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果此時白藤在現場的話,一定會一邊指着印芮的腦門使勁戳戳戳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教訓他——這時候是争論鹹甜豆腐腦的時候嗎!你忘了你現在什麽處境了?老子是讓你把人哄回來,不是讓你因為鹹甜豆腐腦這種白癡問題把人氣跑啊!

??幸好印芮還沒有徹底失智,眼看溫晗昱徹底被自己的一句“鹹豆腐腦才是黑暗料理”成功挑起戰火,都氣勢洶洶得撸起袖子準備跟他展開深入探讨了,趕忙跪地求饒,毫無原則得表示——“好吧,鹹豆腐腦是人間美味,明天給你買,別生氣了。”

??“……”

??這世界上最憋屈的事大概就是你都整裝待發就等着決一死戰了,敵人卻把武器一扔很沒出息跪地求饒,說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溫晗昱一口氣梗在喉嚨口也不是下也不是,差點就背過氣去,好半天才緩過來,怨念地瞪了印芮一眼。

??印芮狀若未覺,伸手揉揉他的腦袋,淡定依然:“很晚了,睡覺吧。”

??溫晗昱悶悶不樂得蓋上被子,原本想把腦袋也埋進去,但又擔心印芮會再一次把他從被窩裏挖出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露出個腦袋一臉不爽地盯着天花板。

??眼前突然一黑,薄薄的眼皮清晰感覺到了滾燙的熱意,溫晗昱對這觸感很熟悉——是印芮的手掌。

??“閉眼睛。”印芮聲音經過黑夜的暈染尤為低沉性感。

??溫晗昱對這個動作十分熟悉,以前自己失眠沒有睡意的時候印芮就會用掌心覆蓋他的眼睛,強行讓他閉眼。說來也怪,印芮的掌心比所有的安眠藥催眠曲都要管用,不出片刻,他就能沉沉睡去。這次也是如此,印芮的手掌一放上來,身體的習慣也随之而來,不多時溫晗昱就感覺眼皮越來越沉,很快就睡了過去。

??感覺到溫晗昱的呼吸逐漸變平穩,印芮收回了手,随着他的擡手,一股清雅淺淡的桃花香以病床為圓心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印芮的本體是株桃花,不過與桃花妖這種尋常妖怪不同,他這一脈其實是仙靈,先祖乃是上古戰神昑(qǐn)昱栽種于九重天無盡木旁的靈株,經過昑昱經年累月的靈力灌溉才得以化成人形,繁衍生息。因先祖幸得昑昱賜名為桃夭,因此他們一族也被稱為桃夭靈族。

??凡是桃夭族人自能化為人形身上便帶着濃郁的桃花香味,但成年之後就可自主控制香氣的釋放。如果桃花香味盡數釋放會極為濃郁,将這些香味施加靈力就會變成最強的殺人利器,但淺淡的香味能靜心安神,對人體有裨益,所以印芮和溫晗昱在一起的時候都會故意釋放出一點點香氣。不過溫晗昱不知道這一點,對于他身上常年的桃花清香只當是香水,也因此經常嘲笑他香水選得跟個小女生用的似的,一點都不男子漢。

??印芮坐在床邊盯着溫晗昱安靜的睡顏看了一會兒,輕輕擡起了他的右手,小心翼翼撕開手臂包紮傷口的紗布。紗布扯下,露出青青紫紫還帶着道道血痕的粗糙傷口,印芮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傷,但還是忍不住心疼。他看了眼溫晗昱,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用靈力在自己的掌心割開一道手指長的傷口,鮮紅的血蜿蜒流過掌心,低落在了那些傷口上。那些血落到手臂上眨眼就滲進了皮膚裏,而原本青青紫紫的傷口也開始快速愈合。

??溫晗昱第二天醒來發現神清氣爽,精神說不出的好,傷口也不疼了。

??印芮已經不在屋裏了,角落裏的沙發上整齊疊放着他昨晚蓋過的毛毯,茶幾上的電腦和資料已經沒了。溫晗昱看着忽然間失去了印芮痕跡的房間有些呆住了,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卻又忍不住松了口氣。不過當他看到床頭的便箋,這些情緒頃刻間蕩然無存。

??【早上公司有例會,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早餐在桌上,別忘了吃。我晚上回來——印芮。】

??溫晗昱盯着這張便箋看了半天,然後揉成一團面無表情扔進了垃圾桶,順手捧過了床頭的早餐。

??吃完早飯,溫晗昱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病房空間不足,活動不開,他只能繞着茶幾轉圈走,邊走邊甩手臂,動作比公園裏晨練的大爺大媽還要标準。

??白藤推門進來就見到這麽一副場景,忍不住笑了,打趣道:“這是新的健身操嗎?”

??溫晗昱聽到聲音回頭,意外地看着白藤:“小桃叔叔?!”

??白藤點點頭,笑眯眯打招呼:“溫老師,又見面了。”

??“你在這裏工作啊。”溫晗昱看了眼他的胸牌——白藤,名字有些奇怪但莫名有些熟悉,于是又忍不住盯着白藤多看了幾眼。

??白藤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髒東西?”

??溫晗昱搖搖頭,摸着下巴仔細端詳,不确定道:“白醫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白藤笑容有一瞬的呆滞,裝傻道:“是啊,前幾天不是剛剛在幼兒園見過面嗎?”

??溫晗昱卻擺擺手說:“不對不對,應該是更早之前,我總覺得你很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白藤本想敷衍過去,便說:“是嗎?我的照片就貼在門診大樓一樓大廳的布告欄上,是不是在那裏看到的?”

??誰知溫晗昱猛點頭:“沒錯!就是醫院!我三年前突發急性闌尾炎,我記得給我做手術的醫生就是白醫生你!難怪你送小桃來學校我遠遠瞧見就覺得你眼熟。”

??白藤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僵硬了,有些意外溫晗昱既然記性這麽好,自己當初明明一直戴着口罩居然隔了三年還認得。不過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否認,便佯裝仔細回想了一番,然後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是你啊。也太有緣了。”

??溫晗昱笑着點點頭,趁機問:“白醫生,我什麽時候能出院啊?”

??白藤拿起他的病歷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說:“你傷得不嚴重,回家休養也一樣,随時都可以出院。”

??溫晗昱生怕他反悔似的,趕忙接道:“那我想下午就出院,行嗎?”

??白藤張了張嘴,幹笑着問道:“這麽着急嗎?”

??溫晗昱誠實地點點頭:“很急!”他不想再面對印芮了,恨不得立刻就逃。

??病人要求出院,白藤也沒有阻止的權利,更何況以溫晗昱的情況也确實沒有住院的必要,所以白藤在溫晗昱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艱難地點了點頭:“那好吧,那下午你就去辦理出院手續吧。”

??溫晗昱喜上眉梢:“謝謝白醫生。”說完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東西。

??不同于溫晗昱背影都洋溢着喜悅,白藤卻是苦惱得五官都皺了起來——這麽一來,溫晗昱是解放了,他可就慘了。印芮晚上回來見不到溫晗昱,也不知道會不會一怒之下把醫院拆了。

??下午的時候,溫晗昱就給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一聲不吭出了院。

??晚上,印芮下班回來,看着空無一人的病房果不其然怒了。不過他并沒有拆醫院,只是把白藤拆了。

??溫晗昱擔心印芮會找上門都沒敢回自己租的公寓,而是回到了媽媽家。

??朱青亦難得沒有出門打麻将,正抱着貓在客廳看電視劇。看到溫晗昱有些意外:“怎麽這時候回來了?今天沒上班?”

??“嗯,有事,請了天假。”溫晗昱換鞋進屋,先去廚房倒了杯水,喝着水在朱青亦身邊坐了下來,“我今晚睡這裏。”

??“随你。”朱青亦無所謂道,盯着兒子看了一會兒突然皺起了眉頭,“你受傷了?”

??溫晗昱一驚:“你怎麽知道的?”

??朱青亦翻白眼:“消毒水味都要竄上天了。怎麽傷的?”

??溫晗昱随口敷衍道:“出了點小車禍,手腕有些傷着了,不嚴重,已經沒事了。”

??朱青亦眯起了眼睛,盯着他的右胳膊看了半天,表情似乎有些不悅,不過并沒有說什麽,用胳膊怼了怼溫晗昱平靜轉移了話題:“我餓了,去燒飯。”

??溫晗昱只得站起來,撸起袖子邊往廚房走邊抱怨:“明明我是病號,不應該你燒給我吃嗎?”

??“我還是你媽呢。”朱青亦抱着貓跟過來和他嗆聲。

??溫晗昱穿上圍裙就在廚房裏忙活起來了。

??朱青亦啃着根黃瓜,悠閑靠着廚房門框看着,時不時跟溫晗昱聊聊天,讓他分心。

??朱青亦啃黃瓜啃了一手的汁水,走到廚房洗了洗手,又嫌長發太礙事就随手取了根筷子靠着洗手池绾了起來,随口問了一句:“對了,你那私生子呢,怎麽不帶回來了。”

??溫晗昱手一抖,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無奈地瞪了她一眼:“都說了是學生,能不能別瞎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男的,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關于性取向,他從來沒向朱青亦隐瞞過,高中畢業之後就坦白了。朱青亦也是個很随性的母親,對溫晗昱只有一個要求——活着就好,所以母子倆很愉快地就達成了共識。不過關于和印芮的那段感情他并沒有詳細說過,朱青亦也好像壓根不關心兒子的感情生活似的,這麽多年來沒過問過一句。

??朱青亦不以為然,用指頭戳了戳溫晗昱的背,湊在他的耳邊小聲說:“兒子,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男人和男人也能生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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