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誰先到?
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在眼下這個節骨眼,卻又是何其的漫長。
別說三天,就是一夜,照按欽榮率領的這些戎将的攻勢,怕也是舉全族之力也難以敵擋一二,更不要說對方還有神詭莫測的魇如與擅毒使毒的秦刃止。
“哀魚!”
“天!哀魚你終于回來了!族長呢?!”
眼見着神殿秘道後道有人攀了進來,裏頭的人紛紛舉刀相向,險些的下了刀子,也是眼疾手快的看着來人的樣貌甚是眼熟,才強行的收了手。
“快,快将他拉上來!”
“怎樣?”娑沙人七手八腳的将哀魚拽了進來,焦急之餘見他臉色有些蒼白,有些不太對勁的樣子。
哀魚确實已經有些到極限了,不說之前在毒霧中死裏逃生背着姜嫱一路從天險棧道走回去,單單說在剛才往去半霞峰試毒的時候就耗去了他太多的心血與精力,更別說強行從對方的包圍網中潛入神殿。
“族長還在山月部。”得族人搭了一把手,哀魚落腳的時候已經有些脫力,強撐着勉力道。
“族長還在山月部?”大祭司臉色差不多和他一樣的蒼白。
“族長心裏不放心大家,讓我趁機溜出來的時候折返回來看一看,我才得知族中竟出了這等大事。”哀魚撐着力端坐起來,一向清淡的神色滿是沉凝的環顧着将自己圍得水洩不通的族人,“但大家不用擔心,我已經托山月部的人将這個消息傳去了,後援之力終是有的,我們只要能撐得幾日便可。”
他這方一來,也像是給整個娑沙族的人吃了一個定心丸。
即使還有人對兩族之間的恩怨,對方當真會出手相救表示遲疑不信,卻在當前這個情況下也沒有人說上什麽,只是相比之前瀕死的惶恐混亂與焦躁下,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了許多。
“要撐幾日呢?”良久,有人問。
哀魚接過了族人遞過來的水囊,甘甜的山泉汲洗着有些發裂見血的嘴唇,看着好似連喝水都有些艱難的樣子,在喝完小許之後哀魚将水囊還給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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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族人們面上隐隐的悲觀與晦暗,在沉默了許一會之後,魚神色溫柔的輕道,“我們先撐過今夜吧。”
說着,正準備起身時卻有些兩眼陡然一黑,也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個人胳膊才被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哀魚?”
“怎麽了!”
看來身體裏的餘毒還未有徹底清除,哀魚睜了睜眼睛強自定下心神,随即借着對方的臂膀站住了身,很快的恢複到了之前清淡冷靜的模樣,“他話後說,森河,即刻整頓餘下全部戰力,凡是還能走能跑走拿得起兵器的人,全數歸列出來,犯我娑沙,便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是!”一個面色黝黑的少年佩着骨刀接到命令後飛快的安排了下去。
“你準備怎麽做?”大祭司問。
哀魚伸手勉力的向大祭司行了一個敬山禮,依舊是不卑不亢的模樣,“既然叫娑沙之淵,自是要讓她們見一見這一座地獄之淵的威力。”
反攻的這一戰,因為哀魚的到來很快的開始了。
娑沙之淵,一座藏匿于深林最深處的堪比鬼獄之淵的存在,其深不可測,其暗不可測,其變化更不可測。而這一座依勢山壁所建成的屋舍,屋舍與屋舍之間,更是連通了整座的山壑。
“這邊!”
“小心!快趴下!”
不及叫喊,便見着沾了火的飛箭破空而來,登時燒毀了挂壁上的藤蔓,使得依托在藤蔓上行走的女國戎将一同被這萬丈深淵給吞沒。
“在那裏!”幹溪很快的警覺了動向。
“快!”
只是方方沖了過去,卻發覺裏頭的人已經借由着相通的山洞撤離的不知去向了。其果斷與行動,全然不似之前她們沖下來那邊被徹底打散打懵的不知前後,而是明顯的有了指揮有了思緒。
不蠻戰。
不戀戰。
不交鋒。
繞開了正面的強力攻勢,而以力打力,借着極強的地利優勢在無形中一點點的卸力解肢。
這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一個落後的堪比野人的始前部落裏面,竟還有的這般的人物?
“混帳!”再三的撲了個空,欽榮憤恨的一拳捶向了山壁,也不顧這一拳砸出了血,只覺得心裏的一股子火燒得快要沖冠。
“看來有一尾魚悄悄的順水游進來了。”魇如笑得意味深長。
“……”秦刃止望着山壁裏的動靜,卻沒有說話,只是眸色微深,心裏已然明了這背後的人怕正是那夜見到的哀魚。
以眼下哀魚與娑遠厄在山月部的情形,既然哀魚已經回到族中,那麽可見即使娑遠厄還在山月部中為質,但山月部裏頭大抵已經知道了這一個消息。
那麽……
秦刃止将視線轉而望向了欽榮與幹溪一行人,眸色見冷,不自覺的藏了一抹冷笑之色。
“還請公子再以毒煙将這夥在山洞裏四處竄逃的山鼠給熏出來!”強攻幾次都沒有抓到人,反而自己這邊一直在減員,欽榮迫得無力,只得切齒的再一次向他提出請求。
沒有什麽會比毒煙更适合于對付地道戰。
但任誰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散入山洞的毒煙在無形間漸漸的化成了一團團白霧,膠着在了山壑之中,不僅沒有将藏匿在山洞裏的人逼出來,反而迷盅住了自己的視線。
“這一尾魚看來還真是棘手,竟然連鎖魂香都解的了。”魇如也大為意外。
“他去過半霞峰了。”秦刃止一頓,随即轉頭望向了藥翁,看着藥翁臉上有些古怪又有些無奈的神色,卻有些好奇了起來,“你都教了他多少東西?”
藥翁咳了一聲,“這孩子……天賦甚高,很愛學。”
而人到暮老之歲又膝下無子,好不容易撿了個這麽天賦的學生,便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所學所能不因肉身的消亡而不複存在,更何況這孩子不僅好學,性格也生的非常不錯。
雖然與娑沙不過是利用與交易,但對哀魚,藥翁卻一直将他視為自己的衣缽之人。
“那現在怎麽辦?”欽榮皺眉。
“這般的霧,敵在暗,我在明,自然是暫時不能輕易妄動的。”魇如說,“先等一等。”
正在這會兒工夫,卻聽着幹溪突然忽匆匆的走了過來,臉色生黑的說道,“副帥!佘姐那邊遇襲,這些山鼠之輩将半數的女俘搶了回去!”
“什麽?!”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摸清了她們的線路與方向,欽榮大感吃驚。
下意識的想要過去,卻又想着眼前這個局勢自己走不開,欽榮只得切齒道,“你傳我話給佘寧,讓她帶着剩餘的女俘即刻走官道回城,與界臨處交接。”
說到這裏,欽榮一頓,像是最後做出了決定轉頭對幹溪肅色道,“你讓餘寧一回城就去找禦戎狩大人。”
幹溪愣住了,“這……”
欽榮臉色沉凝道,“眼下事态嚴重,我們被困此間怕是已生死未蔔,只有去求禦戎狩大人來援兵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幹溪明白了過來,接到命令便急速的轉頭去追餘寧了。
幹溪走後,只留下了一旁的魇如與秦刃止兩人面色各異的望着她飛奔而遠的身影,似是各有心思。
“……”
而後又是幾場規模不等的小混戰,在這絞作一團的白霧裏,有太多的人在不知不覺間或是被刺傷,或是被斷筋,或是被恐吓,只在一瞬間便失足跌下了深淵之中。
堕下時的慘叫聲直叫活着的人皮毛悚立。
娑沙之淵,确實不愧為一座鬼獄之淵,一座吃人不吐骨頭的修羅之地。
又有幾場混戰,而後雙方又稍歇止戈相安無事的過了一日,等到養足了精力,又是一場又一場的混戰。
娑沙有極強的地理優勢,但到底是兵力不足,能用的戰力本生便不多,在經過第一次強攻的血戰後更是少之又少,每每的一場混戰,即使在果斷在迅速也總是少不得添上幾個新的傷亡人數。
娑沙在拖,在拖等山月部的後援。
欽榮亦在拖,在拖等國中戎将的援兵。
眼前的局勢大概看只看誰的援兵能先誰一步的抵達到這裏,那這麽一方戰場便可以決出勝負了。
“剩餘的弓箭都在這裏了。”山洞裏,有兩個年輕力壯的戰士将一簍子箭矢擡了過來,“還好東西藏的深,那些賊婦不敢冒入山洞搜尋,才沒被找出來。”
能用的兵器不多了,更別說談起兵器雙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哀魚正蹲在一旁給一個重傷的族人進行包紮,只見對方的腿上鮮血直迸,也是敷上了不少的藥才将血給止住了,看着對方還掙紮的想要站起來,哀魚伸手壓住了他,“你留下來。”
“我還能繼續戰鬥下去,我真的還……”那年輕的戰士聽着忙一邊說着一邊強撐着起身。
哀魚強壓下了他,“這是命令。”
“……”對方一怔,死死抓住哀魚的衣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見對方态度不容回緩,便把到嘴的話全咽了下去。
“各位請聽我一言。”
哀魚說着站起了身,“這些城中的戎女雖然兵器與武力比我們要強出倍數,但到底不過輕裝而來,比起我們,她們糧食與水供給不上,是斷經不起消磨戰的。”
山洞內,腰裹獸皮的族人仔細着聽着他的分析。
燭火照進了他的眼裏,哀魚眼神漸深,“如果她們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麽便只會有兩個選擇,撤退,或者遣人往城中再搬救兵。無論對方選擇什麽,我們都要在此之前将對方全數拿下。”
要拖,但又不能拖下去。
只是等一個時機。
這夜已下起了雨,整個逐月峰都透着一股砭骨的濕寒之氣。
“副帥,佘姐已将押着餘下的女俘進入界定碑了。”幹溪将消息帶了過來。
“如此正好。”欽榮終于松了一口氣。
整理好了餘下的兵力,看着各有不同程度添傷的姐妹,欽榮心裏很是沉重,她原是以為找到了這夥餘孽的住所,清繳枭首應當是輕而易舉之事,卻不想這深淵竟是如此久久的難以攻下。
欽榮道,“我們輕裝而來,身上更沒有帶多少的東西,是斷經不起對方的消磨戰的,對方人手不足,兵力更遠遠不及我們,只待揪出這背後的統領之人,便當繼續強攻直搗對方的深穴。”
雨不斷的落下,嘩啦的沖洗着壁淵,連帶着整個人都似有淹沒在了這一場夜雨中。
戎女們的面上是沉重而又堅毅的。
欽榮繼續說道,“我們需要一擊必殺,而對于沒有把握的擊殺則收手不動,以免過度被對方消磨掉體力得對方牽着鼻子走。而今佘寧回到城中,對方勢必會有焦急想要将我們在援兵之前一網打盡,對此,我們定要按捺下來,以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動,應萬變之策。既要拖住援兵的到來,更要及時準備強殺之攻,聽白了嗎?”
“明白!”
大雨落了下來,整個逐月峰都是濕冷的,起着朦朦胧胧的雨霧之色,時隐時現的教人望不真切。
沒有月亮。
不見月的淵壑是深黑的一如鬼洞。
“哀魚,山月部……真的會來嗎?”望着這一場大雨,忽而又有族人問道。
哀魚沒有回答,只是有些出神的望了良久,随即轉身過來面容溫和的輕道,“我們已經堅守了兩日一夜,只等眼下黑夜過去,白晝便将會到來,不是嗎?”
話正說完,挂山之壁處突然傳來了動靜。
幾乎是同一時間,藏在山洞裏的娑沙人,匿在雨霧中的國中戎女,雙方紛紛探出了頭尋着動靜望去。
只見那挂山之壁上突然有無數的繩鈎垂懸了下來。
“有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