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等她吻(1) 想起 (1)

當離婚兩個字從溫傾口中說出來時, 林右臣驟然睜大的雙眼。

他從未想過溫傾會與自己離婚,就算他曾經提過離婚兩個字,也不覺得兩人真的會離婚。

不過是氣急之下的試探, 說完就後悔了。

林右臣看着被溫傾摘下的婚戒,戒面上的鑽石依舊熠熠生輝,可他卻覺得心底有什麽東西在破碎。

他搖了搖頭, 勉強露出一抹笑:“好好的說什麽離婚?”

他從未想過要與她離婚。

他握住溫傾的手,要幫她把婚戒戴回去,她卻擡手避開了他。

撲了個空,林右臣臉上的神色越發勉強, 他意識到了溫傾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溫傾已經不想再繼續這段疲憊的婚姻了。

不是因為知道了曾經遺忘的過去心底裏的悲傷止不住,畢竟這三年的婚姻不作假。

她只是累了,累到不想假裝不知疼痛的洋娃娃, 被他冷待, 看他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

就這樣吧, 讓當年的一眼驚豔在這裏終結。

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林右臣能夠追逐的他摯愛, 她也想去找回丢失的記憶。

溫傾把戒指往前送了送,林右臣卻始終不伸手, 只好将戒指塞進了他襯衫前的口袋。

“我不是開玩笑,是很認真的思考過, 本來覺得還能稍稍堅持一下, 現在卻覺得再堅持也沒有意義了。”

她聲音輕緩,完全沒有發現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暧-昧的怒火,也沒有要結束一段婚姻的悲痛。

她冷靜得像是這段婚姻中的旁觀者,逐漸将曾經注入的感情慢慢抽回。

失去溫度的戒指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衫貼在胸口。

遠離的五指白皙纖細, 她本該被捧在掌心中好好呵護,卻反複經歷了風雪。

林右臣伸手要拉住溫傾的手,卻被她往旁邊避開了。

她後退了一步,看也不看旁邊悄悄爬了喜色上眉梢的蘇念晴,轉身進了別墅。

在這裏住了三年,留下的痕跡太多,一時半會兒的沒辦法全部清理幹淨,她只能先帶一部分東西走。

離婚的确不是突然起來的念頭。

反複的傷痛過後,她已經無力支撐這段婚姻,即便離婚兩個字曾經讓她心頭絞痛,她依舊咬着牙思考着今後。

如果這一段婚姻只能讓兩個人都痛苦,結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夜色靜得不像話,林右臣傻愣愣看着溫傾的背影消失,在蘇念晴試圖湊過來時,一個銳利的眼神将她釘在原地。

“不想死就給我滾!”他怒吼一聲,從未有過如此失态。

夏日的燥熱讓人渾身上下都是煩躁,蘇念晴咬着下唇不敢講話,心底裏剛剛飛起的愉悅在瞬間消失殆盡。

眼看着林右臣進了別墅,她攥緊垂在身側的手。

其實她很清楚,就算沒有溫傾,她也沒有可能嫁給林右臣。

因為這個她喜歡了十年的男人眼底裏從來沒有她,他愛着的始終是一直被她嫉妒的溫傾。

說來也真是好笑,找來找去的女人在自己身邊,他卻不知道。

是啊,林右臣不知道,溫傾也不知道。

他們這一輩子就不該知道!

蘇念晴冷笑着要離開,突然看見不遠處靠在車門邊上點了支煙正看着她的聞宴。

霎時間,她渾身僵硬,腳上早好了的扭傷又開始隐隐作痛。

聞宴踩滅煙頭,輕佻道:“蘇大明星不僅是個跟蹤狂,還是個喜歡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可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他的一句話料子滿滿,如果爆出去,蘇念晴的團隊可不知道能不能公關下來。

蘇念晴有把柄捏在聞宴手裏,怎麽敢和他硬碰硬?

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她不敢确定聞宴有沒有看見他手機裏的東西,有沒有偷偷存下來,扔下一句話後,走向小區停車場,要離開這裏。

嘉林集團的代言吹了,負責和她接洽的許秘書根本不接她的電話,甚至連代言為什麽吹的都不告訴她。

她不得已之下才追到這裏來把林右臣攔下,誰知道溫傾會突然出現。

不過出現也有出現的好,現在不就要離婚了嗎?

就算她這輩子都沒機會嫁給林右臣,也不想看溫傾占着林夫人的位置對她耀武揚威。

林右臣怕是還不知道溫傾曾經死去活來的愛着另外一個男人

一想到他知道這件事是有可能的表情,蘇念晴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膨脹感。

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和溫傾的感情徹底破碎!

蘇念晴越想眼睛越亮,聞宴的聲音卻在她身後響起:“又在盤算什麽惡毒的事情?看來是我上次對你太寬容了,沒把你當跟蹤狂的事情爆出去。”

聞宴的話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蘇念晴心頭剛剛升起的沖動立刻消失殆盡。

對,她不能再像上次那麽沖動,自己親自上陣。

林右臣就算要知道溫傾大學時愛着另外一個男人還差點跟人結婚,也該是從別人口中知道。

蘇念晴立刻調整了表情轉身道:“聞總監那麽追着我不放,是想要當溫傾的護花使者嗎?”

她輕啧了兩聲,“實在難以想象,像聞總監這麽出色的男人,也逃不過溫傾的石榴裙。”

“這下好了,她要跟林右臣離婚了,聞總監的機會來了。”

她的話中充滿了挑釁與諷刺,本以為聞晏會被她氣到,可他輕嗤一聲,用看跳梁小醜的目光看着她,眼神中全是可憐。

“你是你自己嗎?”

輕飄飄的一句反問戳破了蘇念晴心底最陰暗的地方,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聞宴卻連的眼神都沒給她,拉開車門,上車系上安全帶揚長而去。

溫傾不知道自己離開後,聞宴還替她陰陽怪氣了蘇念晴。

她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看着處處充滿她生活痕跡的地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收拾東西。

她坐在柔軟的大床上,望着房間裏的婚紗照,心底湧起一股酸楚。

聞宴和她說的每一個字都猶言在耳,想一想都讓她窒息。

可現在離婚兩個字說出口,她又想到這三年來付出的感情,心底湧起茫然。

房間的門咔嚓一聲開了,是林右臣。

他無名指上的婚戒恰巧照在燈光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溫傾曾經欣喜于兩人有着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對戒,曾經躲在被窩裏偷笑自己嫁給了林右臣,曾經幻想過如果自己和他有孩子,會是什麽模樣。

但欣喜在這三年中漸漸被磨滅,幻想也被敲碎,她無法想象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父愛不健全的家庭中會變成什麽樣。

在這個房間裏發生的一切到現在全成了諷刺。

林右臣站在門邊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該如何挽回。

他幾次試圖說話都在觸碰到溫傾淡漠的眼神時,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

溫傾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想知道了。

她從床上站起來說道:“你說的,如果我想離婚,随時可以。”

“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去民政局。”

她說的很坦然,還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想收拾東西,卻又發現當婚姻沒有了意義,她留在這棟別墅裏的東西也同樣沒有了意義。

溫傾拎起包,直視林右臣,“離婚的事情我會和爸……伯父和伯母說,你不用擔心,是我要離婚的。”

她說着往外走,又在和林右臣擦肩而過時停住了腳步,低聲說道:“這三年謝謝你。”

無論是快樂還是難過,都是因為林右臣,她的生命才有了寄托,她的世界才有了色彩。

林右臣想聽她說的并不是一句謝謝,這兩個字沒有給他任何安慰,反而讓他覺得萬分諷刺。

當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從他身邊飄過,當高跟鞋踩在樓梯上咔嚓咔嚓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裏,他如夢初醒般回神,驟然拉開房門追了出去。

溫傾沒有精力自己開車,讓司機送自己回去,她才坐到後座上,林右臣也跟着上來了。

她微微皺起眉頭正想問他要做什麽,林右臣已經先一步說道:“我送你回去。”

話到這份上,她也不好拒絕。

車中像以前一樣沉默,溫傾卻沒有之前的忐忑。

她的心态變得平和,看着車窗外的情形時,總覺得獲得了解脫。

車子一路往前,林右臣忽然說話了。

“剛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否了嘉林集團給她的代言,她找上門來,還拽着我不放,我警告他離我遠一點……”

事情就是那麽巧,蘇念晴聽到他撤了她的代言,便像個瘋婆子似的沖過來拽着他的領帶,說當年是她給他的那把傘。

這些年來,蘇念晴已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過這件事。

他很感激她當年的一句話,讓她沒有在人生的岔路口走錯地方,所以在她的事業上給了不少幫助。

外人借此以為他喜歡蘇念晴,彼時,他和父母的關系降至冰點,甚至想要和他們斷絕關系,又哪裏會在意別人怎麽說。

偏偏父母聽說了這件事,不管不顧地質問他,還把本來不存在的事情說的有模有樣,把謠言鬧成事實。

他疲憊至極,也沒有出面解釋。

溫傾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她假裝在他常去的咖啡廳與他偶遇,經常出席有他參加的宴會,還耍了小心眼讓司機先回家,故作鎮定道詢問他能不能送她回家。

她的演技實在別扭而拙劣,他壓抑的生活中卻好像照進了一束光,陪她玩起了小心機的游戲。

但在她提出交往時,他拒絕了。

她很好,但他不适合她,林家也不适合她。

小時候見她,他就知道她是個被父母寵愛着的小公主,天真而無憂無慮。

林家表面上光鮮亮麗,可不管是誰都在不擇手段的追名逐利。

林父所謂的善心從來就不存在。

溫父死後,林父以注資的名義想要吞并溫氏集團,是他橫叉一腳,才讓他的算盤落空。

他不敢讓溫傾知道這件事情,怕她以為自己也是不擇手段的人。

可他沒想到,商業競争引發的惡□□件會牽連到溫傾。

那天她到公司來,想邀請他作為她宴會的男伴,卻在停車場遇到躲在那裏因為商業競争破産而想殺他的人。

溫傾替他擋了一刀,匕首幾乎刺入心髒。

看她渾身是血,問他有沒有受傷,他心髒驟停。

他從來沒有那麽害怕過,更無法想象溫傾對自己有那麽深刻的感情。

他抱着她,承諾了要娶她。

林右臣攥緊了拳頭,忽然覺得自己蠢的厲害。

溫傾願意以身相救,他卻因為一句不清不楚的話冷落了她三年,天底下怎麽會有他這麽蠢的人?

而現在後悔,他又能挽回什麽?

林右臣忍着心口處的窒息,迎上溫傾因為他的話而稍顯怔愣的目光。

他這才反應過來,結婚三年,兩人之間産生誤會,他從來沒有對溫傾解釋過,而當他誤會她,也從來沒有向他尋求解釋。

他蠢而不自知。

“對不起。”林右臣不敢去牽溫傾的手,只能蒼白無力的道歉。

溫傾從來沒見他這副模樣,張了張嘴,道:“怎麽……”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鑽破人的耳膜,緊接着車子與車子碰撞的聲音轟隆作響。

溫傾驟然擡起頭,前方失控了的大貨車橫過車身掃了過來。

在那一瞬間,她瞳孔放大,被束縛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像是走馬燈,全部湧了出來。

幾乎重疊的場景讓她失聲尖叫,林右臣僅僅将她抱在懷中,他手腕上的銀色表盤在溫傾眼前一閃而過,倒映出她瞳孔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洛辰……洛辰!

死了……洛辰死了……

那天她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匆匆趕去機場。

是洛辰送的她。

他們在去機場的路上遇到了車禍,貨車撞過來。洛辰猛打了方向盤,避開了最致命的沖撞。

但他為了保護她,卻解開了安全帶,為她擋住了沖過來的鋼筋。

疼,是極致的疼。

溫傾尖叫着伸手拽住林右臣的衣服,又在撞擊聲中啞然。

指尖好像又觸及了當時溫熱的鮮血。她被禁锢在副駕駛座上完全動不了,鮮血從她額前留下來,幾乎覆蓋了整張臉。

洛辰看着她的樣子吓壞了,他的身體被鋼筋穿過,卻捧着她的臉不斷喊着她的名字,對她說:“別死,我們結婚。”

他叫她別死,他卻死了。

程逸趕到醫院時,看見林右臣身上的白襯衫沾了血坐在急診室外,心口驟然收緊。

他以為溫傾出了什麽事,沖過去拽起他的衣領道:“傾傾怎麽了?你們怎麽會出車禍?”

車禍兩個字對程逸來說是不可提的經濟。

溫父是因為車禍走的,溫傾也在一場車禍後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而今再次發生車禍……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他心髒驟停,很怕這世界上留下來的只有他一個人。

林右臣任由他拽着,疲憊的擡起頭來,聲音沙啞:“我身上的血不是她的,是出了車禍,但對我們影響不大,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情緒非常激動……”

他說到這聲音壓了下去,舌尖泛起一股苦澀:“她不想見我,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現在在睡,你去看看她吧。”

從車裏出來時,溫傾情緒失控,死死拽着他的手不斷重複着不要死,還不斷喊着洛辰。

洛辰。

這是林右臣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他很想問溫傾洛辰是誰,可看着她的模樣卻怎麽都問不出口。

他告訴她自己不是洛辰,溫傾的情緒更激動了,又喊着讓他走,自己要去找洛辰。

程逸見他情緒低迷,皺起眉頭道:“之後再和你算賬,先去檢查一下,換身衣服吧。”

林右臣應了一聲,卻沒離開。

程逸也沒空關心他,進了病房,看到溫傾躺在病床上,即便沒有意識眉頭也緊皺着,唇瓣微微顫抖,似乎在說什麽,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她的臉色白得不像話,身上還有血跡。

程逸匆忙的步伐停下,垂落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

上次看溫傾這副模樣是在四年前。

那時候溫父才剛剛出事,他忙得腳不沾地,突然接到國外來的電話,說溫傾也出了車禍。

彼時,他精神恍惚險些沒堅持下去。

他匆忙趕到國外,看到溫傾渾身裹着繃帶躺在病床上,不停的流淚。

他想問問她怎麽了,可看着她的模樣卻什麽都問不出來。

起初以為她是因為溫父驟然離世的消息傷心,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後來他才知道溫傾遇到了非常嚴重的車禍,如果不是有個人擋在她身前,她絕無可能生還。

洛辰這個名字從他腦海中蹦出來,兩人聊天時,溫傾曾經含蓄的告訴過他,那是她在國外交的男朋友。

他不放心去了國外,見了洛辰一面。

男人溫文爾雅,眼中全是溫傾。

程逸知道,洛辰是真的愛溫傾,無時無刻的注意,體貼入微的照顧,毫不在意他偶爾發作的小脾氣。

他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聽到醫生和他說的話時,還是沒忍住落了淚。

兩人被救援人員從車中擡出來時,洛辰把溫傾圈在懷裏,整整三條鋼筋從他身體裏穿過。

救援人員當場哭了,洛辰那時候還提着一口氣,摟着懷裏的溫傾一定要醫生把她救回來,還讓醫生轉告一句話,讓溫傾忘了他。

他是笑着走的,溫傾早已陷入昏迷,沒能見他最後的模樣。

程逸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當時的感受,溫傾卻意外聽到了他和醫生的談話,整個人崩潰了。

她哭到昏厥,程逸本以為她哭過一場後會好一些,卻沒想到她趁他不注意竟然拿着水果刀割腕。

好在當時人在醫院,看上的鮮血讓程逸心如刀絞。

人救回來了,溫傾卻沒了魂,她整日看着窗外,沉默不說話。

程逸怕她再自殺,天天守着她,可總有守不住的時候。一個月的時間裏,溫傾自殺了三次。

程逸忽然意識到,她已經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唯一的父親走了,至愛也為了保護她而死,短時間之內遭受兩次這麽重大的打擊,從小被人寵愛着長大的女孩怎麽受得了?

可他怎麽能讓她死?

他答應了溫父要好好照顧溫傾,要看她出嫁,要看她幸福的過完一生。

他做了一個很自私的決定,他選擇讓溫傾忘記關于洛辰的一切,他找來了宋篁,打算為她催眠。

溫傾的精神狀态非常差,半夜時常驚醒,有時候還會把他認成洛辰,很好催眠又很難催眠。

治療進行了整整六個月,洛辰終于被她遺忘了。

程逸帶她回國,卻沒想到回國那天會剛好在機場遇到林右臣。

而溫傾一眼淪陷在了和洛辰有着六七分相似的林右臣身上。

她如同被注入了甘霖的花朵,漸漸恢複生機,會笑會鬧會忐忑。

程逸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直到有一天溫傾站在他面前頗為不好意思的告訴他,她想嫁給林右臣。

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順從她的意願,縱容她把壓抑在心底裏的感情從一個人身上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程逸有段時間整夜睡不着,溫傾為林右臣受傷時,他更是想斷絕兩人的來往。

可林右臣卻變了态度,他要娶溫傾,真心實意。

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至少在林右臣和他說想要娶溫傾為妻的時候,他是認真的。

他縮了回去,自暴自棄的想着,一直這麽錯下去也沒有不好,溫傾成了正常人,會有正常的生活。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秘密是能夠永遠埋藏住的。

今天中午接到宋篁的電話時,他終于意識到事情瞞不住了。

程逸掩面,忽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溫傾。

可在這時,他的手腕上突然握上了一只手。

他驟然擡頭,對上了溫傾溫柔的眉眼。

“傾傾……”程逸張了嘴叫她的名字,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溫傾往上伸手,牽着程逸的手心道:“程逸哥,對不起。”

她的聲音不大,因為此前失控的尖叫還沙啞着,但意識卻非常清晰。

程逸愣住了,又聽她說道:“當年是我鑽了牛角尖,想着最愛我的人都沒了,就這麽死掉也好。”

“從小到大你們都很愛我,我很少會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問題,完全忘了我那麽做對你的傷害有多大。”

這三年來的清醒并非一場夢境。

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痛,她不希望時間能治愈自己,卻又覺得被時間治愈沒什麽不好。

“你放心,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哥。”

她輕緩的說出最後一個字,見程逸瞳孔放大,卻微微對他一笑。

她其實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程逸不是爸爸收養資助的孩子,而是他和初戀的私生子。

兩人分手後,他的初戀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可回來找人卻聽到他要和別人結婚的消息,又悄悄離開了。

一個人養孩子很難,她負擔不起,溫傾剛出生時把程逸送了回來,自己卻消失不見了。

程逸出生在爸爸和媽媽結婚之前,媽媽也知道卻不能接受,所以他一直生活在外面。

她悄悄聽到了爸爸和管家的對話,那時候媽媽剛去世,她的情緒非常極端,莫名讨厭上了素未謀面的哥哥。

她又怕爸爸有了哥哥不愛她,把偷聽到的話藏在了心底,一藏便是二十年。

程逸剛到溫家時她非常讨厭他,可程逸卻像一塊牛皮糖,貼在她身邊怎麽都不肯走。

媽媽身體不好,在她六歲時就去世了,爸爸雖然很愛她,但工作非常忙,與她相處的時間有限。

程逸一直陪在她身邊,盡職盡責當哥哥。

直到爸爸去世,他都沒能把姓氏改回來,甚至沒有從爸爸早就備好的遺囑中得到任何東西。

他對此并不在意,始終守在她身邊。

溫傾偶爾會想,自己何德何能才會有那麽多愛她的人。

她不想再讓愛她的人傷心了。

程逸沒想到自己打算藏一輩子的秘密會被溫傾知道。

他緊張得語無倫次,好半天了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溫傾卻從病床上慢慢坐了起來,抱住他的肩膀靠在他耳側,延時流下的淚水,穩着聲音說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活着,帶着爸爸和洛辰那份,活得很久很久。”

她在對程逸承諾,也是在對自己承諾。

林右臣靠在病房門口,低頭看了一眼無名指上的婚戒,伸手把襯衫口袋裏的另外一枚婚戒取出來。

這對戒指很美,是他特別定制的,全球只有這麽一對,他曾經珍而重之地将它帶入溫傾的手中。

洛辰……

他到底是誰。

在醫院住了三天,确定沒什麽後遺症後溫傾就出院了,林右臣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她想問問程逸他怎麽樣了,卻又覺得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一直等到出院,她都沒見過他。

離婚的事情也已經和程逸說了,程逸表示一切都聽她的。

溫氏集團家大業大,養個溫傾絕對綽綽有餘,如今的規模更是遠非當初可比,她便是想拿錢撒着玩也有資本。

溫傾笑他這樣以後沒人敢嫁給他,又趁着程逸出去工作,找了律師,拟了合同,要把溫氏集團一半的股份轉給程逸。

她哄着他簽合同,卻不讓他看內容,程逸寵着她還真簽了,等股份轉讓成功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轉眼間,溫傾已經有快兩個月沒有見林右臣了。

離婚的事情還沒着落,她打算和他談一談,事情拖着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耽誤雙方的時間。

記憶恢複後,她對林右臣有所愧疚。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不是把林右臣當成一個獨立的人,而是把他當成洛辰的影子。

過分的相似讓她分不清現實與幻境,沉醉在自己一個人的夢中。

溫傾打電話給許秘書想要預約時間,聽到對方略微驚訝的詢問她為什麽不直接過去時,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許秘書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讓人尴尬,又和她說林右臣最近一段時間非常忙,可能空不出時間來和她見面。

溫傾也不好勉強,只好挂斷了電話。

她摸着空蕩蕩的左手無名指,忽然有點想不通林右臣在想什麽。

嘉林集團最忙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了,她也算清楚他的行程,知道再怎麽忙,也不至于騰不出五分鐘見她的時間。

她現在也無法理直氣壯去嘉林集團,擺着正室夫人的威風坐在他的辦公室裏。

晚上有一場慈善晚會,程逸作為溫氏集團執行總裁,也是慈善機構的主要捐贈者,至少要去露一面。

可他前兩天出差去了,今天航班延誤,說不得要晚上十點多才能落地。

溫傾只好接了他的請帖,作為溫氏集團的代表出席。

回了溫家後,溫傾已經兩個月沒有出席宴會了,一時之間有些憊懶。

方助理是她的私人助理,平時給她安排行程定制服裝,今天的慈善拍賣會也是她負責聯系造型師。

溫傾穿了水藍色的晚禮服,一字肩的設計顯得大方優雅。

她長長的頭發挽起來盤在腦後,水滴狀的流蘇從她發絲上垂落下來,在燈光的照射下,一閃一閃,襯她如深海中的美人魚,耀眼而奪目。

她歷來是江城豪門圈子裏貴婦千金的争相模仿對象。

剛下車便收到了許多人驚豔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趕巧了,她在慈善晚會門口見到聞宴。

聞晏倒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後跟了幾個設計師,看着倒是成雙成對。

他看見溫傾後,和身後的人低語幾句,便朝她走過來,優雅的做了個欠身的動作。

“溫女士,我有幸邀請你作為我今天晚上的女伴嗎?”

他剛剛看過了,溫傾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既沒有程逸也沒有林右臣。

這兩個月他也打電話問過她的情況,得知她對幾年前的事情有所釋懷,心頭的擔憂也放下一些。

兩人現在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他在這麽多人面前邀請她,溫傾也的确沒有男伴,笑着把手送進他的掌心裏:“你也有參加慈善晚會的興致?”

“替一位長輩來的。”

溫傾看一眼往這裏看的幾位設計師,笑着打趣道:“替長輩來還帶這麽多後輩?”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談着,張敏姝在後面恨得牙癢癢。

偏偏昨天聞宴在公司裏順嘴提了一句誰要去慈善晚會,是她死皮賴臉要跟過來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司馬昭之心,她還拉了公司裏的其他同伴,誰知道又會遇上溫傾。

兩人的關系比之前熟稔,聞宴偶爾說了一句話,溫傾會順着他的話低笑,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關系不一般。

聞宴算得上是各大宴會的生面孔,但稍微打聽他的名字後,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僅僅是個腕表設計師,又紛紛說起他和溫傾的八卦。

很快有人注意到溫傾無論出席什麽場合都會帶着的婚戒從她左手無名指上消失了。

這個發現如同在宴會場裏扔下了一顆炸-彈。

人人都知道嘉林集團和溫氏集團是商業聯姻,大家也都覺得是溫傾搶了林右臣白月光正室夫人的位置,明裏暗裏笑話她,等着他們離婚。

可真正看到她光裸的左手無名指時,一時間又難以置信。

溫傾真的和林右臣離婚了?怎麽可能完全沒聽到任何風聲?難不成是秘密離婚,溫傾死要面子不肯把消息透露出來,可林右臣非要她歸還結婚戒指?

此類猜測數不勝數,其他八卦完全比不上這一條。

緊接着,有人說溫傾已經兩個月沒有去嘉林集團了。

平時她可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林右臣的褲腰帶上,每天都會去公司和他一起吃飯。

這個消息一出來,原本的八卦像是突然得到的證實,更為瘋狂的流傳起來。

溫傾一定是被林右臣掃地出門,嘉林集團和溫氏集團為了穩住股價,這才暫時沒有公布離婚的消息。

豪門婚變的常規操作。

如此一來,不少人看着溫傾的目光中充滿了嘲弄。

又看她和聞宴站在一塊,紛紛嘲笑她耐不住寂寞,剛離婚就迫不及待勾搭上別的男人。

當然,這些都是偷偷說,或者交換眼神,根本沒有人敢把這些閑話拿到溫傾面前。

無聊之人的自我高-潮罷了。

溫傾就算猜不到他們具體在說什麽,也大體知道他們會如何揣測。

她是來參加慈善晚宴的,對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感興趣,而且她的确要和林右臣離婚了。

歸還了戒指,如今差的就是去民政局領離婚證。

溫傾對宴會興致缺缺,忽然注意到周遭一陣騷動,順着衆人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穿着黑色西裝的林右臣。

他倒是一成不變,從來不會穿除了黑色之外其他顏色的西裝。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站在人群中永遠是最奪目的那一個,一眼就能奪走別人的眼球。

溫傾看過去時,正巧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她平靜的對他點點頭,又轉頭和聞晏繼續說話。

林右臣神色微怔,看到對自己露出一抹笑的聞晏時,眉頭皺了起來。

雙方的互動完全被其他人收入眼中,從剛才開始就嘴上不消停的八卦千金門,此刻更是紛紛對視,心理活動能寫出一篇幾百萬字的無聊豪門虐戀。

開始瘋狂腦補林右臣看到自己剛離婚的妻子和別的男人相談甚歡時心頭的惱怒,又紛紛嘲笑溫傾怕是連最後的體面都維持不住。

即便如此,依舊有許多人試圖往溫傾面前湊。

程逸是個不折不扣的商業天才,如今溫氏集團在海外拓展市場,資産翻了好幾倍,一說起珠寶,溫氏集團絕對是首選。

可程逸再怎麽出色也是替別人打工,溫氏集團最大的持股人是溫傾,這個專門吸別人血的女人。

即便她不參與經營,但是一句話救能換掉溫氏集團的管理層,權力之大,令人眼紅。

如果能走通她這條路,靠上溫氏集團這座大山,那可是數不盡的財富。

這些人便是這樣,一邊瞧不起自己要巴結的對象,一邊又拼命巴結。

溫傾讓方助理擋開了所有要過來和她搭話的人,接過聞晏遞過來的香槟,在他的邀請下到陽臺透透風。

如果不是程逸實在趕不及,她絕對不會來參加這個宴會。

好在有聞宴和她說說幾句話,否則她還真有點喘不過氣來。

從陽臺看天空,能看到繁星點點。

溫傾抿了一口香槟,坐在陽臺的藤椅上,看着把雙手搭在陽臺上的聞晏,有一瞬間恍惚。

她也曾和洛辰一起參加過宴會,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她不管參加何種宴會都萬分從容。

倒是洛辰,因為出席宴會的有一位他非常崇拜的設計師,他那天特別緊張,領帶都差點系反了,她笑他笨乎乎的,卻在為他系領帶時越系越亂。

那是她第一次學着怎麽系領帶,折騰了快半個小時,反過來被他笑話。

也是那麽一折騰,洛辰沒那麽緊張了,還和她說笑話,說他以後的領帶她要全包,還笑着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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