻。
“這可不是小事,眼下我在府上,她們不敢造次,但若我不在,我可不敢保證你還能剩下幾塊骨頭。”游雲憐嘆息。
“……至于這麽饑渴嗎?難道真沒見過男人?”連起背後猶寒,整張臉皺成了一張包子。
“這并不是饑渴不饑渴的問題。”
游雲憐抱着折扇望向了他,“而是你做為一個男子,在女國挑釁了女人。不過這個問題對你說着許是複雜,就暫且不論。”
“什麽亂七八糟的。”連起那張皺成包子的臉已經快分不清眼睛鼻子了。
“哈。”
游雲憐望着眼前的小公子這副小包子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卻也沒有笑得太過,只是踱步間隐有思忖,偶有以扇輕擊着掌心,像是覺得有些棘手的樣子。
“這能怪我嗎?”連起說到這裏屬為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我好不容易進來這裏,一堆人像看猴子猩猩一樣圍着我,逮個人一問結果竟是打發了我去花樓賣身,你們都是這樣招待境外人氏的嗎?”
游雲憐本是在思踱,聽他這一番憋着火氣又隐隐聽着些委屈的抱怨,不覺失笑,“你來此地,都不知此地風情嗎?”
“那些事都是素兄與秦兄包辦的。”連起苦着張臉。
“我并沒有怪什麽,也知曉這幾日下來,你定是受了不少的驚。”游雲憐嘆了一口氣,見他這一張又是苦巴巴又是皺巴巴又是灰撲撲的小臉,忍笑着将手中的折扇別在了腰間,但取下了挂在洗臉架上的毛巾浸了浸水,擰幹遞給了他。
“謝謝。”連起也不客氣的接了過來。
“只是事情有出如覆水難收,如何想法子挽救才是要緊事。”游雲憐望着眼前的小公子,“在我女國,男子不得獨自一人上街,且出行需要戴鬥令遮蔽全身,你不知國中風情直接貿然闖了進來,自然就有不少的女子盯着你看來上前戲弄于你。”
連起擦了一把臉,聽着一頭霧水。
“……什麽鬼?”
“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子啊……”
游雲憐搖頭間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動作連起再熟悉不過了,可真就和他的那位梅兄一模一樣,只是不等他抱怨,就聽她道,“看來往去尺平峰相救素兄他們前,還是得将你妥善安置到其它的地方。”
“什麽地方?”
——明王寺。
下了馬車一擡頭就能看到那金燦燦的佛堂上匾,洗刷掉了一身塵色的連起直看得呆了呆,活像只小白狗。
“阿彌陀佛,游施主。”來迎接他們的是明王寺的住持慧然大師。
“叨擾住持。”游雲憐還禮。
“客房已經打掃出來,只待這位施主住處即可。”慧然揖掌阖目。
“我此來非是讓他暫處此地。”
游雲憐扣着扇望了一眼一旁呆呆的小公子,随即轉向慧然拱手一揖,道,“我此來是為讓這位公子出家,還望方丈能收他做入室弟子。”
“……什麽?!”
被她這一句話徹底轟成了渣的連起在呆了又呆後反應過來,随即拼死掙紮。
“喂!喂喂!你要做什麽?!”
“草!”
“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小爺才不要做和尚!我草!”
“你大爺的!!”
“哎!哎哎哎!救命啊!!!”
“……”
望着天色不早了,游雲憐也沒在繼續耽擱,只交代了慧然幾句,随即抛下了一句話道,“連公子在明王寺一切就有勞住持了,我游雲憐定會記住這份的恩情!”
說罷,便打馬離開,加急往尺平峰趕去追先行的隊伍了。
“喂——!!!!!”
慧然方丈望了一眼遠去的女子,又回頭望了一眼那頭活像個來了屠宰場似的公子,不由在心裏一嘆,合掌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昏落的晚霞照落下有一只鷹隼展翅飛過了山野,鷹嘯懾人。
“商議了這麽久,終于決定如何處置我們了嗎?”說是被押進來,但是受押的人無論是神态舉止還是言詞都活像個大爺般。
娑遠厄走進簿天崖一眼就看見了立在淩天崖上的女子。
跟在身後的哀魚眉頭緊皺,卻沒有說話。
山花青藤绾入她的發鬓,卻不如任何見到的那種女兒家的爛漫,而是一種潛藏于深底中的野性,帶了幾分詭谲與神秘之感。
姜嫱轉過了身,望向了他們兩人,“對于悅心霁此人,你們了解多少?”
意外的問題,娑遠厄與哀魚對視了一番。
哀魚開口答,“并未知悉。”
姜嫱望向了他,“并未知悉那又為何有聯系?娑沙近來幾次争犯,現在看來裏面怕不是有其它人的推手罷,那些不出于山林,甚至不出于女國的兵器與迷藥。”
哀魚一頓,擡眸回道,“你問的是娑沙部對悅心霁此人有何了解,這當中我們确實不知,未有瞞你。”
知道哀魚是一個難啃的骨頭,姜嫱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避重就輕之義,微微眯起了眸,“你應該知道我想聽的是哪些內容。”
哀魚面色隐有幾分沉默,眸色微有低垂。
“本來就沒有瞞你什麽。”娑遠厄看着一手搭在了哀魚肩上,站了出來道,“我們現在在你手上,又能耍什麽花招?也沒什麽說不得的,何況這些日子下來,想着你也查得差不多了。”
“族長!”哀魚臉色一僵,想要斥他。
“就和你們山月部一樣,只是我們和壽尤不同,那老頭兒想要長生,我們娑林要的是合歸一統,甚至于重建绀牧部落百年之榮,讓所有寄山居的人全部歸于一族。”
娑遠厄伸手示意哀魚禁聲,粗犷的臉上盡是豪狂之色,只說到這裏不覺有些自嘲,“不管手段,他确實能幫我們做到,旁的我也就不甚在意什麽。”
姜嫱聽着似有思索,随即問道,“娑沙歷年可是也有向他獻祭了什麽東西?”
“這你就不用管了。”娑遠厄望了她一眼。
姜嫱望了他一眼,略微走了幾步道,“如此說,娑族長還在做着一統之夢,想着每年為他獻祭,将全部的希望皆數寄望于悅心霁此人了?”
姜嫱只走了五步,當她第五步落下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哀魚突然擡起了頭,“你想聯合山月部與娑沙部一起攻下半霞峰殺了悅心霁之流。”
有片刻的僵硬,那是一種被人洞悉後的毛骨悚然之感從背脊上冒寒,只是面上神色不動。
姜嫱早年就有聽過娑沙的哀魚之名,此人攻于心計洞若觀火,一直都是娑沙最棘手的存在,有他在一日,無論族長是誰,行止有多愚莽,娑沙都是逐月峰當中最難處理的存在。
“我與族長雖受困于山月部之中,但眼下山月部方經大亂,又得更疊,平內已是棘手之事,若殺了我與族長,必會銳化外戰,實為不智。”哀魚望着她,眸色微動。
“我并不準備殺你們。”姜嫱對上了他的視線,道。
哀魚不答,只是微微托手合肩向她行了一個敬山禮,并不點出她剛剛明顯動了的殺心。
“哈哈。”
倒是一旁的娑遠厄突然大笑了起來,饒是有趣的抱臂打量着她,“這麽久以來,我竟從來未有發現原來姜氏之人竟是如此有大才之選,能放下這百年的內患舊怨恨聯合攻外,這般有胸懷的山月部族長,當真是百年罕得。”
主動權,在不經意之間發生了微妙的轉移,即使只是非常細微的。
到底年齡不大方方及位又幹了兩輩子都沒幹過的事,對上一貫立于掌權者之位的娑遠厄,姜嫱到底還是青嫩了些。
逼近的男人突然之間意外的顯露得高大而威武,有那麽一瞬間,讓姜嫱感覺到像是被一只露出了獠牙的猛虎一步一步逼向了絕地。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法子,我取我的所需,你取你的所得。”
不等她開口,卻聽着娑遠厄躬身逼向了她搶道,“你既有這等胸懷,那麽讓山月部與娑沙部聯姻以了結這數百年來分分合合的恩怨糾葛,如何?”
哀魚一愣,神色猶有驚愕。
娑遠厄低道,“姜氏的神箭術百步穿楊一絕寰宇,但一被近身怕是小孩兒都打不過,如此,你竟敢獨自一人見我們兩人,呵,該說你大膽還是愚莽?”
“……”姜嫱背倚着牆壁擡頭對上了他那雙充滿掠奪之色的眼睛,眸子微動。
娑遠厄側過頭望着她,似笑非笑道,“一個最簡單的法子,做我的女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